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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原眼神轻动,看到了山铮额头上浮起的虚汗:“我……”

    “他们当然不怕,因为山郎君被擒至今,什么都不曾吐露。”岁安忽然开口截了山铮的话。

    “可他们也怕,怕你有闪失,所以当日八月典出现异常,马尧最先做的,是让你混在船队中离开。”

    “想要掌控一个人,或是威逼利诱,或是挟恩哄骗,都是手段。”

    岁安的眼神忽然凌厉:“可是我忽然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羁绊,生来就有,百斩不断,它甚至不需要利益诱惑,但凡血液流动一日,这种羁绊就存在一日,它的存在就是永不背叛的理由,承袭绵延,生生不息。就好像我的母亲不在了,我也一样不会放过当年伤害过他的人。”

    山铮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李岁安……”

    “对,”岁安根本不给山铮辩驳反击的机会,她的笑容慢慢加深,渗入了更多的疯狂和快意:“我猜的不一定对,可就算我猜错,又有什么损失呢,至少,我给母亲的黄泉路,又添了一块垫脚石。”

    “山铮,去死吧。”

    ……

    夜色已深,太子还没睡下,整个东宫便没人敢打呵欠。

    可若太子身体有氧,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宫奴。

    掌灯太监刚给灯添了油,出来便听到东宫的小宫女凑在一起嘀咕。

    “真奇怪,方才谢司郎和谢夫人分明来了东宫,可殿下却一个人坐在那里批阅奏折,不见了谢司郎和谢夫人。”

    “对啊,里面安安静静,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人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掌灯太监与几个小宫女相熟,正准备过来凑一角讲两句,太子身边伺候的郭公公已冷着脸寻声而出。

    “嫌命长的东西,胡咧咧什么呢!”

    宫婢作鸟兽散,掌灯太监颇手郭公公照料,胆子更大,他凑上去:“干爷,咱们也是担心殿下累坏了身子,您说都这么晚了,谢司郎和谢夫人还入宫……”

    话没说完,小太监便吃了一嘴巴子。

    郭公公往殿内瞧了一眼,见太子还忙着,连忙将小太监拉到一边:“真是记吃不记打,哪里来的谢司郎和谢夫人!”

    小太监愣了愣:“啊?”

    郭公公:“我问你,这谢司郎和谢夫人趁夜进宫的事,你在别处听说了?”

    小太监:“……没。”

    “那他们能悄无声息来东宫吗?”

    小太监抓抓头发:“干爷教过,宫中没秘密。”

    “那别人怎么没议论多嘴,就你长了双眼睛,比旁人更会张望呢?带着眼睛看人,闭着嘴巴做事!”

    小太监反映一瞬,连忙噤声。

    宫中规矩森严,耳目众多,从宫门一路到东宫,再避人耳目也不可能做到无人知晓,没声张的人不是不知,而是知道主子不想让人知。

    谢司郎夫妇深夜进宫,别说是忽然消失,就算是忽然上天,殿下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就不能知道。

    “干你自己的活儿去!”郭公公训完人,一脚踹开,拍了拍困倦的老脸,躬身回到殿中。

    彼时,殿中已多了两个人。

    太子见谢原和岁安出来,连忙放下手头的事起身走来。

    岁安走出密室,已然是平日的模样,冲太子浅浅一笑:“有劳殿下,我已问完了。”

    太子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劳烦的,倒是姐姐,从北山进宫,路上颠簸了。这么晚了,你们不会还要回去吧?”

    谢原:“殿下放心,今夜臣带岁岁回谢府。”

    太子忧愁的看了岁安的肚子一眼:“辛苦姐姐了。”

    岁安:“也辛苦殿下,稍后出宫,还得殿下安排安排。”

    太子神色一动,自信满满道:“姐姐放心,孤都安排好了。已经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歇息吧。”

    很快,在太子的安排下,谢原和岁安又悄悄的出了宫。

    马车从宫门口一路往谢府走,车内,岁安侧坐在谢原腿上,靠在他怀里眯觉。

    她如今很有自觉,会抓紧一切机会喘息调整。

    此刻,她浑身放松,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谢原轻轻抱着她,时而侧首垂眸打量她,时而回忆她今日的表现。

    离别,还真是让人快速成长,最直接,也最磨人的方式。

    岁安似有所感,当谢原再一次看向她时,对上了她无声睁开的眼睛。

    岁安抬手,轻轻戳谢原的下巴,才一日功夫,用小刀刮过的位置已经有些磨手,她虽睁眼,眼神却很散漫,是放松的样子。

    谢原任由她玩,同时微微调整了一下她的坐姿,让她靠的更舒服。

    回城时谢原就给谢府传了话,所以谢府一直留着门。

    岁安被谢原牵着走进院子时,步子忽然顿住。

    谢原立刻停下:“怎么了?”

    岁安看着夜色中的院落轮廓,说了句:“我好像很久没回来了。”

    说是很久,其实也没有多少日,至少没有离开长安的日子久。

    “元一。”岁安看向谢原:“谢谢你。”

    谢原明白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手:“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北山也好,谢府也罢,我们在一起,便是过日子。”

    岁安笑了笑,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慨胡思,依然被这番话给抚平。

    两人回到院中,谢原守着岁安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催促着她赶紧睡觉。

    岁安慢慢躺下,忽然发出一声喟叹。

    谢原正在给她塞被角,闻言笑了一声:“又感叹什么呢。”

    岁安看着账顶,悠悠道:“元一,其实第一日嫁进谢家时,我是有些认床的。”

    谢原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当日那场被设计的洞房花烛夜,继而想起了靖安长公主。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岁安举起一根手指:“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谢原侧卧,单手撑着头,静候下文。

    岁安偏头看他:“刚才我躺上得来的时候,竟然有了熟悉的感觉,虽然好多日没有回来,但我已记得这里了。”

    谢原笑了笑,伸手最后掖了一下,云淡风轻道:“那是当然,这早就是你的家了。”

    岁安点点头,认同了这句话。

    夜谈完毕的小夫妻相拥而眠,没曾想,才刚刚睡过去片刻,便被来禄的拍门声吵醒。

    “大郎君不好了,东宫走水了!”

    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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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走水不是小事,来禄慌张很正常。

    可当房门打开,谢原套着外衣出来,却显出淡定冷静:“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来禄愣了愣,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刚要开口,谢原做了个噤声收拾,回头看了眼里面,确定没有动静,才迈出房间合上房门,把来禄带到一边说话。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殿下可有受伤?”

    来禄反应过来,大郎君并非没听清,而是真不急。

    他不懂,也不敢多问,有一说一:“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控制,没有听说殿下受伤的事,否则早该闹翻天了。”

    谢原还想问些更细的,可来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谢升贤派人来找谢原,让他去书房一趟。

    谢原打发了来禄,快步赶往书房。

    谢升贤显然是睡下后又起来的,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脸上带着几分困意,坐在书房中等着谢原。

    “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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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升贤从书案后抬眼看了看谢原,直入主题:“东宫走水,你知道了?”

    谢原:“是。”

    “你和岁安今夜进宫,是去见殿下?”

    “是,但也不是。”

    “怎么说?”

    谢原:“从扬州押回的案犯正囚于东宫,陛下和殿下审讯多次无果,但此人留着,终究是个忌惮,岳母的祭礼在即,岁岁想再试他一试。”

    山铮被关押这么久,什么都没交代,所有人都以为,建熙帝留着这个活口是无可奈何,但反过来,他早已是饵。

    如果朝廷真的有叛贼的内应,那么很难断定山铮是否还有最后的底牌自保。

    所以,岁安要营造一个氛围和机会,最后逼一逼山铮,看他是否还有所保留。

    长公主的祭礼,对不知情者来说,是建熙帝伤心过度祭礼厚葬的结果。

    但对藏在暗中的叛贼来说,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阴谋,但凡他们心生防备,便会留意北山的一举一动。

    宫中没有秘密,谢原和岁安不可能真的避开所有耳目进到宫中,所以不如顺水推舟,只管做足神秘神秘姿态。

    果不其然,今夜这场意外走水,侧面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此外,得到验证的不止这一点。

    今夜岁安对山铮说的,是他们长久以来从点点滴滴的线索中总结出来的,就算再有理有据,还是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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