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同他一起坐,而是倚靠在墙边,安安静静地欣赏他弹琴。她也没说想听什么歌,他没有再弹那首名为《风声》的曲子,一首透着他控诉的产物,她应该不想听第二次。

    他对他永远是小心翼翼的,退一步怕她忽略了他,进一步怕她嫌弃他太烦,总不敢跟她显露真实情绪。他渐渐这般,一日复一日,把自己割裂成两个部分,有时他阴暗不堪,比如…她穿的那条裙子,肩膀露那么多,她难道不知道会惹来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吗?她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笑,为什么不能离他远点?她有他就够了,做不好的地方他可以学,他也能变成那样。

    可一旦产生这种想法,他又如履薄冰,怕她抵触他的极端。她没见过他真实的面貌,如果她知晓,她一定会离他远去。一定会的。

    他每晚都在洗手间反复揉搓自己的手,事后望着它怔怔出神,庆幸而担忧。

    还好,他身上有吸引她的部分,是他,不是别人。但除了这一点,他还有什么呢?

    无人知晓,他早已肮脏,用卑鄙龌龊的心机来换得她的留恋,清醒且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堕落。

    开头熟悉的旋律响起,含烟随之一怔。

    她那晚告诉他的歌曲是粤语词,有些年代了。他唱得拗口,带着羞涩和腼腆,依旧从头不落地录到结尾。他今天弹得也是这一首,他没有开口,只把视线撞入她的眼睛。

    她喜欢这首歌,所以笑了。眉眼弯了弯,旖旎的气氛不断发酵。

    “既然弹了,怎么不唱?”她走过来,双手扶着他肩膀,压低了身子。

    一股淡淡的馨香随即萦绕着鼻腔,他动作慢下来,说:“我忘了词。”

    “我记得。”她说,“你弹吧,我给你唱。”

    她不是娇媚的调子,有段日子酗烟弄坏了嗓子,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她尽量戒掉,戒了一年,有瘾,不多,起码能控制住。她正常说话时,声线偶尔是哑的,光听声音,其实很难想象她的容貌,显而易见,这是一副不适合撒娇说软话的嗓子。

    除了那次,刻意捏着调子,把一瓶蓝色的可乐塞进他手里。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话,他至今记得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连语调都一清二楚。

    后来,她再没和她那样说过。

    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消失不见,地面被暗夜笼罩,在他耳畔,她念着别有韵味的词,唱歌的音画作一把勾子,散乱了他一颗心。

    错负千般相思

    情像水向东逝去

    痴心枉倾注

    愿那天未曾遇

    ……

    歌曲到一半,他停下,不再弹,她还在小声哼唱。他这时忽然偏过头,吻上她的侧脸,情难自控,抑或有意为之,无论如何,这一刻,他是想亲她的。

    一吻落下,她也转过来看向他,头发自右侧垂落,似乎把他们囚禁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仅有他和她两个人,这是他一直祈求渴望的事情,这一晚,这一秒,短暂实现了。

    含烟笑了笑:“亲我做什么?”

    他的行为代替了他的回答,她话落的瞬间,他下颚微仰,含烟配合地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从额头到眼,从眼到嘴唇。他闭上眼,右手握住她一只手的手腕,慢慢摩挲,在她舔他唇缝的时候用力拽她一把,她不稳地借用他身子作为支撑,他们的唇也因此更加紧密的贴合。

    有那么一刹,他脑海中闪过极为病态的念头,他认定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她是他的,她生,他陪她一起,她死,他便给她殉葬,他们骨灰融合,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

    他想有一天,取一根肋骨磨成戒指,用自己的血肉,画地为牢地囚困她。

    但不能说,若告诉她,她一定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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