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选。”

    裴鸢再度颔首,遂看向了那插满了糖葫芦的草木墩儿,上面有红果串、有黄果串、还有绿果串。

    这些她都想尝尝,可她若同司俨如实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贪心呐?

    司俨似是瞧出了裴鸢的心思,便给了那小贩一锭雪花纹银:“不用找了,我全买了。”

    小贩接过银子后,对着司俨连连道谢。

    这位公子出手可真是太阔绰了!

    裴鸢神情惊异,不禁细声地对司俨道:“可世子,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司俨回道:“现下正逢冬日,你将这些放在室外也不会化,也可在回府后,分给你的女使和婢子吃。”

    裴鸢乖巧地点了点头,不禁又感慨道:“世子,您可真富有啊。”

    司俨语气温淡地回道:“还算…富有罢。”

    不过颍国却然是个很富庶的封国,这地不只有他炒到天价的柑枳香,还有颐养战马的丰饶水草,亦有许多未开垦的矿物。

    再加之,他颇善经世济民之措。

    而有了大量的银钱,便意味着可以供养人数众多的铁骑军队。

    抚远王上了年岁,总想着偏安一隅。

    而司俨,却并不如他的父亲一般,对现状感到满足。

    他看着上京西市的繁华之景,却觉,他阏家父子虽然早已称帝建朝,可他司氏两代父子,也曾为这大梁江山出过无数的功劳。

    凭何,他司俨就要屈于阏临之下?

    司俨举着糖葫芦墩儿,面色如常地行走在灯会之中,惹得周遭的孩童不断侧目。

    他们想找他买糖葫芦,却又觉得,他不像是卖糖葫芦的人。

    裴鸢吃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自是看不出身旁男人心中掩了那么多的野心和筹算。

    她胃口一贯小,吃了一串后便觉得再吃不下。

    裴鸢的小手一直被冻在外面,她不仅忘带了荷包,还忘带了暖手的手炉。

    待吃完糖葫芦后,她只觉得小手异常的冰冷。

    ——“要去玩些什么?”

    司俨问向女孩时,亦看向了她。

    见裴鸢正不断地对着小手呵气,便又问:“手很冷?”

    裴鸢颔首,软声回道:“嗯,我的手炉落在马车里了。”

    说罢,司俨便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女孩冰凉的小手攥入了掌心之中。

    裴鸢娇小的身子蓦地一僵。

    她的右手亦觉出了男人掌心的热度和纹路,不禁觉得心跳开始怦然加快,小脸儿也倏然变得微怔。

    实则她的右手还沾了些糖葫芦的黏黏糖液,司俨却并未因此而嫌弃她,反是一直用那只修长且指骨分明的大手替她焐着。

    暖意沿着裴鸢的小手,渐渐涌入了她的心间。

    女孩的唇角因而,也往上翘了几分。

    裴鸢的心情异常激动,却强迫让自己镇定,她不想让司俨觉出异样来。

    司俨这时嗓音温淡地问:“这回暖些了吗?”

    裴鸢垂眸,却生出了旁的小心思。

    “还是没怎么暖,您再多给我焐一会儿罢。”

    司俨低声道:“好。”

    裴鸢耐住了唇畔渐冉的笑意,在心中暗道,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12章 救美 “裴小姐,你先把眼睛闭上。”……

    纵然正逢上元佳节,上京的宵禁依旧甚严,所有的商贩需得在子时之前收摊归家。

    裴鸢在窄窄的河道旁放了花灯,见周遭比她年岁还要小的幼童正对着司俨手中的糖葫芦串垂涎万分,便央求司俨,让他将那些糖葫芦分给了他们。

    上元灯会可供游人玩乐的东西并不算多,除却赏灯放灯、看伶人舞狮之外,也就是猜灯谜了。

    那些灯谜往往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1)

    整个西市的夜集上,也有不少的商贩都开了灯谜摊子。

    二人正巧路过时,见灯谜摊子的主人悬了三十三盏各式各样的花灯,谜语的难度也随着花灯的精巧程度层层叠进。

    而猜出的灯谜越多,获得的礼品越高档。

    最难的那道谜题,则写在了那盏月兔灯上,但若想获得猜此谜的机会,还得将之前的三十二道灯谜都猜出来。

    若有人能将这三十三道谜语都猜出来,这摊子的主人便承诺,不仅会将这月兔灯赠予他,还会再加送一顶兔皮制的毡帽。

    兔皮虽然不及其余兽皮珍贵,但在地处北方的上京,它亦是能防寒保暖的贵重之物。

    司俨见女孩的耳珠被冻得通红,待听罢那摊子主人的吆喝后,便牵着裴鸢走了过去。

    “灯谜怎么猜?”

    摊子主人抬首,见面前公子生得俊美无俦,穿着打扮亦很清贵,便决定宰一宰客:“给一百文,随便猜。”

    司俨知道摊子主人要价过高,却还是给了他一锭纹银。

    那摊子主人接过银子后,边掂着它的分量,边道:“这我也找不开啊。”

    司俨淡淡回道:“不用找了。”

    他虽看似亏了钱财,可实则要亏钱的人,却是这灯谜摊子的主人。

    毕竟这兔皮毡帽的价钱,可不只一锭银子。

    摊子主人也不同司俨客气,他打了个哈欠后,又道:“那这位公子您慢慢猜。”

    司俨颔首。

    之前最厉害的游人,在他这处猜灯谜时,也只是猜到了第二十题。

    那摊子主人见司俨虽然生了副聪明相,却约莫着,他应该只能猜出个十余题来。

    他的这些灯谜,可都是传家之宝,很少有人都能猜出来。

    裴鸢安静地听着司俨和摊子主人的对话,不时地吸着小鼻子,司俨便牵着她又到了花灯处。

    花灯内的烛火皆在熠熠地燃着,一派橘黄暖芒之下,看谜题的男人很是专注,神奇亦不复平日的阴郁和冷淡。

    裴鸢也假装在看灯谜,实则却不时用眼悄悄地瞥向男人的侧脸。

    司俨看谜题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将所有的花灯都看了一遍。

    裴鸢本以为司俨还要再思考一会儿,却没成想他已然牵着她又走到了那摊子主人的身前。

    那摊子主人觉得司俨会告诉他第一道灯谜的谜底。

    这第一道灯谜比较简单,多数人都能猜对。

    司俨这时嗓音温淡地道:“店家,你这三十三道灯谜的谜底分别是沉木、腰鼓、鞍辔……”

    摊子主人原本眯起的双眼逐渐睁大。

    随即,他的嘴巴也微张了起来。

    司俨讲罢,复问:“这三十三道灯谜,我都答对了吗?”

    摊子主人:“……对…对了。”

    他今夜还真是撞见鬼了!

    眼前的公子他还是人吗?

    这么短的功夫,有的人就连看一遍灯谜都做不到,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遍灯谜,不仅得出了所有的正确谜底,就连次序都没有任何纰漏!

    裴鸢亦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小嘴。

    司俨的记忆力,不,不只是记忆力,他…他真是有点可怕了!

    裴鸢仍处在震惊当中,司俨这时却将那顶兔皮毡帽扣在了女孩的小脑袋上。

    她戴上这顶毡帽,模样瞧着更可爱明媚了。

    ——“这回,你能暖和些了。”

    裴鸢听着司俨温沉如故的言语,亦用小手摸了摸脑袋上那顶毛绒绒的兔皮毡帽,她觉自己果然暖和了不少。

    原来,司俨来猜灯谜,是为了给她换顶兔皮帽。

    思及,裴鸢觉得心中甜丝丝的。

    待二人猜完灯谜后,便决定折返归府。

    归府的缘由不仅是因为西市的百姓渐少,官兵已然在街道逡巡。

    还有一缘由便是,司俨适才在那灯谜摊子旁的壮举很快便传到了其余灯谜摊子处,那些摊子的主人在见到司俨后,都跟见到罗刹恶鬼似的,吓得提前收摊,生怕司俨会来他们那儿猜谜。

    而在回去的路上,司俨却松开了裴鸢的手,没有再帮她焐手。

    裴鸢同他并肩行着,仍在心中回味着男人掌心的温度,待二人在路过一个暗巷甬道时,裴鸢却觉,自己的手竟是突然被什么人给拽住了。

    她明显觉出,这手并非是司俨的手。

    可当她回过神后,却是为时已晚。

    裴鸢刚要张口呼救,小嘴却被人捂住且发不出任何声响来。

    待她被拐至某个偏僻的暗巷之后,心跳已是如擂鼓般骤然狂跳,她的各种感官也比平素敏感不少。寒冷的飓风飒飒而过,她头上的兔皮帽早就不知所踪。

    纵是在一片黑暗中,裴鸢也能觉出,这暗巷中不仅藏匿了一个歹人,而是有四五个颇善武功的成年男子。

    她心中自是万分害怕,却惊惧到连哭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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