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艳阳高照
    余燕至没想他纠缠不休,又不好对个商贩动武,竟一时脱不开身。

    何鱼儿不明所以,想去拉余燕至,却不慎被路过行人撞倒在了地上。

    “鱼儿。”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汉子打眼一望,那小公子已落进个白衣男子怀抱,再细瞧又是大吃一惊。

    何鱼儿攥紧破皮的手忙道:“爹,刚是我不小心。”

    何英冷漠看向将手探进余燕至袖口的汉子,“怎么回事?”

    “误会。”余燕至抽回衣袖,抱歉地对汉子笑了笑,“老板的心意我收下了,多谢。”

    何英等余燕至走到身边与他并肩离去。

    汉子傻愣愣呆站半晌,猛一拍后脑勺醒悟过来!什么心上姑娘?盲眼儿子?碎了心白了发?敢情都是自己瞎想!六两银子啊……

    马车里,余燕至换下何英买回的新衣,将旧衣裳叠好塞进了包裹中。

    何鱼儿逛了小半天街市,此时靠在摇摇晃晃的车内打起瞌睡。

    余燕至想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撩开帘子坐去了车前。

    “你不打算告诉他么?”余燕至微微偏头注视何英侧脸。

    何英默然良久,甩了甩马鞭,“我曾经不懂哑巴婶隐瞒师妹的理由,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亲情的羁绊更深?如今我想,她忍受痛苦斩断一切,是为给最爱之人最干净的一片天。”

    柔和的阳光洒落何英面庞,将那扇子似的长睫投影在了眼下,随眼皮的眨动轻轻跳舞。何英的脸皮依旧又白又薄,余燕至安静凝视,指尖仿佛已经触摸了过去,预想中的凉滑传递心房,心口有微微的刺痛,刺痛又使得手指发酸。八年时光……余燕至回忆,他们真正形影不离的岁月也不过八年。原来这么久……久到何英学会了忍耐与宽容。

    “何英。”

    何英寻声望去,眼前一黑便被余燕至吻住了双唇。

    贴上后又很快退开,余燕至瞧何英还有些发愣,不禁在他唇边笑道:“留心前路。”

    何英气哼哼笑道:“那就别让我分心。”

    边说边伸手去推余燕至,余燕至顺势擒住他手腕,轻吻又落在了他手背。

    何英直视前方,只是浅笑。

    十日后三人抵达了嵩阳山。山腰间有座庵,庵中修行着几位比丘尼。

    何英并未进庵内,而是由年老的师太传入口信。

    片刻后,年轻的比丘尼自庵中走出,她停在余燕至身前,双手合掌,低头弯腰,唇角微不可察地颤抖,“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梨窝浅浅,眼儿弯弯的黄衫少女已远在昨日,今日只有了却尘缘,淡静如水的念仁师父。

    何鱼儿合十双手施礼,道:“念仁师父,您身体还好吗?”

    “贫尼身体康健,劳小施主挂心了。”念仁微笑,还礼于他,将他当作大人一般。

    何鱼儿每年被何英带往此地与念仁短暂相聚,他并不知对方是谁,但心生莫明亲近,脑海总能浮现一张温柔的面庞;然而他年纪幼小,尚不懂比丘尼的意义。

    “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念仁师父,希望您收下。”何鱼儿捧出木梳,双手递了向前。他满怀期待,因为师弟们告诉他这是女子都会喜欢的事物。

    念仁怔了怔,眼底闪烁水光,她连拥抱都未曾给予的孩子却挂念着她……谨慎接过,轻轻摩挲着收入了袖中,抬起眼帘看了看何英与余燕至,目光又送回何鱼儿。念仁重新合起手掌,缓缓闭了眼睛,轻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余燕至与何英双双还礼,彼此将祝愿深埋心底。

    离开嵩阳山又赶五日路,暮色深沉里,寂静的落伽山映入眼底。

    两座坟冢都立了石碑,显然这八年何英曾独自回来过。余燕至不知他当时心情,但沉重的悲伤都已成过往,从今而后,他们只需怀念。

    玉簪被何英埋进土中,余燕至烧了剪纸,何鱼儿拜了拜,道:“月儿姐姐,婶婶,我来看你们啦。”

    之后何鱼儿双膝跪在庄云卿墓前,磕了响头。

    简单吃过顿饭,余燕至哄何鱼儿睡下,漫步去了湖边。

    月光下湖水泛起银色涟漪。

    从后拥住何英,余燕至亲了亲他鬓发,与他一起望向这片湖水,“在想什么?”

    “想你……”

    余燕至笑出声。

    “想师傅,月儿,哑巴婶……”何英微微阖着双眼,轻声道:“想小时候许多事。”

    可人总要长大,他与他的成长泪水多过欢笑,流血多过流泪。

    “我陪你一起想,想一辈子,好不好?”余燕至偏首看他。

    何英笑着摇头,“我怕你会忍不住揍人。”

    余燕至松开何英,扳过他,先是瞧了会儿,然后捏住他下颌十分轻佻地抬起来,“如今要教训你方法多得是。”

    何英在余燕至的面前时间似乎永远停留过去,像只随时炸毛红眼的兔子,他别开脑袋,一把搂住余燕至,“我不准你小瞧我!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余燕至即将出口的笑被何英含进了唇舌。这个吻有些粗暴,但缠绵着持续了很久。

    回去的路上何英强迫背起余燕至,他在同样一条路被余燕至来来回回背过三次。月光照得路面白亮亮,不着调的小曲又断断续续唱响,余燕至笑得乱颤,何英将他往上托了把,哼道:“我唱得这么卖力,你也不捧场?”

    “精彩,精彩得无言以表。”余燕至抱着他颈项,奖励似的亲他一口,“以后对着我唱就好。”

    何英总觉这话有些不顺耳,也是很久后他无意在邵秋湖面前亮了嗓子,邵秋湖随即请他收声。

    宽大的木板床,何鱼儿睡中间,一左一右躺着何英与余燕至。

    小屋的纸窗上,两只兔子变成了三只。

    隔天,三人继续赶路,接近目的地的城镇饭店,何英前脚跨进,几乎同时,一道身影闪至眼前,单臂就要勾向何英。

    何英不及细瞧,左手握拳挥了出去;而对方竟能轻松躲避,仿佛对何英弱点了若指掌,挟住他右腕用力一扯,将人拖入怀中,“何英——”

    话说一半,拳头自斜处攻来,那人急退,眼瞧何英被挡在了对方身后。

    “童佳?”

    何英语音落下,余燕至惊讶望向青年。不怪他感觉陌生,最后一次相见童佳还只是少年。余燕至几乎认不出他,记忆里童佳的个头不足胸口高,如今却要微微仰视了。

    童佳受到的震撼显然强过百倍,嘴唇张合,半晌吐出两个字,“哥哥……”

    虽然外表变化极大,骨子里依旧是个孩子……余燕至眼圈泛红,掌心拍拍童佳肩头,童佳垂着脑袋,泪水淌满面庞。

    随行的严丰一声轻咳,余光瞟向其余弟子,提醒童佳场合。童佳随即抹干泪,邀两大一小同坐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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