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无一丝动静。

    “少爷,来贵客了。”薛安继续道。

    里面人仍无动于衷。

    薛安又道:“那贵客带来几箱珠宝玉石,说……说要送给少爷。”

    这一次,房内终于有了点动静,薛安老老实实在门外候着,不过半柱香的工夫,房门被人打开,沈辞站在门口,衣襟仍松垮垮的:“谁?”

    薛安忙道:“靖成王爷。”

    沈辞眉心一扬,一手拢了下衣襟,饶有兴致道:“怎能让王爷等着呢,自然要见见了。”

    薛安恭敬跟在身后,少爷明明是为了那几箱珠宝。

    片刻后,宴客厅。

    沈辞看着坐在紫檀木椅上一言不发、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瞧的男子,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脸颊:“王爷果真是高风亮节之人,说送珠宝,便绝不含糊,沈某佩服,只是……”他笑着抚了下额角的疤,“沈某脸上有东西?”

    “没有。”郁殊目光未曾收敛,只是落在他额角的那道疤上,一手轻轻摩挲着手背上的伤痕,打量着他。

    昨夜,她说她能接纳沈辞的一切不足。

    可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对眉眼,什么风流意气,也不过有几分生机罢了。

    她的喜欢,还真是不挑。

    沈辞突然欠身道:“王爷的额角怎么了?”

    郁殊眼神一滞,指尖顿了下:“不小心伤着了。”

    “原来如此,”沈辞‘恍然大悟’,“昨个儿夜路的确黑了些,王爷可要小心啊。”

    郁殊并未应声,只是下瞬扫了眼地上的几箱珠宝:“这些珠宝玉石虽说是上品,只是本王忘了是否同昨夜世子手里拿的那根红玉钗一样了,世子可否暂且割爱?”

    沈辞笑着摆摆手:“不用,这些玉石便是与那红玉钗不一样也无妨,我瞧着都极好。”

    “既不一样……”郁殊敛眸笑了下,“那本王便收回吧,改日见着红玉钗,再寻与它一样的珠宝来送给世子。”

    话落,他微微摆手,高卫便要上前将几箱珠宝合上。

    沈辞太阳穴跳了下,默默从袖口掏出红玉钗:“王爷仔细瞧,瞧美了算。”

    郁殊颔首,将红玉钗接了过来,捻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下瞬,“啪”的一声细响。

    沈辞朝他手里望过去。

    那红玉钗上的红玉被生生抠了下来,金钗身也弯了。

    郁殊的手背泛着灼红,指尖被红玉硌出了几块血痕。

    “抱歉,”郁殊勾唇浅笑,“不小心将它弄坏了。”

    沈辞眯了眯眼。

    郁殊将坏了的红玉及钗身随意扔给身后的高卫:“这种小东西,再名贵都废了,扔了吧。”

    他拍拍手站起身,看着沈辞:“本王仔细瞧过了,确和那几箱珠宝是一样的。”

    颔首,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高卫匆忙跟上。

    沈辞沉默着,看着郁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

    薛安将几箱珠宝搬到他跟前:“少爷,这可都是少有的宝贝,没想到王爷出手这般大方。”

    沈辞仍望着门口不语。

    “少爷?”薛安奇怪,以往少爷可是极爱珠宝的,今日……

    他顿了下,想到前不久马夫说,那红玉钗是路上一个险些被撞的女子送的,又看了眼自家少爷,良久心底默念,少爷一向玩世不恭,这次莫不是……认真了?

    下刻,却听沈辞嘀咕:“红玉钗被拿走,那我昨夜在宫里头岂不是白白护了那女人,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薛安:“……”

    ……

    “孙掌柜是说,这铺子不卖了?”

    苏棠满眼愕然看着眼前书生。

    今日本是签地契的日子,她特意来得早了些,却未曾想,等到孙温气喘吁吁赶来时,只连连作揖,并说这地契不签了,铺子也不卖了。

    “是,”孙温陪笑道,掏出一块碎银,“抱歉苏姑娘白跑这一遭,这些银钱便算作我请苏姑娘吃茶的。”

    苏棠看着碎银,并未接,到底不是强买强卖的买卖,之前二人也未曾起过官契,只是她仍旧不解:“敢问孙掌柜,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

    孙温耳根子一热,他自认读书人,说出这番话总有些难为情:“这家铺子,有人出了高价购买,我亦是盛情难却。”

    他也想留有几分文人清高,奈何对方银钱给得更高。

    苏棠凝眉:“不知是谁……”

    话未说完,便见孙温眼睛一亮:“那人来了。”

    苏棠转头望过去,一人穿着湖蓝对襟袍服,墨发高扎,额前碎发微扬,带有一股少年的昳丽,手里还附庸风雅拿着一柄折扇,便这样走了进来。

    他也只扫了苏棠一眼,眉心一挑扬声道:

    “今日闲来无事,察看下新买的铺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评论,其实沈辞不复杂,他的故事也不复杂,也的确是“助跑神器”~

    第39章

    苏棠又重新去街口了。

    她知道自己出不去京城,找铺子本就为了安稳,既然如今此事带与她的是不安稳,她便将其搁置下来。

    她已有段时日没来,这次出现,邻家茶棚老板娘吃了好大一惊,便连自家生意都不做了,端走了今日的第一碗馄饨。

    平日里的老食客也连连上前问候,本有些萧瑟的街口,桌凳旁不多时坐了好些人。

    苏棠这一忙,竟从晨时忙到申时,才终于歇了口气。

    一连几日,皆是忙碌。

    这日,苏棠如常忙到傍晚,准备回院之际,未曾想转到街巷便碰见了不速之客。

    “苏姑娘。”高卫硬着头皮上前。

    他本不欲前来,可这几日,每逢去王爷书房,便战战兢兢,王府都一派冷峻,平日里谁人途经书房门口,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这才不得已前来。

    苏棠望着来人,眉心轻蹙了下:“高护卫有事?”

    高卫本欲近前,突然看见她的神色,又后退半步,立马解释道:“苏姑娘不要误会,只是……”说到此,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馄饨,“苏姑娘大可不必这般操劳的。”

    苏棠怔愣了下:“什么?”

    高卫又道:“苏姑娘被世子刻意刁难一事,京城少有人敢管,可是……”他低头,假咳一声继续道,“苏姑娘同王爷说上几句软话,便不必再这般下去。”

    苏棠脸色未变,只是声音冷了几分:“他让你来的?”

    “不是,”高卫忙摆手,“只是……”

    “高护卫请回吧,”苏棠笑了下,转身便欲离去,又补充道,“往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高卫哑然,忙跟上前:“苏姑娘……”

    他还欲说些什么,却已被一辆马车打断。

    薛安跳下马车:“苏姑娘,少爷被扣在群芳楼了,小的想请您过去一趟。”

    苏棠皱了皱眉,而后方才想到,这薛安正是沈辞身边的小厮。

    余光看见高卫,她干脆颔首:“好,”话落,扭头望向高卫,“我仍有要事,还请高护卫先行离去。”

    高卫见她神色坚决冷凝,心中叹息一声,最终离了去。

    “苏姑娘,请上马车。”薛安后退半步,恭谨道。

    苏棠顿了住,方才凭着一时意气,而今却又生了懊恼:“我先将板车推到院中……”

    “此等小事无须苏姑娘动手。”薛安点点头,马夫上前接过苏棠手里的板车,利落的推进院落。

    薛安看着苏棠:“少爷说,苏姑娘若不去,他改日来尝尝苏姑娘的手艺。”

    苏棠终究上了马车。

    只是在马车上未能忍住问了一嘴:“你们少爷为何会被扣在群芳楼?”

    群芳楼她自是知晓的,京城最为繁华的伶人阁。

    薛安面不改色道:“少爷喝醉了,未曾带银子。”

    苏棠一诧:“你便为他取来银子不就好了?”

    薛安神情平静:“少爷并非给不出银子,而是不肯给。”

    苏棠:“……”

    群芳楼并不难寻,尤其夜色渐至,那泛着郁香、烛火通明的楼阁便是了。

    苏棠站在楼阁前,嗅着幽香,听着里面的丝竹笙箫,未曾想到,她竟还能再来到此处。

    薛安率先上前:“苏姑娘,少爷正在长兰阁中,鸨儿也在那儿。小的这边给您……”带路。

    只是最后二字还未道出口,便听苏棠道:“长兰阁?”

    “是。”

    苏棠顿了下,起身朝二楼而去。

    薛安诧异,匆忙跟上。

    若说之前苏棠仍不解薛安口中“少爷不肯给”是何意,那么方才走进长兰阁,听见里面的动静便知晓了。

    一阵悠扬琴声中,鸨儿的声音尽是为难:“世子殿下,咱们青歌可是在这儿陪您共酌了几坛酒,您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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