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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修们提出了自己的两个要求。

    一是北斗星城日后所生的怨气,皆为他们的饵食,二是他需要以他自己的身体,搭建一条鬼道,连接两处。

    鬼修的鬼气,便是来源于世间的怨气,因此第一个要求算不得过分。可是第二个要求,他犹豫了许久,不敢答应。

    失去耐心的鬼修们,无数次用行动告诉了他,他没有讲价的条件。

    最终,还是想回去的念头占了上风,他同意了鬼修们的要求。

    鬼修们授予他鬼道的秘法,让他可以借尸还魂,不惧这日光对他的烧灼。等他再睁眼,便回到了北斗星城跟前。

    鬼修们与他约定,等完成最后一个愿望后,鬼道便会以他的肉身开启,他从此湮灭。

    可是鬼修们也不信他,那秘法有时限,饶是他一直拖着成婚的时日,他的身体也一日一日衰败下去。

    于是在半年前,他主动联系了东泽,坦白了一切。

    他自觉时日无多,选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众人的见证中成了婚。

    而他找上东泽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便是要封住由他打开的鬼道。

    他最终还是不忍北斗星城未来会与那样一样阴森的世界互通,于是选择了这个解决方法。

    鬼修们只说让他打开,可若是鬼道被封,那便是别人的事情了——左右那时他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了,鬼修们若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好在,最后鬼道已经如愿被封住了,也算是有惊无险。孟昀最后的愿望也得以实现,对于他和玲玲来说,还算得圆满。

    衍秋这才意识到,玲玲为何多次同他说,能够生在北斗星城,是他们的幸运。若是放在别处,玲玲身为凡人恐怕无法等到孟昀百年后归来,孟昀恐怕无法能寻到为他们善后的人,而小云……即便东泽不说,衍秋也知晓玲玲身为凡人,同一个借尸还魂的鬼修孕育儿女该有多困难,更别说生育的痛苦,在这背后,不知有多少北斗星城的人给予了帮助。

    “那小云呢?”衍秋问道,“孟昀出了这事,小云也会受到影响吗?”

    那个与玲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衍秋还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东泽摇了摇头,“小云虽是人生鬼胎,可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日后若是有机缘,她说不定另有一番造化。”

    得知小云无事,衍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挺好的,至少他们都如愿以偿了。”衍秋小声说着,偷偷地瞄了一眼东泽的神色。

    他想起前些时候,与玲玲聊天,玲玲那时候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玲玲只是笑着道,若是有,那便要好好把握。

    当时只以为是一句轻飘飘的调侃,可如今意识到了玲玲这些年所经历的事后,他才知晓,原来那是一句沉重的嘱托。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幸运的,虽然不能如孟昀与玲玲那般亲近,也无法将自己的爱意诉诸于口,但他们至少都还在此处。他们还可以坐在这里,并肩看着日出,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可以等,等到二人能够心意相通的那天。

    就连那向来性子迟钝的魔修江极,这些年来也一直跟随在小雨左右,前些日子他曾在北斗星城中遇见过这二人同行,也算是亲密无间,叫人好不羡慕。

    尽管他与东泽也与那二人一般亲密,可有些事情终归没有说透、说清楚,与他们总归是差了些什么的。

    东泽却叹了口气,道:“不论有怎样美好的过往,可他终归是离开了。”

    留下了玲玲与他们尚且年幼的女儿。离开的人一身轻松,可留下的人却又要独自面对往后的无边孤寂与相思之苦。

    衍秋心中一痛。

    东泽说起这话时的神色……可是想起了他自己被他的师父们抛弃的时候?

    想起东泽与他提起的过往,衍秋不由得一阵心疼,他伸手揽过东泽的肩头,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东泽并未排斥他的动作,而是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般少有的带着依赖意味动作叫衍秋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绷紧了身子。

    可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紧张过头了,这般容易叫东泽察觉出异常来,他又强迫着自己放松。

    待他反复调整自己之时,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没有听到东泽的回答。

    他偷偷垂下眼,看向东泽的脸。

    东泽靠在他的肩头,已经闭上了眼,神色疲倦。

    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等时又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安静地坐着,充当一个称职的依靠。

    他看着那已经露了半截的太阳逐渐爬上天空,温和的光洒满整个大地。四季如春的北斗星城之中,虫鸣渐低,群鸟初醒,拂到他面上的风带着细微的湿气,携着花香,叫他心神舒畅。

    他转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东泽。忽然想要这一刻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天还未大亮,暖融融的晨光试探着落到了他们的身上,笼上一层暧昧的光。

    在这般的光线下,就连紧皱着眉头的东泽,面色也似乎柔和了许多。

    衍秋看直了眼。

    他忽然想到方才见过孟昀亲吻玲玲的动作,他心里有些痒,如同被蛊惑那般,小心翼翼地偏过脸,在东泽额前落了一个极轻的吻。

    他的唇只是初初碰到东泽的额头,便如同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活了这么些年,他第一次尝到心如擂鼓的滋味。他清楚这样十分冒犯,然而他方才就是情不自禁地作出了这般举动。

    他梦中就连幻想也不敢做的事,竟然在现实里被他做了出来。

    这么一想,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都往他的脸上涌去,他偷偷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热、发烫,不用看,他便知晓自己现在一定是涨红了脸。

    他伸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唇,只觉有几分痒意,正如他心中的窃喜,轻轻地荡开在他的心房。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衍秋自然也未发现,倚在他肩头的东泽轻轻睁开了眼,神色复杂。

    作者有话说:

    东泽:养大的崽子突然亲我一口,怎么办急在线等。

    网友建议:

    a.打一顿b.装不知道c.钝角d.亲回去

    下周一或者周二《剑灵》会改名,新名字叫《识玉》,不要走错啦!

    第241章 前尘旧梦·四一·白虎域主

    “你已经走神第五次了。”监兵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在东泽耳边响起,“真这么不情愿?”

    监兵来到这处昏暗得不见五指的地下,已经好些日子了。除却第一日他来到此处时,东泽随手送了他一个面具之外,东泽便几乎没搭理过他,当他不存在似的。

    而这几日中,他便一直看着东泽心不在焉地绘制阵纹。东泽做事向来认真,会这般连连出错,几乎是闻所未闻。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发现东泽画错了,没有被他发现的错处不知几何。

    眼下被他点出了错处,东泽还愣在原地发呆,看得监兵不得不出声提醒。

    东泽的动作一顿,像是乍然惊醒那般,看向监兵,“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如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监兵差点没翻出一个白眼,却还是忍住了,“你这星斗大阵补了这么些时候,没想到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频频出错。照你这速度,不知该补到猴年马月去。”

    “这阵法太过繁复,我师父七人都未能将其绘出框架,更何况我只有一人。”东泽淡淡道,“你若是心急,大可以帮我做。”

    监兵想也不想,道:“我又不懂那阵法。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你把……”

    “饶是我一人补这阵法再困难,也不会将衍秋给你。”东泽却像是早就知晓他到底想说什么似的,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头,“你的血孽我已经帮你负担了大半,你别总惦记着他。”

    被打断了话头,强行将话吞回了肚子,监兵有些不爽,“血孽归血孽,但是白虎域那便若是有什么变故,我如今的实力还是不太够看的……”

    东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还不去守着白虎域,跑到我这处干什么?”

    监兵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道:“我这不是过来看看这星斗大阵的进度么?”

    东泽没答话,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监兵瞥了一眼东泽,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可正是这一眼,又叫他看到了东泽的一次出错。他下意识道::“你错第六次了。”

    东泽憋了一口气,只瞪他一眼,没继续理会他。

    监兵见状,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布置这么久都还未完成,你该不会是将时间都花在了纠错罢?”

    饶是平静如东泽,也难免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便这么闲?”

    “我这不是闲。”监兵道,“我只是过来探望我的兽魂,顺便检查下大阵的进度。”

    “你的兽魂在外头。”东泽冷声道,一副要逐客的架势。

    监兵微微眯了眯眼,“我就这么出现在他跟前,你就不怕我说漏了什么?”

    东泽的手一颤,正在他指尖凝聚的阵纹登时消散了个干净。他却无心再看那未完成的阵法,猛地回头,警告道:“你别在他跟前乱说话。”

    “看来我猜得没错。”监兵哼笑一声,“他的身世,你是真没给他透露半个字。”

    “多说无益。”东泽道,“这些东西他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包括你现在做的事情?”监兵面上的笑意彻底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修补这个大阵,就是拿自己的命去填?你随时都可能死在半路上,到时候他又怎么办?”

    “用不着你操心。”东泽声音平静,唯有他自己才清楚,他袖中的手已经握得死紧。

    “不用我操心?”监兵几乎都要被他的回答气笑了,“日后你怕是还得求着我给你收尸,你哪来的底气同我说这话?”

    东泽听得他这堪称冒犯的话语,却神色平静,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天,那便麻烦你了。”

    监兵怒极反笑,“步东泽,你是真的不客气。”

    “是你自己提的,”东泽淡淡道,“我便只能却之不恭了,不是么?”

    监兵懒得搭理他,只快步走了岀去。

    星斗大阵藏在北斗星城之下,在极深的地底,不见天日。在那昏暗的环境中,虽不影响监兵视物,他却打心底里不喜欢那压抑逼仄的地底。

    他正想着回到地上透透气,还没打算好接下来的去向,忽然察觉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从这星斗大阵的入口处传来,与他极为相近,透着一股仿若自己手足般的熟悉。若是换作不熟悉他的人,恐怕会将他与这来人弄混。

    监兵心头正不爽着,察觉到来人的身份,他忽地笑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的,怪不得我。”

    他清楚得很,东泽巴不得半个字都不同他的兽魂透露,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什么事情都替兽魂挡了去。

    他自己也未弄清楚,自己当初知晓东泽这般行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只觉得有些微妙,他总以为以自己的心境,是不会出现这等无用的情绪的。

    他自有意识起便知晓自己无亲无故,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也只有另外的四位域主。照如今人族的标准,他们均是同根而生,理应算作是家人。然而他自己清楚,他们虽与家人相差无几,可他们仅仅是简单的并肩关系,几乎没有更亲近的交流,他们是最为亲密的战友,却仅仅止步于此。

    他从未体验过世人口中的亲情与爱情。

    相比之下,东泽比他们都幸运得多。

    东泽其实与他们都一样,皆是天生地养,应和天地之力而生,可东泽被他那七位师父倾心教养,多少也体会过情感。

    但是他也清楚,东泽能有这般经历,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世奇异之处。他知晓东泽的遭遇,因此没有半分多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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