陈月娘正在给招娣洗澡。小丫头已经好久没洗澡了, 身上脏兮兮的, 头发也都打结了。

    陈月娘早就烧好了水, 就等江舒涵将招娣带回来呢。她动作飞快, 让招娣自己擦干净头发, 她帮着穿衣服。

    穿好衣服,江舒涵四下看了看,“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路途遥远,咱们别带那么多东西。”

    陈月娘只是收拾了些锅碗瓢盆,被褥和衣服等物。其他东西没带。

    光这些东西装了两马车。这些马车是由镖局提供的。

    这次江舒涵一共雇了六十个镖师, 光人工费就花了二百两。

    再加上一路上花销,少说也得三百两。

    但是路途遥远, 再加上这个国家不太1安定,江舒涵不得不花大价钱。

    “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是遇到劫匪, 你们一定要以人命为第一。这些东西丢了也没关系。”

    有命在,她就可以东山再起。要是丢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镖局首领一开始还以为江舒涵花这么多钱雇佣他们, 是要押送贵重物品,没想到竟只是些不值钱的家当。

    他当即拱手,“是,夫人”。

    江舒涵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他们人太多,分为两车。江舒涵坐在后面这辆马车, 张大山一家坐前面。

    马车颠簸,三个大点孩子还好点,最小的婉月却有些受不住,一直哭个不停。

    江舒涵猜想这马车可能太闷,便让婉慧和婉怡也去前面那辆马车,只留着婉玉和她坐一辆马车。

    婉玉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名字,也是高兴了好半晌。

    她年纪到底比妹妹们大,许多事都已经分得清。

    她知道她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婉玉好听。

    妹妹一直哭,她小大人似的道,“娘,要不然我来哄哄吧?”

    江舒涵看着她小胳膊小腿儿,有些怀疑,“你?”

    婉玉自信地挥了挥胳膊,“娘,我胳膊可有劲儿了。我能抱得动妹妹的。”

    江舒涵担心婉月再这么哭下去,嗓子都要哭哑了。最终还是将婉月给了婉玉。

    接过小妹妹,婉玉极耐心地逗她玩,做鬼脸,也不知怎么回事,婉月到了婉玉怀里,竟然真的不哭了。

    江舒涵无奈抚额,觉得自己忒丢人,一个母亲哄孩子的功夫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孩子。

    看着婉玉,江舒涵又翘起唇角,担心她抱着孩子回头再不小心撞到车框,紧紧将她搂住。

    话说另一边,江永换了身衣服,一大早就进了城,半道上遇到周大郎。

    正月十六那天,江永和父亲去周家找女儿。得知女儿被休,父子俩在周家大闹一场。

    直到后来周大郎在县城偶然遇见江舒涵,回家后告诉江永,江舒涵已经改嫁到了城里,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江永这才没在周家闹。

    两人这会瞧见,都有些尴尬。

    江永想到待会儿仗着新姐夫能谋个好差事,故意消遣周大郎,“有些人家啊,福薄,天生就是劳碌命。我姐姐命里带福,本来嫁进他们家,只要他们家能善待我姐姐,将来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惜呀,他就是不听啊,非要作死。将福星撵出家门,自家倒是越过越苦了。”

    周大郎被他一通骂,心生不悦,但想到招娣一去不回,他蹙眉看着江永,“你找到你姐姐了?”

    江永点头,“当然。我昨儿遇见她了,还跟到她家了呢。”

    周大郎眼底迸发一簇惊喜的光,“那你看到招娣了吗?”

    江永想也不想就回道,“看到了啊。”说到这里,他还不忘挖苦周大郎,“你家三郎真是有福啊。生了女儿,享不到亲爹的福,却能享到亲娘的福。新衣服,新鞋子,新头花,新吃食,全都有了。”

    周大郎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劈手打断他,“那你现在就带我去她家。”他跺了跺脚,责备道,“你姐没跟我们家说一声,就把孩子带走。一夜不归,有她这么干的吗?”

    江永马上就要靠姐姐谋个好差事,听到这话,立刻不高兴了,“那怎么的,她也是招娣的亲娘,留女儿在家住一晚都不行吗?你们周家就这么小气?”

    周大郎嘴笨,哪是江永这个无赖的对手,三两句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闷声跟在江永后头进了城。

    偏偏江永得理不让人,一路逼逼个没完。

    周大郎好几次都想挥拳头揍他,让他闭嘴。

    可惜为了侄女,他只能忍下这口气。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到了江舒涵的住处。

    本来进城这段路并不长,但江永故意戏耍周大郎,带着他绕了好几圈,周大郎进城做短工,县城的路比他还熟,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跟在他后头走了一圈冤枉路,时不时还要忍受耳边传来的聒噪声。

    院门上了锁,周大郎拧眉,“你确定你姐是住在这个地方吗?”

    江永点头,指着昨天自己在墙壁上划的线,“就是这儿。没错。”

    可是门锁上了,江永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姐出去了?

    不对啊,他姐不是说今天要留在家,让姐夫好好招待他,给他寻个活吗?

    江永烦躁得抓了抓头发,闷声坐在院门口一块石墩上,“咱们先等等吧。兴许他们出去了。”

    周大郎点了下头。

    两人等了半个时辰,眼见日头升高,自己要耽误做活,周大郎终于坐不住了,“你姐怎么还没回来啊?”

    江永正气恼呢,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最终只能各回各位。

    就在这时,巷子里走来几个人,为首的男子穿着长衫,正冲身后那对夫妻笑,而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江永眼睛一亮,从石头上蹦下来,三两步跑到他跟前,甜甜叫了声,“姐夫!!!”

    牙纪手一抖,头差点磕到门上,扭头就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牙纪愣了好几秒,才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他,“你刚刚叫的是我?”

    江永重重点了下头,“是啊。我叫江永,我姐跟你说了吧?今天让我来见你。”边说话,边羞涩得抓了抓头发。

    牙纪哭笑不得,“小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还没成亲呢。”

    江永蹙眉,指了指钥匙,“那你怎么会有我姐家的钥匙?”

    牙纪低头瞧了一眼钥匙,突然想起来了,前一个住户好像就姓江,他忙道,“我是牙纪,带人来看房子的。你姐昨儿已经搬走了,听说是去了京城。”

    江永脸上的笑容僵住,如遭雷劈。

    一直不吭声的周大郎也从石头上蹦下来,三两步蹿到牙纪面前,“你说什么?她去京城了?那孩子呢?她把孩子都带走了吗?”

    牙纪昨天来收房,瞧过几眼,仔细想了下,“是有孩子,好几个。”

    周大郎气得直跺脚,“这个遭雷劈的!她居然把招娣带走了。谁给她的胆子?”

    京城啊,那么远,她这是成心不让招娣回来呢。

    周大郎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而后他眼睛锁到江永身上,揪住他的衣领,“你姐把我侄女带走了,你们江家得赔!”

    江永还没从姐姐丢下他跑了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突然被周大郎这一通拽,也火了,“干我什么事。她已经再嫁了,跟我们江家没关系了。”

    周大郎一拳头砸了过来,“放你娘的屁!前阵子,你和你爹闹到我家,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你姐把我侄女偷走了,你就得赔!”

    他拖着江永往外走,“你别想耍赖。”

    江永想掰开他的手指,可他嘴皮子利索,论力气完全不是周大郎的对手,根本掰不开。又被他拖了好几步,脚上的棉鞋都掉了。

    他喊周大郎停下,周大郎根本不理会。

    两人就这样你拖我拽,花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周家村。

    周三郎得知女儿被江舒涵带往京城,眼前又是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嘴里喃喃道,“她怎么敢?”

    周大嫂也是大惊,拍着大腿,咬牙切齿道,“好哇,招娣少说也能卖十两银子。她居然就这么把孩子带走了?他们老江家别想推卸责任。这次老江家要是不赔偿我们周家损失,我们跟他没完。”

    这话得了周家人一致认同。凭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被江家带走。江舒涵跑了,可她弟弟,她爹还在呢。

    前阵子江舒涵没去送节礼,他们口口声声说了,女儿就算嫁进周家,可还是姓江。该送的礼一文都不能少。

    既然你认下这个女儿,那你就得担责。

    周大郎立刻去江家传话。

    江老头得知此事,在家里将江舒涵狠狠骂了一通,可儿子不能不要,与婆娘商量一番,最终卖了两亩地才将儿子赎了回来。

    江老头动作挺快,丝毫没有犹豫,可为了卖好价钱,还是拖了好几天。

    江永也硬生生被饿了好几天,那张脸被周大郎打得鼻青眼肿,又因为没用药,现在还肿着不能见人。

    他媳妇从娘家回来,得知家里卖了两亩地,闹得家里不消停。

    两个月后,江舒涵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江舒涵之前就向镖师们打听过,京城这边民风开放,有许多女子都出来讨生活。而且寡妇再嫁也非常普遍。

    江舒涵按照镖师建议,选择到城东落脚。

    以她现在的身家自然买不起京城的院子,干脆租了一处院子。

    结完账,镖师就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江舒涵和陈月娘开始归整自家,张大山则是出去瞧瞧周围情况。

    他们初来乍到,邻居们好奇,主动上门寻问,要不要帮忙。

    江舒涵也正好想打探情况,请她们进来。

    “哎哟,你们这院子里有水井,以后咱们吃水可就方便了。”

    原来京城这边打井不容易,许多人家都没有井。

    也因此江舒涵这院子租金并不便宜,许多人来看房子,有一大半的人因为囊中羞涩而打退堂鼓。

    江舒涵三个大人带着一大帮孩子居然租得起这么贵的院子,不免好奇他们的身份。

    “你男人呢?”

    江舒涵也没瞒着对方,“我没了男人。”

    她没说自己被休,只隐晦说自己是个寡妇。

    那妇人握着江舒涵的手,连连说她可怜。

    另一人白了她一眼,可怜个屁,她要是真可怜,能租这么贵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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