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争心口一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怨恨母亲的。埋怨她这么亏待自己,可当她轻飘飘说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他,他心里只剩下恐慌。

    他父亲口口声声说他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他心里根本没什么分量,充其量只是个工具人。

    他母亲爱过他,恨过他,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知道错了,也在用她的方式继续爱着自己。

    陆远争趴在她背上,“妈,我原谅你了。你不要离开我。你一定要长长久久陪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让那男人后悔去。”

    江舒涵拍拍他手背,眼底也含着泪,“好”。

    陆远争狠狠哭了一场,第二天起来,眼睛已经肿成核桃了。

    江舒涵跟他说起接下来的行程,他却不想去了,“咱们还是省点钱花吧。等我以后挣钱了,我再带您和妹妹出来玩。”

    江舒涵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行,都听你的。”

    回去路上,江舒涵提出变更监护人的意见,陆远争怔了下,点头答应了,“好”。

    江舒涵得寸进尺道,“那你今晚别在你爸那儿了,就住在我那儿吧。”

    这是生怕他反悔?陆远争哭笑不得,但是心里还是有种被母亲珍视的感觉,他点了下头,“好,都听您的”。

    江舒涵脸上笑容越发大了,“好”。

    回到安远县,江舒涵直接带着儿子去陆家收拾行李。

    江舒涵以为陆立国应该会跟自己掰扯一通,她少不得要浪费一翻口舌才能得偿所愿。但是没想到陆立国根本顾不上她。

    前段时间陆立国买下公司所有股份,摩拳擦掌想要干场大的。他也确实扩大规模,想要拿下外国mgi公司的大订单,可谁成想,竞标时对方选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他一打听才知那小公司正是他之前两个兄弟投的。

    亏他还一直拿他们当好兄弟,他们说退股,他就乖乖给他们退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背后阴他。

    如果只是失去一个大定单也就罢了,偏偏之前为了买下他们的股份,他把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公司账目已经没钱了。

    他只能向银行贷款,原本以公司的资质,贷款绝对没有问题,但是谁成想他之前贿赂银行行长一事被曝光,他将这事推到会计头上,才得以脱身。

    但是让会计当替死鬼,他就得拿一大笔钱出来安抚他的家人。

    偏偏他现在缺的就是现钱,为了筹钱,他不得不卖公司股份。

    他那昔日的好兄弟猫哭耗子假慈悲说不舍公司,想以低于市场价一半购买公司股份。

    陆立国当然不愿意,将两人撵出家门,正要关门时,与门外的江舒涵和陆远争打了个照面。

    陆立国脸上的怒容还未收回,江舒涵担心吓坏陆远争,挡在他前面,“我来接儿子回去住。督促他学习。”

    陆立国也没精力管陆远争,既然他想跟他妈住,那就去吧。

    江舒涵和陆远争进去收拾东西,拎着行李袋出来时看到王彩莲扶着肚子从卧室出来。

    她似乎被气得不轻,抓着陆立国的胳膊就大吵大闹,“你告诉我,公司是不是出事了?我刚刚在里面听说要卖股份是什么意思?”

    陆立国本来就心烦意乱,哪有功夫安抚她,只掐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好心安你的胎,公司有我呢。”

    陆远争看着父亲憔悴不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江舒涵见他欲言又止,忙拍拍他肩膀,“行了,咱们走吧。”

    陆远争点了点头,看了眼正在焦急打电话的父亲,说了一声,“爸,您保重,我先走了。”

    陆立国急得上火,根本没注意到儿子在跟自己说话,或者他听到了,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到儿子了。

    陆远争回头看了眼抚着肚子也不知想什么的王彩莲,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江舒涵打开房门,见儿子没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这一幕,忙催他,“快走吧。”

    陆远争嗯了一声,拎着行李快步出了家门。

    将行李放进后车厢,江舒涵才想起来问,“你刚刚看王彩莲做什么?”

    陆远争支了下巴,抿了抿嘴,“我就是想知道她能不能跟我爸共患难?”

    江舒涵噗嗤一声笑了,“行啦,你还挺记仇。”

    陆远争听到这话,诧异地看着她,“妈,您不是一直很恨她吗?”

    江舒涵摇了摇头,“恨一个人太累了。妈现在有一家能挣钱的小食铺还有一个懂事孝顺的儿子,妈已经知足了。至于你爸,妈早就不在乎了。”

    作为旁边者,江舒涵拿陆立国和王彩莲当外人。承载原身记忆的她知道,自大的陆立国和自私自利的王彩莲没有好结局。她又何必再脏了自己的手呢。

    她还不如表现得大方一点儿,坦荡一点儿,将一切交由上天做主呢。

    陆远争的内心已经被黑暗染了一片,她现在要引导他敞开心胸,而不是让他一直记住这些仇恨,以恶治恶,以暴治暴。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陆远争闻言,颇有些羞愧,他到现在还在怪他爸妈和那个女人。远没有他妈妈这么大度。

    “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江舒涵只想让他远离这两个糟心的人。他们过得好或不好都有他们自己的命数。

    陆远争点了下头。

    江舒涵接回陆远争,就找了律师帮忙争夺儿子的抚养权。想来以陆立国现在的处境,他应该没精力跟她争夺。

    果然没两天,陆立国接到法院传票,打电话过来将江舒涵狠狠骂了一通,“你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你知道我现在没空跟你打官司,你就专找我最忙的时候。”

    “是啊,我就是小人。有本事你雇律师跟我打啊。”江舒涵声音带着点愉悦,“你那个小三不是已经怀孕了吗?你又不缺儿子,有必要跟我抢孩子嘛。”

    陆立国还要再说什么,就有电话打了进来,他不得不按掉电话,江舒涵摊了摊手,暗自可惜,她刚刚还要骂个痛快呢。没想到他现在忙成这样。

    马上就要初三了,江舒涵特地给陆远争报了一个暑假辅导班。

    这孩子成绩一直不错,但江舒涵想让他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成为尖子生。

    陆远争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接受了这个好意。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把许光辉一块叫过去了。

    他也叫了赵大山,但是对方早就放弃学习了,这些日子一直在专心打球,争取提高自己的体育成绩。

    陆远争还特地给佳佳寄了一封信,谈他现在的学习情况。

    没过多久,佳佳给他回信,说自己也在上辅导班,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将来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九月开学,佳佳就要上初二了,乡下孩子条件比不上城里孩子,英语不怎么好,她就利用暑假,找了个英语家教重新学习英语。

    没两日,陆立国找上了门。

    这天江舒涵买了几样菜,想着给孩子补补,正在琢磨菜谱呢,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陆立国。

    “你怎么来了?”江舒涵拦着陆立国不让他进来。

    陆立国似乎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以前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他身上戴着名表,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手上戴着金戒指。现在全没了。

    跟自己的前妻借钱,对一向好面子的陆立国来说,有点张不开嘴。

    但是这些日子,他找了所有认识的朋友,凡是能借的全都开口了一遍,还是差了二十万块钱。

    他想到了自己的前妻,那套老房子已经升值了,当初又是全款买的,市值早就超过二十万。他去敲了门才知她早就将房子卖了,搬到了中学对面的小区。

    他特地跟人打听,找上门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功夫在这边跟你猜谜。”站在门口,干瞅着不说话,江舒涵来了气,语气也不怎么好,说着就要关门。

    陆立国伸手挡住门,脸上露出讪笑,“那个……那个,我来……是想问你借点钱。”

    江舒涵挑了挑眉,干脆利落道,“没有!”

    陆立国急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呢?你不是把那套房子给卖了吗?”

    江舒涵被他气笑了,“我卖了关你什么事。那钱是属于我个人的,我没义务借给你。”

    “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看在儿子的面子吧?难道你希望咱儿子有个一事无成的爸爸吗?”陆立国知道江舒涵的软肋在哪儿,他也毫不犹豫用上,明明是来求人,但声音并不怎么软。好像江舒涵一定会为儿子妥协似的。

    江舒涵抱着胳膊,斜睨他一眼,“你当老板的时候,你以为咱儿子沾了你的光吗?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对他来说还不如菜市场卖菜的呢。至少人家会给儿子加个菜。”

    陆立国被她一顿呲,气得火冒三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明明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她还揪住以前的事不放,女人的心眼就是比针尖还要小。

    江舒涵见他不说话,脸越绷越紧,知道他这是愤怒到了极点,也没心情理会他,直接关了门。

    陆立国没借到钱,在门外拍了好半天,硬是没能将门拍开,最终只能气急败坏离开了。

    江舒涵担心陆立国会找儿子说情。

    吃晚饭时,江舒涵特地将陆立国上门借钱一事说了,生怕儿子真的同情他爸,她还补充一句,“我那钱早就买了学校那个铺面了。要是卖了铺面,妈就只能跟别人一样在门口摆摊了。下雨时就会淋成落汤鸡。”

    陆远争听到前一句还没什么表情,听到后一句,当即就笑出了声,“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把店给卖的。你要养我和佳佳两个人,已经很辛苦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更辛苦呢。”

    江舒涵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是妈多想了。”

    正如江舒涵所担心的那样,陆立国果真来找陆远争说合了。

    陆远争倒是没有将他妈买了铺面一事说了,而是看着陆立国道,“爸,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一个问题。如果你没了钱,王阿姨会不会还愿意跟你。爸,你就当帮帮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陆立国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个儿子。

    自己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他居然还能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跟自己讨论破产之后的事情。

    他这是迫不及待想看他的丑态吗?这哪有半分儿子的样儿?

    陆立国看着儿子的眼神带着点难以置信,显然他是没办法接受儿子对他如此冷淡这个事实。

    事实上陆远争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单纯的少年郎了。

    这些年被家暴,他无数次想要有人救他出这个地狱,可是没有人向他伸出手。

    他的心扭曲了。他恨母亲的软弱无能,恨父亲的不负责任,恨王彩莲的不知廉耻。

    他原谅了母亲,可是并不代表他原谅了另外伤害过他的人。只有看他们痛苦,他才会快乐。

    他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阴暗面,不想让母亲知道。

    但是对一个讨厌的人,他不需要遮掩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思。他承认自己恶劣,但是唯有这样才能让他解气。

    陆立国将儿子大骂一通,陆远争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两人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陆远争再次看到陆立国已经是在半年后了,那时候的他穿着洗车店的工作服拿着水枪帮客户洗车,那客户好似跟他有仇,想要激怒他,挑三拣四。但向来自大的陆立国居然低下他昂贵的头颅向那客户赔礼道歉。

    陆远争远远看着这一幕,丝毫不觉得解气,只觉得无趣得很。

    他向其他人打听陆立国的处境,才知王彩莲将五个月大的孩子打了,跟他火速离婚,重心找了下家。

    呵,这就是小三,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写个探案类的文,请大家支持一下呗。谢谢啦。

    《无间之罪》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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