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恪心头的旖旎立马被心疼取代,取了墙上竹篓里装的大毛巾给自己和她裹上,抱着她回房道:“睡吧。”

    说着,支了腿任她枕着,又从箱子上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发。

    赵恪的手又轻又柔,珍之重之,苏梅只觉得一颗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小米粥。”

    “嗯,”赵恪拍了拍她,哄道,“等会儿就喝。”

    ……

    经过大半月的晨训和超强力的劳动,刘明泽、刘明翰可谓是脱胎换骨,高了壮了也黑了,穿衣没那么讲究了,行为洒脱大气中还透着一股豪迈。

    两人一到家,长辈和小伙伴们都惊了,下意识地一个个过来,捏了捏他们的胳膊,拍了拍他们的肩背,同龄的还跟他们比了比身高。

    “小梅姐天天给你们做了啥好吃的?”小伙伴里个子最矮的刘安平好奇道。

    “对啊,说说都吃了啥?”小伙伴们跟着起哄。

    长辈们在旁乐呵呵地看着,目光里也带了好奇。在花城,他们家家的生活水平已经不低了,可也没有短时间就将孩子喂高喂壮的经历。

    “早晚有贴得焦黄的饼子、大米粥、海鸭蛋、咸鱼、凉拌海带丝、炒鸡蛋、煎豆腐等,反正吧每顿总有那么四五个菜,中午有时会吃土豆粉,有时鱼加面或是拌面,偶尔也会吃米饭什么的。”

    刘明泽说完,刘明翰接着补充道:“小梅姐还会时不时地给我们炖个鸡、熬个大骨汤。”

    “最最主要的是,”刘明泽冲大家神秘一笑,“我们过去的第二天,就被赵大哥带去军部,跟战士们一起参加他们每天的晨训啦。”

    “哇!好玩不?”

    “摸到枪了吗?”

    “学会开枪了吗?”

    ……

    “咳!”老族长过来,上上下下扫了院子里的一众小子,又看了看刘明泽、刘明翰的体格,问刘家晟道,“下一次收种是什么时候?能换人过去吗?”

    刘明泽、刘明翰一惊:“老族长!我们跟小梅姐说好了……”

    老族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收了土豆,你小梅姐家的地里又种了什么?”

    刘明泽:“玉米。”

    老族长点点头,看向院中的众人:“各家院子的花,最近都拔了吧。我找人买些玉米种子回来,你俩留下教大家种玉米。”

    “啊!”众人大惊。

    文人爱花,他们哪家的花,不是花了大价钱一代代精心培育出来的。

    “啊什么啊!”老族长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训道,“最近都没有听广播吗?没有看家里水井的水位吗?”

    但凡关注一点,都该有点忧患意识。

    “还有老二、老三,”老族长点了点人群中的两个中年男子,“明泽、明翰在小梅家的吃用,别忘了让人捎过去。”

    “嗯嗯。”两人连连点头。

    他们的妻子互视一眼,凑在一起小声道:“直接给钱票,小梅该不收了。”

    “嗯,”别一个想了想道,“她家孩子多,又是男孩,穿衣服肯定费,咱给孩子们多做几身衣服吧。做大些也没关系,衣服又不像其他,放上几年拿出来也能穿。”

    “还有毛衣毛裤、鞋袜……”

    别的族人也在讨论,老族长说了要拔花种玉米,那这些花怎么办?

    有些可以移植在盆里,养在廊下屋里;有些则不成,像玉兰、紫藤、海棠等。

    “要不……给小梅送去吧?”

    “对,不是说她住在山腰吗,那肯定有地方养这些花草。”

    ……

    上次邮电局的工作人员,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苏梅过来接电话。回去后双腿抖抖地暗自一琢磨:苏梅这还是在家属区的范围之内呢,若是再有电话过来,家属们去了地里或是进了山……

    邮电局的工作人员光是想一想,双膝就是一软,心有余悸之余便向叶部长打了申请。

    申请给他装了个喇叭。

    “苏梅同志接电话——”

    喇叭一喊,山间都是回音,那声音传得……

    别说在家的苏梅听到了,就是下班回来刚过了南溪的赵恪都听一清二楚。

    赵恪以为陕北老家出了什么事呢,毕竟说好的日期,苏三哥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赵恪忙抄近路往邮电局赶,正好跟苏梅在路口碰到。

    “应该是你二哥。”苏梅一边快走几步进屋接电话,一边回头道。

    赵恪挑了挑眉,小梅这语气……说明他二哥不是第一次打电话了。

    “喂。”苏梅拿起电话。

    “小梅,是我,舅舅,”刘家晟看着族人们还在不断往院里搬花树,头疼道,“你要花吗?”

    “花!”苏梅愣了愣,不由看向远处的山林,山坡上到处都是一丛丛一片片的野花,开得姹紫千红,千姿百态,偶尔扫上一眼,欣赏一下还行;自个儿养就算了,有那闲功夫,还不如种两片菜叶子吃呢,“不要。”

    “唉——”刘家晟好不失望。

    苏梅眨了眨眼:“舅舅想让我养花?”

    “也不是要你养花,而是……”刘家晟失笑道,“明泽、明翰从你那儿回来,族长便让大家伙儿把自家院子里的花草拔了,叫他俩教大家种玉米。”

    “啊!”苏梅怔了下,跟着哈哈笑道,“所以那些花就没地方处理了?”

    “对。”刘家晟点头道,“明泽说你那儿地方大,大伙儿就都拉到我家了,想让我托人给你送去。”

    苏梅看向赵恪,笑道:“赵团长,你们军部办公室要花吗?”

    赵恪依在柜台上,看着她摇了摇头:“你问问舅舅,愿不愿意捐给疗养院?”

    这附近只有一个疗养院,就是江司令住过那所。

    苏梅点点头,“舅舅,赵恪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捐给我们军区附近的疗养院。”

    虽然苏梅没把说得太透,刘家晟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所疗养院的不同,也是,现在哪所疗养院住的不是各级退休干部。

    “嗯,我问问族长。哦,对了小梅,”刘家晟道,“族长说下次你再叫人过去收种,他想多送几个孩子过去。”

    苏梅看向赵恪,赵恪点了点头。

    刘明泽、刘明翰在军区的表现很好,要不是还在上学,宋政委都想招了两人入伍;司务长这边也跟着夸过几次,干活虽然不怎么行,却从不偷奸耍滑。

    所以刘家再送人过来,赵恪这边只需要打个招呼就行。

    “再过半月,我这边要收红薯,”苏梅笑道,“舅舅你让他们来吧。”

    刘家晟陡然松了口气:“好。”

    “小梅,”赵恪等苏梅放下电话,问道,“二哥最近打电话了?”

    “嗯。前几天他打电话过来,跟我要土豆粉和海鲜,”苏梅不好意思道,“我没给他。”

    赵恪:“语气很不好?”

    要是好了,以小梅性格不会不给。

    苏梅笑了笑,就把当时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昨天二嫂寄了东西过来。我明天抽空做一些土豆粉,等晒干了,再找张贺山同志买点海产品给他寄去。”

    不说,就直接开口要;说明白了,就寄几样吃食过来,当这是等价交换啊!

    再深处想,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小梅要东西,不过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小梅的出身罢了。

    这么多年,两口子跟娘和大嫂要东西,哪次不是拐了几道弯,含蓄了又含蓄,什么时候这么直接过了?

    赵恪磨了磨牙,嗤笑一声,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他老子道:“有空了,好好给你二儿子上上思想品德课。”

    说罢,不等赵儒生反应过来,就把电话挂了。

    苏梅:“赵团长,人家昨天刚给咱家寄了东西……”

    “几样吃食,哪一样是精心准备的?”赵恪早上看了,面包硬的都能当小瑜儿的磨牙棒了,一包巧克力糖大多都融化了,小梅可能只当是夏天热,寄过来的路上化的。

    他却知道不是,大比时有位团长带了包冰城秋林的巧克力糖分给大家,他接了一块,今年的包装纸不是这个色。

    “红肠不错,”苏梅笑道,“巧克力孩子们也喜欢。”

    赵恪噎了噎,却又不好明说。

    “先不给他寄,看他还会不会寄东西过来。若是还寄,咱们就回礼。”要是不寄,这礼也就不用回了。”赵恪牵起她的手向外走道,“以后缝年过节,给孩子寄点吃食就成。”

    大儿子每每提起二儿子如何如何,赵儒生还能装聋作哑不当回事儿,便是老妻这次生气,他也只当小儿媳会来事,让妻子多想了两分,现在……连小儿子都打电话过来,让他给老二上上思想品德课……

    赵儒生按了按额头,拿起了电话。

    赵寅接起电话时还笑容满面,以为寄去京市的东西家里收到了:“爸。”

    “小寅,你最近给小恪联系了吗?”

    “没有啊。”赵寅笑道,“我上次打电话过去,他不在,他后娶的那个媳妇接的电话。前几天,我刚让小楠给孩子们寄了些吃食、玩具……”

    后娶的媳妇!赵儒生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不用想了,老二跟苏梅说话,肯定不会太好听。

    想到照片里,小儿子看向苏梅的眼神,赵儒生还有什么不明白,今个儿他要不把事情处理好,以小儿子的脾气,兄弟俩日后只怕只剩一个面子情了。

    “老二,”赵儒生打断赵寅道,“小恪娶苏梅,你妈直接给了张存折。”

    赵寅:“……给、给了一张存折?”

    他以为只有他有这待遇呢,毕竟,三弟第一次结婚,他妈没给,大哥也没有。

    “对!”赵儒生只当没有听出儿子的异样,继续道,“你妈还亲笔给苏梅写了一封信。她的照片寄过来,你妈天天抱着她的照片睡觉,要不是腿脚不方便,早在她跟小恪结婚前,你妈就跑过去亲自帮忙操持婚礼了。”

    “小恪的脾气你也知道,自来护短,你以后再跟苏梅打交道,语气尊重点,作为一名大学教师,该有的修养咱得有……”

    挂断电话,赵儒生回家,忍不住跟秦淑梅道:“你有时间劝劝小恪,别让他跟老二生分了。”

    秦淑梅轻叹了声:“是我的错。我身体不好,不能像别家的婆婆那样,帮忙操持家务、带孩子,就想着在别的方面多补偿点。喻兰不缺钱,自个儿请个保姆就把这些事料理清楚了。席楠自小穷怕了,不舍得请保姆,我就想着多添补些。喻兰见此,有样学样,慢慢就…唉!”

    “我昨天回头想了想,”秦淑梅苦笑道,“早在几年前,老二跟老大、小恪的关系就远了。”

    赵儒生心尖猛然一惊,叫道:“哪有,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秦淑梅看着丈夫淡淡道,“你心里比我清楚。”

    要不然,老头子怎么会不断地提醒大儿子,家和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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