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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奈说,“又耍脾气了。”

    温初弦竭力忍耐心中的痛苦,一瞬间某些事情戳破窗户纸般点透。

    这甜汤中的甜味很奇怪,初时她其实是喝不习惯的,可渐渐就对这味道产生了依赖。不单甜汤,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避子汤、她的早膳晚膳都若隐若无地含着这种味道,当时还以为谢府嗜甜没放在心上,这些蛛丝马迹其实都大为可疑。

    玄哥哥给她请的那位老御医也说了,她是中毒了。若非有人蓄意安排,她的血液中怎会有碎银星般的活虫?

    温初弦翻身躺下,用被子紧紧蒙住身体。

    她留给谢灵玄一个疏离的背影,“我困了想先睡会儿,你出去吧。”

    谢灵玄刚要碰一碰她,温初弦却往里蹭了蹭,很明显地避开。

    他的手凝在空中半晌,还是收了回去,无计可施道,“好吧。”

    帮她掖好被角后,静静起身离去。

    温初弦假寐,心中一片清醒。

    冰冷的泪水早已无声无息地流淌在枕席上,原来她的枕边人从来不是人,而是鬼。

    他给她下蛊,想让她死。

    ……

    说是睡觉,其实哪里睡得着。

    躺了一会儿温初弦就起身,她实在口渴极了,自己到小厨房生火弄了一壶水。谢府的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人动手脚,唯有她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汐月见了,嗔怪道,“夫人想喝水唤奴婢便可,何必来厨房这种脏地方呢?”

    温初弦谎称说想走走,顺便就到厨房来了。

    她欲言又止,胆战心惊地问出,“公子呢?”

    汐月答,“公子方才入朝去了,吩咐奴婢等您醒来之后,问您晚膳想吃什么,提前做给您吃。”

    他不在家。

    温初弦略略宁定。

    尽管肚皮饿得已快拧成了绳,温初弦还是不吃汐月做的任何东西。

    后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是谢灵玉前来搬走最后一批物件。他们二房搬家已经持续好几日,今日终于要搬净了。

    温初弦往那边去,谢灵玉本在指挥小厮,蓦然见到温初弦,不禁吓了一跳,“你眼圈怎地如此乌青?”

    温初弦一愣,讪讪抚上自己的眼睛。

    “嗯?”

    谢灵玉还以为她是病痛闹的,道了句,“多休息吧。”

    温初弦难以接口。

    谢灵玉并不是什么正义无私的人,即便她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处境说出来,谢灵玉也未必肯站在她这一边。

    所有的重担,还得是她一个人扛。

    温初弦瞥见谢灵玉腰间挂着一个油纸包,忍不住一把给抢了过来。

    谢灵玉大急,“嫂嫂怎么如此胡搅蛮缠?这是给沅沅买的酥饼,你怎地抢去?”

    温初弦不管,解开油纸包已大吃起来。

    谢灵玉又疑又怒,直看得个目瞪口呆。

    “谢灵玄连一口饭都不管你的?”

    汐月也难以索解温初弦这反常行为,解释道,“管的,管的,随时都可以传膳,可能……二公子您的酥饼太香了。”

    谢灵玉大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算我倒霉。”

    酥饼倒好说,再买一份就是了。

    可看温初弦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禁不住美食的诱惑而贪吃,似另有隐情。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谢灵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子诀的真正死因被温初弦察觉了,她扛不住身心的打击,以至于心智疯癫……可她除了抢酥饼之外一切如常。

    奇怪至极。

    不过因为谢灵玄,谢灵玉已再不想沾染长房的事,管它长房闹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要他和温芷沅好好过日子,一切就都好。

    那份酥饼的分量不轻,温初弦全给吃了,瘪瘪的肚子一下子填满了。谢灵玉从外面买来的东西肯定没问题,起码不会包含虫卵,她可以放心地吃。

    自从她看见自己呕吐的东西后,就杯弓蛇影如惊弓之鸟,戒备心空前绝后的高,看谁都要害她,看什么东西都像虫卵。

    只是解决了这一顿,下一顿呢?

    谢灵玉和小厮们刚要离开,蓦然看见身后不远处静伫个白影,已瞧了他们良久。

    谢灵玉愣了下,不情愿,却还是叫出了那个字,“哥。”

    温初弦猝然回头,竟见谢灵玄在身后,无声无息。

    谢灵玉不知这夫妻俩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盯向谢灵玄。谢灵玄那双潋滟的眼眸,却和善亲近地投在温初弦身上,以及她手中抢来的酥饼,别有意味。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东窗事发[微修]

    谢灵玉对谢灵玄虽说不上仇恨, 但也绝不是喜欢。谢灵玄身上的气质冷阴阴的,一靠近他谢灵玉就脑仁发麻。况且此人还害死了自己的亲兄长,论情伦理谢灵玉都该和他断绝关系, 永远不相往来。

    当下无话,谢灵玉叉手一揖,疏离地离开了。

    谢灵玄也不理会谢灵玉, 径而走到温初弦身边,“你今日很奇怪。”

    温初弦右眼皮猛跳,后退了一步, 淡冷说,“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 便回来了。”

    他走上前揽住她的肩头,俯身熟练地对着她红诱的唇嘬了下,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归隐的吗,我这几日把朝中的事最后扫干净。”

    谢灵玄一触碰, 温初弦就跟过电似的奇冷无比,起满了寒栗子。那些凸起的寒栗子微小恰似小虫子那么大,她一恍惚,只觉得自己皮肤下都是蠕动的虫窠。

    她终于禁不住恶寒, 甩开他来。

    “你别碰我。”

    谢灵玄无辜而怔,伫立在原地, “怎么了啊?”

    温初弦急喘了一口粗气,憋住泪水。

    她的内心中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互纠互斗,一方是对谢灵玄的憎恶仇恨之心, 一方是对他情丝万缕的爱意……两股势力不想上下, 致使她一面想逃, 一面却又情难自已地被他吸引。

    这个过程很难熬, 也很纠结。

    谢灵玄道,“好了好了,你先进屋休息吧。”

    他买了些酒来,清冽的。

    今夜花好月圆,他们又即将要归隐,留在水云居的日子屈指可数,岂能辜负好时光。

    温初弦与谢灵玄席地对坐,矮桌上摆了两杯酒和四菜一汤。

    明月硕大无朋,像贴在窗外的巨盘,长久映射下来令人心慌可怖。

    谢灵玄举杯,“我敬娘子。”

    温初弦耷拉着眼皮,狐疑睨向那酒杯,岿然不动。

    谢灵玄干了,见她这般戒备的模样,牵唇一笑道,“怎么,怕我下毒?”

    温初弦蹙眉,她此刻对下毒二字分外敏感。

    他自顾自拿过她面前的酒杯,一仰而尽,将空洞洞的杯底展示给她看。

    “别胡思乱想了,我就算下毒,也不会用这么幼稚的办法。”

    不用这么幼稚的办法……所以就用隐蔽的办法,叫她半年多都发现不了,直到病入膏肓?

    温初弦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直接摊牌道,“前日我在静济寺吐出了几条小虫子。”

    谢灵玄听着做声不出。

    温初弦觑向他的脸色,继续说,“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谢灵玄猜想说,“许是吃坏了肚子。”

    “不是。”

    她疾言遽色地点透,“从前有御医给我瞧过,我是中毒了,有人蓄意在我的饮食中投毒。”

    谢灵玄抬眸,见女子脸色铁青着,愈说怀恨愈烈。

    他怃然有感,“娘子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

    “我只想问你,那是什么东西?”

    她忿愤难平,眼眶积蓄着泪,语气满是颤抖。

    谢灵玄感到凉气透骨,他没立即答她,而是又自斟自酌了一杯,才说,“你冷静一些。”

    温初弦悲怒交集,如何冷静。

    其实不用他承认她也差不多能猜出来,那些东西在她的血液和心脏里,一来吸干她的精气要她死,二来腐蚀她的心智要她疯癫,还能有什么好效用了。

    张夕,全哥儿,玄哥哥,哪一个不是被谢灵玄害死的,就连她自己当初也是被他强迫的。她不是爱翻旧账的人,可这些伤害恰如永不退散的阴霾,时时笼罩啃噬她的内心。

    若非那些虫子,她何以会爱上不共戴天的杀亲仇人,还爱得那样快,跟上瘾一般莫名其妙?

    若非那些东西控制着她,她焉能与心心念念的玄哥哥同床共枕那么久,却没亲热一次,致使玄哥哥错以为她为谢灵玄守贞,最后饮恨惨死?

    为何谢灵玄不用请大夫,就知道缓解自己病症的良方?又为何她一远离他就心痛,一靠近他就舒服,从一开始的仇恨要他死到现在看他受一点伤就疼惜难过?

    “你真是无耻。”

    温初弦怨极了,她知自己病之已深,剩下的这几日就算流落大街乞讨,也绝不在谢灵玄身边苟延残喘,令人作呕地讨好他与他欢情。

    谢灵玄亦有几分伤情,追过来拽住她的手,“初弦,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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