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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靳屿弓着背,双肘撑在腿上,破天荒地给自己点了支烟,夹着手里,慢条斯理地吐了口烟雾,主唱见状,也倾下身去,勾主他的肩问:“最近犯烟瘾了?看你抽两回了。“

    “还好,没太大感觉,就无聊。”他掸了掸烟灰说。

    主唱不太走心地劝了句,“你肺不好还是少抽。”

    李靳屿笑着将烟含进嘴里,半叼着,斜他:“那你还给我分烟?”

    “这不是客气呢,谁知道你小子真接啊。”

    “行,懂了,”李靳屿随口应了声,突然就咳嗽起来,拳头捂在嘴边挡了下说,“很久没抽了,都抽不出味道。这还有一支,要不还你?”

    手刚举起来,指尖一空。就被人轻轻夺过。

    李靳屿回头,叶濛接过去,手指夹着,将烟含在嘴里,稍稍俯身压过来,隔着李靳屿,对那边的主唱说:“兄弟,借个火。”

    主唱立马给她点上,因为主动权被占据,点火的高度叶濛已经压下柔软的身子,主唱放在腿上的手几乎不用抬起,只要一摁打火机引个火苗子就行,但两人中间隔着李靳屿还没放下的手,叶濛趴过去的时候,他的手,刚好碰到她软软地胸口位置。

    主唱不知道紧张个什么劲,连擦几下都没点开,奇怪地咦了声:“见鬼了,突然没油了吗?”

    叶濛始终没撤开,像一团软软轻柔的水棉花,轻轻贴着他修长、骨节突起的手背,温热的肌肤相贴,气氛暧昧,灯红酒绿的,引人遐想,让人心动,如果他二十出头,或许此刻心跳突突地,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躁动不安,血液上冲。但他现在其实很麻木,心脏跟脉搏从里到外,都是冷的,麻的。

    李靳屿同时夺过烟和打火机,丢到面前的矮几上,人往后一靠,对主唱说:“你不还有几首歌?”

    于是主唱又唱了几首郁郁不得志、理想崩塌信仰死亡的歌曲,叶濛觉得这主唱真是把颓丧文化宣传到了极致,难怪李靳屿能愿意跟他当朋友,简直是唱到他心坎里去了吧。

    因为外面没有适合他的江山,所以他不愿意走出去。

    叶濛靠着沙发背,一只手懒洋洋地搁在上面,撑着后脑勺,挺惬意地盯着李靳屿看。他长得真好,性格虽然不合她意,但也确实带劲。服务员上了一小盘花生,他慢条斯理地剥完,拍拍手上的碎屑,将杯中的酒一口气灌完。他眉眼很薄,其实很内敛,只不过笑起来,那眼底张扬的劲儿就收不住,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透着一丝清贵小少爷的劲儿。

    他明明应该是一只被人圈养的金丝雀,哪该是这样,像条野狗似的窝着。

    叶濛突然站起来。

    李靳屿偏头瞧了她一眼,也跟着要站起来,“走了?”

    叶濛把他摁回去,手扶着他的肩:“你先坐着。”

    “你干嘛去?”

    叶濛笑吟吟地说:“那边看到一个很帅的小哥,我去要个微信,你乖乖坐着别动,要是有小姑娘过来跟你要微信,你就说姐姐管得严,不能给。”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李靳屿冷笑。

    “乖啊,宝贝。”

    叶濛非常不走心地安抚了两句。

    叶濛果然找到了一个拿着尤克里里的帅哥,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不仅加了微信,那白痴男的,居然把尤克里里都给她了。

    李靳屿靠着沙发抱着双臂冷笑。

    叶濛抱着尤克里里走到键盘手面前,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加了微信。李靳屿看着她慢条斯理,盈盈绕绕地穿行在人群中,视线没往他这边瞥过一眼,把乐队里的男的微信都加了个一箩筐。

    李靳屿倾身,捞过刚刚那只被丢在桌上的烟,他用指尖夹着,吸了口,然后搭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淡。

    一抬头。

    叶濛已经抱着尤克里里,端端正正地坐在高脚椅上,那双小短腿悬在空中,其实不短,但对相比李靳屿那双长腿来说是短了点,所以都踩不到地,像个小孩一样坐着,腿挂着。

    白痴,高度能调的。

    他自我感觉每次都调很低了,结果汪峰给他调更低,他一坐下去像坐进山谷堆一样凹进去了。

    他抽了口烟,目光笔直地看着台上的叶濛,招手却叫来王牌,不知道说了什么,服务员在叶濛跟乐队试音的时候,走上台去,“叶小姐,小屿哥问您,要不要把脚放下来舒服点?”

    “好。”

    等服务员调整完高度之后,四周就突然静下来了。

    李靳屿的烟还夹在手中。

    叶濛其实心里也忐忑,她从没这么费尽心思追过男孩子,酒吧这种环境,最适合唱什么歌呢?其实最适合的就是刚刚主唱那种又颓又丧风,亦或者是撕心裂肺的情歌,但这几种都不太适合表白。

    肉麻兮兮的情歌,她更不会唱,她想唱点励志的,又不能太正经,却又能刚好唱出她想给李靳屿听的。

    跟乐队商量了很久,她决定唱一首少年说。

    如果气氛渲染到位,还是蛮热血和激情的,就怕大家都丧丧的,她一个人在这瞎打鸡血,就会显得特别中二。

    但有时候,这种孤勇,又何尝不为人感动,乐队几个成员都被感动的眼含热泪,弹得激血昂扬,眼里都是慈母笑。

    他们的眼神时不时落到舞池外毫不知情的那个坐在沙发上夹着烟,坐在黑暗里的男人,满眼艳羡。

    他们羡慕叶濛身上的坦荡,热烈,那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在其他女孩身上看见过的光。

    比如此刻在台上唱这首少年说,唱得可能并不太好听,每个调都走得格外用心,但她眼神里就是有一种所向披靡的坚定——

    “少年自有少年狂,心似骄阳万丈光,千难万挡我去闯,今朝为我少年郎,敢问天地试锋芒

    ,披荆斩棘谁能挡——”

    彼时,李靳屿手机微微一震。

    是一条短信。

    【叶濛:李靳屿,请允许我为你打江山。】

    李靳屿那一刻,深信不疑,他玩不过她。

    第21章

    fang:牛逼啊, 在酒吧唱这么中二的歌?也亏得你想得出来。我以为你以前给人表演徒手摘月已经够中二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仅中二, 你还中四了。怎么样, 李靳屿弟弟答应你了吗?

    柠檬叶:哎, 适得其反,没有, 他躲得更远了。

    fang:这么难追?他居然不感动?我听着都感动好吗。他怎么回复你的?

    柠檬叶:他说, 他玩不过我, 认输了,让我别缠着他。

    fang:这个怂包, 而且他明明看起来也很爱玩啊, 怎么就玩不过你了?虽然真要跟你比确实是差点, 那是也没几个人能和你比了。

    柠檬叶:我严重怀疑李靳屿可能都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突然有点小激动。

    fang:从哪儿看出来的?

    柠檬叶:渣女的嗅觉。

    fang:草?那你还没放弃?

    柠檬叶:???你第一天认识我?

    fang:濛妹, 你是真的正儿八经爱上他了, 还是只是因为他长得帅,想跟他玩玩?

    叶濛盯着手机,良久才敲下: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爱过人。但也不是玩,不得不承认我对他很心动。

    fang:怎么说?

    柠檬叶:就是不想看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懂吗?他那天去找丽姐的时候,我以为他真的去当鸭了。要是被丽姐得手了,我真的欲哭无泪。而且, 我也不想看他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了,我想试试看, 我能不能帮他走出来。从此让他为我称臣。

    fang:变态姐姐。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叶濛想了半天,回:不知道, 先吊他几天再说。

    谁知,这一吊就吊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李靳屿这个人仿佛就从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临近春节,学生们陆续返乡,空荡荡的小镇就热闹许多,连超市排队都比平时要多出几列队伍,走街上,陌生的年轻面孔应接不暇,这么个小镇,挤是挤了点,但倒是养眼不少。

    “还吊着呢?”

    叶濛这会儿正陪着方雅恩在城西的农贸市场置办年货,方雅恩东挑西捡、货比三家,终于在一家相熟的海鲜干货摊上停下来,拎着根鲇鱼棒,跟她交流泡小鲜肉的心得。

    “哎,最近忙,”叶濛抱着袋鱿鱼丝和螃蟹干,低头边在摊位上觅食,边说,“前几天去市里面试了一家传媒公司,年后得去上班了。”

    “那你俩这段时间没见过?”方雅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

    “没吧,”叶濛叹了口气,摇头道,“就见过一次他奶奶。”说到这,笑了下,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太太大概是想撮合我俩,小区门口假装碰见两次。不过最近也没见她老人家了,不知道出院没。”

    “可以啊,”方雅恩露出赞许地表情,“赢在起跑线上了都。”

    叶濛追人从来不死缠烂打,再喜欢也不会。她永远都跟放风筝似的,张弛有度。宠的时候愿意为你上天入地,放手的时候那就叫野地撒鹰,爱咋咋。

    但她对李靳屿还是有点特别的,隔三岔五地发条微信问候一下。微信最终还是用十顿螃蟹让方雅恩推给她的,结果李靳屿这个死宝贝,还是第三天才通过。

    他的微信名叫j.,朋友圈材茂行絜,就转发过一两条关于老年病微信公众号的文章。然后头像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里有人去世了。叶濛后来才发现,那是夜空,中间有颗非常非常微弱的星光。

    她在第一条朋友圈的底下,看到杨天伟的留言:“咦,哥,你怎么换头像了?”

    杨天伟还给他留了很多言。他都没回复。

    叶濛视奸完点了两个赞,然后时不时发几条微信逗他。

    柠檬叶:宝贝,今天忙什么呢?

    柠檬叶:宝贝,天气转冷,多穿衣服。

    柠檬叶:宝贝,奶奶恢复的好吗?

    柠檬叶:宝贝,最近流感,出门记得戴口罩,给你同城快递了一箱,你要是感冒了,没人照顾奶奶哦。

    柠檬叶:我的宝贝呢!?

    李靳屿只回复了一条——

    j.:死了。

    之后无论叶濛发什么,他都一概不回,彻彻底底装死了。叶濛也不再闹了,决定松松风筝线,把手机一丢,开始正儿八经找工作,于是这才一回神,就已过去半月有余。

    年关农贸市场人多嘈杂,巷子里一长溜的摊位上围得全是人,人群鸡鸭鱼熙熙攘攘。方雅恩过年要回下镇村里,拉拉杂杂买了一堆年货,此刻还跟老板在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叶濛被一股子冲天的鱼腥味熏得脑仁疼,便准备去巷口抽支烟。

    巷子外有个小广场,奶奶们跳舞的地方。年关地小物挤的,城管局临时清出来给过来买年货的客人停车用。

    叶濛脑子放空,倚着巷口的电线柱,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视线有些迷离地看着前方几个小孩追着球嬉笑玩耍。她算是这个小镇上很漂亮的女人,五官精致,但不是过分精雕细琢,也不是妖艳挂的,化着淡妆,眉眼都透着温婉,有成熟女性的张扬和禁欲。她笑着跟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又像个小姑娘。

    那几个小孩在她视线里乱飞,看她漂亮,满嘴“姐姐姐姐“地都想跟她搭话。叶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几个小孩瞎扯皮,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共同话题。

    小孩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于是兴奋地呼朋引伴叫来临街一大帮精神小朋友围着听叶濛胡编乱造给他们讲故事。

    眼见人流量经不住控制了,叶濛匆匆讲完结局,两手一拍:“好了,讲完了,原地解散。”

    小孩意犹未尽,追问英雄的结局。叶濛笑眯眯、模棱两可地说,你们长大就会知道结局啦。

    英雄怎么能有结局呢。

    英雄就是即使面对未知的未来,他们永远怀着热烈的爱,去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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