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脱口而出道:“您多大,琛儿多大——”

    不过话音未落,她自己倒先红了脸,所幸帐中暗,皇上看不出来。

    “朕可没跟琛儿抢。”赵峋“义正言辞”的说了半截,反而更显得暧昧。

    阿妧扭过了身,不去看他。

    “好了,朕不闹你。”赵峋喉咙中压着笑意,清了清嗓子:“朕有正事跟你说。”

    见阿妧不为所动,赵峋挑了挑眉道:“朕的话都不听了?”

    “谁知道您说的是真是假。”阿妧委委屈屈的道:“您说,妾身听着呢。”

    赵峋深感自己威严扫地,只得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指使郑采女给你下药?”

    他还没说完,阿妧便立刻贴了过来。

    “皇上,您说。”

    赵峋好笑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道:“说来也奇,这药确实跟郑妃有关,早在你才有孕的消息传来时,郑妃便派人买过这几种药材。”

    听到这儿,阿妧还是不太相信郑妃有这般的隐忍和长远谋划。

    “去买药的人,正是那个吴嬷嬷派去的。”

    此人跟郑妃的姨母吴家有些干系,赵峋查到了这里没有停下,继续让人查下去。

    “上次用兔子吓你和珠珠,用那般明显的手法先是牵连了皇后,旋即朕又不费什么力气的查出郑妃;这次仍是,借郑采女的手想要害你的孩子,又有皇后的人牵扯进来。”

    阿妧听罢,露出恍然之色。

    目标不仅仅是她,这人也始终盯着皇后不放。

    “您心中已经有数了罢?”阿妧感觉自己心砰砰跳得厉害。

    赵峋微微颔首,道:“朕觉得温氏最为可疑。”

    难怪温昭媛没有跟着张皇后回宫,原是皇上早就怀疑了她!只是她几次借刀杀人,自己的手倒是干干净净。

    太后一派的人中,除了张皇后只剩下她和陈容华。

    “皇上,妾身想想都觉得可怕——温昭媛怎么会成了这样的人?”阿妧瑟缩了一下,愈发柔弱的往赵峋怀中贴近。“皇后娘娘待温昭媛极好,她竟想连皇后娘娘都害——”

    赵峋觉察到阿妧的恐惧,将她拥在怀中。

    “刘贤妃所做之事,只怕也跟她脱不开干系。”赵峋低声道:“你放心,朕自会查清。”

    刘贤妃给阿妧下了避子的药粉,以她自己的本事,是难以做成的。可若仔细查下来,只怕也有张皇后的帮忙——

    “皇上,终归她们都是太后娘娘的人,只怕会互相包庇。”阿妧缓缓的道:“若是皇后娘娘能出来检举……那便是最好不过的罢?”

    赵峋有些惊讶,阿妧这话不像是随便说说。她对这件事似乎格外敏锐,也早就有了想法。

    “皇后虽是参与的不深,却也险些令你不能生育。”赵峋静静的望着她,波澜不惊的道:“如今虽她只剩下个名分,往后朕也没想着留她。”

    “皇上,皇后娘娘怕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若她并无别的罪行,妾身觉得不若您施恩于皇后娘娘。”阿妧想过今日的局面,张皇后并不知九皇子溺水一事,对自己也并未造成实际的伤害,还是留着她检举太后更好。

    这样的揭发,才更有力度。

    赵峋没再出声,像是在思索她所说的话。

    她确实说的有道理,而且也更合赵峋的心意,只是由她说出来,他心里觉得不大舒服。

    阿妧过于懂事了,懂事到不在乎她自己,不在乎她在后宫的位置……

    她已经是贵妃,又生下了皇子,就没想过更近一步?

    阿妧最爱看些话本子,帝后鸾凤和鸣的故事,就没令她动过心思?

    “朕会考虑的。”赵峋淡淡的道。“时候不早了,睡罢。”

    皇上今夜是有让她侍寝的意思,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阿妧有些惴惴,主动缠上了赵峋的腰,娇声道:“皇上,妾身服侍您……”

    赵峋觉察到了阿妧的不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颈,放缓了声音道:“今日你累了,改日再说。”

    看起来皇上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

    阿妧思索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并无不妥,便乖乖的应了声,贴在他的胸膛前,慢慢闭上了眼。

    赵峋却没什么睡意,直到阿妧睡着,他才松了手。

    只是没过多久,阿妧似是觉得冷,无意识的又蹭到赵峋身边,如同冬天里的小兽一般。

    赵峋叹了口气,重新抱住了她。

    阿妧这才睡得安稳了。

    他望着阿妧,想起之前的事。冯太后给她下毒威胁,她都宁可忍受着毒发之痛,也丝毫不肯出卖他,眼下两人有了儿子,阿妧对琛儿更是疼爱有加,亲力亲为。

    自己本不该怀疑她的心意。

    第117章 捷径(二更合一)……

    既是冯太后已经回宫, 这宫务自然再由贵太妃管着。

    故此第二日午后,贵太妃去了福宁殿见赵峋。

    听到内侍通传,赵峋放下笔亲自迎了出去。

    “贵太妃, 您若有事让人来跟朕说一声便是, 怎么亲自过来了?”赵峋对贵太妃始终是有几分敬重和感激的,或许她自己都忘了, 她在先帝面前的几句进言,让他娘亲最后的时日总算没太难过。

    贵太妃无论是在当年得宠, 还是在后来落魄, 从来都是不卑不亢, 待人温和。

    “皇上政务忙, 左右我闲着,还是自己走一趟。”贵太妃笑笑, 温声道:“没有打扰皇上罢?”

    赵峋忙道:“当然没有,贵太妃请。”

    他请了贵太妃在书房坐下,让崔海青去倒茶。

    “今日来叨扰, 我就开门见山了。”贵太妃直言道:“太后已回宫,不知后宫的事务, 皇上准备怎么安排?”

    贵太妃并不是贪权的人, 自从九皇子死后, 她支撑到今日也断不是为了争权。

    “在您面前, 朕也不想隐瞒。朕不准备再把后宫交到皇后手中, 宫妃之中, 您觉得谁更合适?”赵峋早已想过这个问题, 既是贵太妃特意来,他也坦诚相对。

    贵太妃闻言,唇角微翘。“若从理智上, 自然是淑妃更合适些,她出身世家,人也贤德大度;可从感情上说,我自是更偏着些昭贵妃的。”

    赵峋有点惊讶,旋即微笑道:“朕以为您会直接说昭贵妃。”

    “我自是喜欢昭贵妃这个孩子,她性子好,从皇上将她带到我面前时,我就觉得跟她投缘。”贵太妃毫不掩饰对阿妧的偏爱,她温声道:“只是她于管理宫务上,终究比淑妃差些。”

    她经历过两朝,自然懂得帝王心思。尤其是赵峋,比先帝更加理智冷静,自己那些小心思,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先前赵峋有意让阿妧接触贵太妃,两人便熟悉起来;后来阿妧从怀孕回来到生产,又是贵太妃亲自照顾的;连大皇子见了贵太妃,都比见旁人笑得欢。

    贵太妃会偏心,自然是情理之中。

    “您待朕倒是坦诚。”赵峋笑了笑。“您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会斟酌着办的。”

    贵太妃含笑点点头,只是说完了这件事,她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我还有一事,是私事,想求皇上。”贵太妃神色变得凝重。

    赵峋隐约猜到了几分,让殿中服侍的人都下去。

    “您但说无妨。”

    贵太妃道:“前些年太后曾给我下过药,我在外人看来才像个失心疯。我始终不能相信嵘儿是失足落水而亡,等到恢复后也只能装疯,只有活下去,才有能查清真相的一日。”

    “自从大家说贤妃在御花园的莲池旁撞见嵘儿的魂灵、又被吓得不轻时,我再度对这事有了猜疑。嵘儿落水那日,张皇后、贤妃、温昭媛都在宫中。”

    “我曾试探过刘太妃,她言辞闪烁,分明是贤妃与此事有关。”

    赵峋将贵太妃的话听了进去,她们三人皆是因冯太后进宫,若是冯太后授意也有可能。

    他目光平静的望着贵太妃,问道:“这事您早就有所猜测,为何今日才告诉朕?”

    贵太妃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因为直到此时,我确认您的心。”她从容不迫的道:“先前我顾忌您会包庇宫妃,可您英明决断并不容情,这是您的果决的心;之后昭贵妃怀孕到大皇子出生,我看到您的慈父之心。”

    赵峋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被贵太妃考察着,直到如今才得到了信任。

    “贵太妃的这份隐忍和缜密,全是您的慈母之心。”赵峋倒没什么不满,他感慨道:“更是令朕钦佩。”

    贵太妃笑笑,心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才懂。

    “朕会调查此事的,贤妃被关在宗人司,一直有专人看管,没人能接触她。”赵峋心中有数,道:“至于张皇后和温昭媛,若她们真的曾联手害死九皇弟,朕也绝不姑息。”

    贵太妃起身,就要给赵峋行大礼。

    “您快请起,九皇弟也曾叫过朕哥哥,朕怎么忍心看他不明不白的夭折?”赵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贵太妃,叹道。

    赵峋想起那个奶娃娃毫不见外的抱着他的大腿,说哥哥抱时,他冷硬的心也曾被触动过。

    离开了福宁殿,柳嬷嬷忙迎了上来。

    “成了。”贵太妃扶着她的手,轻声道。

    柳嬷嬷面露惊喜之色,她往四周看了看,才低声道:“或许您该早些找皇上的。”

    贵太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若不是自阿妧到后宫中这桩桩件件的事发生,皇上未必能有这样的决心。那些人做的错事越多,也就越令皇上厌烦、厌恶。尤其是到了现在,皇上自己有了幼子,那些狠毒的招数还要往稚嫩的孩童身上招呼——

    没有这些铺垫,皇上的答应也不会这样干脆。

    她当年不经意间对阿妧的善意,竟促成了帮嵘儿报仇。

    如今那些人即将走向末路。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琢玉宫。

    阿妧知道贵太妃有向赵峋摊牌的准备,这几日一直留意着赵峋的神色。

    赵峋面上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仍是常来琢玉宫陪着她们母子,偶尔让她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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