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么舍得冷落你?别胡思乱想,好好调理身子,咱们还会有孩子的。”赵峋携她在软榻上坐下,温声安慰。“快别伤心了。”

    郑贵妃目露期待之色,微红了脸点点头。她已经亏了身子,再有孕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她情愿相信这一刻皇上的温情是真的。

    “妾身让小厨房准备了些补汤,您这些日子辛苦,也该好好休息。”郑贵妃起身站到赵峋身边,摘下了镯子和护甲,替赵峋按着肩膀。“妾身替您疏松疏松筋骨。”

    她并非一味高傲张扬,亦有贤良温婉的模样。

    享受她片刻的服侍,赵峋很快捉住了她的手。“累着了你,朕要心疼的。”

    正巧春月端了甜白瓷的汤碗来,郑贵妃接过,送到赵峋面前。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还在王府当侧妃时,也是这样服侍他。可那时王府中的人不多,她能分到大半恩宠,仿佛寻常夫妻一般——

    然而这温情脉脉的一刻,很快被打断。

    “皇上,庆春宫来报,说是卫容华有些腹痛,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事关皇嗣,崔海青明知道贵妃会生气,还是硬着头皮来报。

    果然听到消息的瞬间,郑贵妃脸色微变。

    她攥紧了帕子,猜到多半是敬妃在捣鬼——明知道皇上在景和宫,还敢差人来请。

    赵峋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温声道:“朕先去过去瞧瞧。你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就别过去了,早些歇着罢。”

    已经过了戌时,她在心里劝自己,皇上是怕打扰她休息才不来。

    可昨日,他去凝汐阁便是夜里才去的。

    郑贵妃望着赵峋离开的背影,掩去眸中的不甘,她不能怨恨皇上,只能把这一切记到敬妃和卫容华身上。

    还有——阿妧。

    ***

    朝露阁。

    等赵峋到时,敬妃、张皇后并三位太医都在。

    张皇后见赵峋来,忙迎上来道:“皇上您来了,卫容华和腹中皇嗣都无大碍,请您放心。”

    “皇上,卫容华从用过晚膳就说腹痛,妾身实在没了主意,又怕皇嗣有闪失,这才惊动了您和皇后娘娘。”敬妃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容不迫的上前回话。

    赵峋微微颔首,问胡太医:“卫容华腹痛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卫容华这胎怀相不大好,孕期会辛苦些。”

    卫容华由宫人扶着起身,面色苍白的道:“妾身没经验,惊扰了皇上、皇后娘娘,是妾身的不是。”

    她眸子低垂着,神色拘谨而小心。

    腹中的皇嗣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敬妃却只想着自己争宠——

    此时此刻,若皇上来了,怕是要留在庆春宫过夜。敬妃明知道郑贵妃难以生育,还故意用她有孕一事去景和宫把皇上请来,郑贵妃怕是会把仇记在自己身上!

    婉婕妤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敬妃明明知道内情。

    自己已经依附于她,哪怕生下皇子也会抱给敬妃或是皇后养着,可敬妃还是不甘心!

    所以她没替敬妃分辨,只祈求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对她多些怜惜,让她能平安诞下皇子。

    赵峋走到卫容华身边,看着她轻抚小腹的动作,他眸中没什么波澜,却亲手扶着她坐下,语气关切的道:“既是身子不适,就不必强撑着起来,去歇着罢。”

    卫容华看着皇上体贴的举动,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挑了敬妃看不到的角度,她看向赵峋的目光中带了些哀求之色。

    “皇后,敬妃未曾生养没经验,改日你挑两个有资历的嬷嬷来照顾卫容华生产。”赵峋吩咐道。

    听赵峋的话,敬妃在心中暗叫不妙。

    张皇后答应下来,看敬妃的目光不由带了些鄙夷。

    她这点手段根本不够看。

    果然,赵峋停留了片刻后,并未留宿庆春宫,随着皇后一起回了坤仪宫。

    卫容华还保持着护住小腹的姿势,她定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敬妃在帝后离开后,冷冷的看了卫容华一眼,并未多言,转身就走。

    等她回主殿后没多久,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

    昨夜敬妃和郑贵妃鹬蚌之争,坐收渔利的竟是皇后。

    皇上在坤仪宫用过了早膳,方才回了福宁殿。

    早上去坤仪宫请安时,郑贵妃没来是常事,没人在意。可卫容华也没来,敬妃来后,大家纷纷问起了卫容华。

    苏贵人坐在阿妧的下首,两人自是也听说了,却并未多言。

    这才传出有孕的消息没两日,便生出许多风波来,卫容华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难说。

    不知皇上是否因此恼了后宫还是真的政务繁忙,此后皇上十多日都没来后宫。

    一众宫妃们只得开始往福宁殿跑,送些点心和汤水,只盼着能见皇上一面,兴许能得到临幸。

    “主子,连吴贵人都往福宁殿送汤水了,您看……”朱蕊从外头打探来消息,对阿妧道:“自皇上回来后,除了坤仪宫,皇上只来过凝汐阁,您是不是也过去一趟?”

    阿妧翻过一页诗集,头也不抬的道:“当然要去。”

    近来她开始跟着苏贵人读些书,苏贵人特意圈了些简单易懂的教她,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充实。

    “天气愈发热了,等晌午后去做碗绿豆莲子百合汤。”阿妧在吃食上没多费心思,左右琢玉宫没小厨房,她去御膳房寻些食材,自己做了也算是心意。

    朱蕊答应下来。

    “那个名叫夏青的小内侍,没再被人欺负罢?”阿妧合上书,交给茉香收起来。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送去了些雕刻用的木材,让他雕些小玩意儿。知道有您的照拂,花房里没人敢欺负他。”朱蕊回答道:“他还想亲自来磕头,只是没机会。”

    阿妧点点头,道:“那就好,等他做好,你带他来凝汐阁。”

    因要去御膳房炖百合汤,阿妧换了件轻便的衣裳,带着茉香和朱蕊出了门。

    午膳后的御膳房很清静,她来时只有几个灶上的宫女。

    “给熙贵人请安。”见到这位宫中新得宠的贵人,她们忙恭敬的道:“您要什么,让宫中的姐姐们来说一声便是了。”

    阿妧并不摆架子,神色温和道:“特来借灶台一用,给皇上炖个汤。”

    听了她的话,宫女们忙找出了阿妧要的食材,还在一旁要帮忙。

    既然都来了,自然要把戏做足。从挑选食材、到清洗、再到下锅俱是阿妧亲力亲为,并未假手他人。

    “这是贵人给你们的,总不能让你们补了亏空。”朱蕊拿出碎银子,交给了领头的宫人。

    那人忙道:“贵人这是折煞奴婢了。”

    见阿妧态度坚决,她们便也收下,心中对阿妧多了些好感。

    等回了凝汐阁,阿妧先命人取了水来,以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擦干了头发。

    “要那件月白色的宫装,看着凉爽些。”阿妧从海棠取出来的宫装里选了一件,又取了支赤金镶嵌珍珠的蝴蝶发钗插到发鬓间。“把皇上前些日子赏的香囊拿来。”

    朱蕊有些迟疑,正是被隗秋平指出,有避子药材的香料。

    前些日子阿妧说了喜欢,赵峋果然没食言,命人又送了几个新样式的香囊过来。

    已经喝了太后给的药,这点子香料的影响阿妧还未放在眼里。

    “无妨。”阿妧把香囊佩在身上,绣着合欢花的束腰有巴掌宽,正好显出她纤细的腰肢。“到底是皇上的心意,我自是要珍视。”

    桂平打探好消息,说是皇上在清凉苑中午歇和批折子。

    等一切准备妥当,阿妧带着桂平和朱蕊去了清凉苑。

    他们到时,刚好遇上崔海青出来。

    “崔总管,皇上午歇可起了?”阿妧将食盒亲自提在手上,问道。

    来请安的宫妃们不是谁都能见到皇上的,阿妧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皇上不见她,就转交崔海青。

    “给熙贵人请安。”崔海青行了礼,恭敬的道:“皇上已经起了,奴才这就去给贵人通传。”

    “有劳崔总管。”阿妧客气道。

    没过片刻,只见崔海青走了出来,道:“皇上请贵人进去。”

    阿妧含笑点点头,提着食盒跟在他身后进去。

    赵峋正在书案前批折子,听说阿妧来,他没什么犹豫,让她进来了。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阿妧蹲身行礼,柔声道。

    一瞬间赵峋想起了那个雨夜,她跪在提着食盒来,跪在榻前求他收留……

    “起来罢。”赵峋眸光暗了暗,他起身走下来,神色间添了几分柔和。“这会儿天正热,怎么还过来了?”

    阿妧柔声道:“妾身想着皇上政务繁忙,该用些清心明目的保养,才带了些绿豆莲子百合汤来。”

    说着,她亲自从食盒中取出汤碗。

    赵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比起别的宫妃来时打扮得花枝招展,阿妧则是简单得多。她身上的月白色衣裙,看了就让人觉得清爽,那支发钗是他赏的,镶嵌着大颗宝石十分华丽,只戴这一支,愈发显出它的贵重来。

    她身上佩着的香囊,令赵峋的视线停留了片刻。

    “皇上请用。”阿妧放好汤匙,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觉察到赵峋的目光,阿妧手中拿起香囊,娇声道:“皇上不会忘了罢,这是您赏给妾身的,妾身一直都好好的戴着呢。”

    自己赏她许多珍玩珠宝,她却格外偏爱蝴蝶发簪和香囊,赵峋有些不解。

    “这是皇上待妾身的心意。”阿妧见他问,红着脸解释道:“妾身没想向您讨赏,可这样的小事,您都记着……”

    她这般举动,倒让赵峋心里罕见的添了两分不自在。

    “这不值什么。”赵峋先移开了与阿妧对视的目光,他取过了汤碗尝了一口,笑道:“不错,朕尝着与往里的有些不同。”

    阿妧似是并未察觉赵峋的异样,依旧欢欢喜喜的道:“那您说,这不同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赵峋说着,又用了些。

    阿妧那双漂亮的杏眸闪动着光,始终笑盈盈的望着他。

    赵峋这才反应过来,挑眉道:“莫非这是熙贵人亲手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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