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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英桃

正文 边山寒[种田]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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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刚才的酷刑还要再重复那么多次,李青文登时心尖一凉。

    走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累坏了,七扭八歪的睡过去。

    半夜,江淙小腹发涨,他支起身子想要起来,扯到了旁边的被子。

    李青文白天抬人抬的最少,知道他们都累坏了,坚持要睡在江淙身边,又担心自己会压到他的伤口,没怎么睡实,江淙一动,他就醒了。

    江淙让他躺着,自己下地就行,李青文哪里肯,不让他动弹,去门口把尿罐拿来。

    李青文怕他弄伤腿,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江淙面皮发紧,半晌没有动静。

    李青文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呢,看他半天尿不出来,嘘嘘吹口哨。

    这是把自己当孩子了……江淙无奈,伸手把他的小脑袋转到一边,解手,把尿罐放到一边。

    江淙拉着李青文躺下,轻声道:“赶路累坏了吧,快点睡。”

    李青文这时候清醒些了,问他伤口疼不疼。

    江淙摇头,李青文不信,道:“我二哥说不疼更麻烦,你要是真没知觉,那可糟了。”

    怕他惊动其他人,江淙伸手把李青文略低的枕头弄了下,低声道:“疼,只是没那么疼。”

    李青文点头,“你不要担心麻烦,腿伤养好了才是正经的,得分得清孰轻孰重……”

    听他小大人一般的口气,莫名亲近,江淙笑了笑,食指在李青文鼻子上刮了一下,“从前你呆呆的一言不发,倒是没想到嘴巴这么厉害,讲道理一套套的。”

    李青文像是被点穴一般,半晌,突然道:“你、你好像没擦手……”

    江淙愣了一下,险些笑出声来,“是哥不对。”

    李青文脑袋在枕头上滚了滚,没事,他白天喂水的时候也就是随便冲冲手……

    走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累坏了,七扭八歪的睡过去,李青文甚至连梦都没做,睁眼就出发了。

    不知道是上次发热没好,还是昨天放脓血又坏了事,江淙第二天身上又发了热,像是喝水一般喝了三罐子汤药。

    李青文想,难道这药和他从前喝的不一样?

    他偷偷蘸了点药汁放在嘴里,随后就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苦惨了的代价。

    这一天,李青文不单手心磨破,脚底也踩了一堆水泡,走路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踩到尖锐的石头,疼的天灵盖都冒凉气。

    李青文龇牙咧嘴的时候,恰好看到担架上的江淙望过来,便问道:“江大哥,你说烈酒喷鲜肉和石子儿硌水泡,哪个疼?”

    江淙看着他的脚,道:“都疼。”

    蒋立平他们听到哈哈大笑,声音大连过路的鸟儿被都吓了,扑着翅膀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

    官道左右一片黄色,落叶满地,深秋时,一片肃杀之气。

    百姓们准备过冬,乡间小路上常看到有人挑着担子往来,有人好奇的看着这一群流犯,还有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说的应该都是大家不爱听的话。

    第二日,他们依旧夜宿驿站,这次蒋立平他们都不想再吃那些发霉的干粮,偷偷给了李青瑞一些钱,让他找驿夫弄些吃的来。

    这驿夫拿了银子也愿意出力,煮了一大锅高粱米,切了一小盆咸菜,就是这样的饭菜,蒋立平等人都吃的很是满意。

    虽然朝廷对流犯的种种有明文明令,但老百姓受了无妄之灾都诉苦无门,何况他们这些罪人,无故挨打受罚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谁会管流犯的吃喝?

    这一路上蒋立平等人受了不少苛待,都只能忍气吞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天走了一百多里地,李青文累的挣不开眼睛,原本只想坐在炕边歇一下,结果一坐下,脑袋就向着地上扎去。

    江淙早就看他眼皮挣开的费劲,见状便伸手把人捞起来,放在旁边。

    李青文沉睡着没有知觉,嘴角流下一串亮晶晶。

    他闭眼时候,依稀能看到几分从前在林中相遇时的模样,江淙锁着眉,总觉得回忆中的身影影影绰绰,淡薄的很,不再费神,抬手抹去李青文嘴边的水渍。

    第29章

    清晨,李青文在江淙被窝里睁开眼睛还有些发蒙,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太冷了,就使劲往热乎地方钻,没想到……

    正寻思着,他手摸到江淙胸口一片火热,还以为又发热了,吓了一个机灵,连忙喊二哥过来看。

    江淙说自己身体向来便如此,李青文并不相信他这个病人,昂着脑袋等李青卓过来。

    李青卓再三看过后点头说没发热,李青文才放心。

    李青文这么大了钻别人被窝有些难为情,但他怕冷,有点舍不得这天然的热源,咕涌咕涌不想起。

    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变化多端,江淙只觉得有趣,把李青文的衣服拿到被窝来,让他伸胳膊伸腿。

    李青卓咋好意思让人给穿衣服,飞快的爬起来,一边吸气一边把衣服往身上套。

    穿完了,他收拾铺盖,期期艾艾的道:“江大哥,晚上我睡着了要是乱挪腾,你别管我,冷了就自己回被窝了。”

    看他这模样,江淙笑了,“你睡觉很老实,是我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冷,俩人能暖和些,才把你拖过来。咋,昨晚上没睡好?”

    “睡的好,睡的好,就怕碰到你伤口……”

    “没那么容易碰到。”江淙道,“倒是青卓说,这伤腿冻不得。”

    一听这个,李青文立刻道:“那我以后给江大哥暖被窝!”

    行七八日,出了并州,草木结霜,天气越来越冷,众人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每日的行程是一样的,早点到休憩的地方,就能少吹点风,少挨点冻。

    清醒之后,江淙恢复的神速,不愿意呆在担架上,拄着拐杖下来走路。

    李青卓让他自己活动,却不许太过劳累,身体受创虚弱,应该躲休息。

    过了并州,往北走就是一片荒凉,几天见不到一个城镇,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许是李家人的同行,再加上江淙的好转,流犯队伍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改之前死气沉沉,路上的话慢慢的多了。

    北风呼呼往脸上刮,吹的人心烦气躁,再加上还有恁远的路,差役们心浮气躁,又听这些人聒噪,便把火气往流犯身上撒,“墨迹什么,还不快点走,要不是你们这些瘟神,老子也不用受这个瘪罪!”

    偶尔几句,流犯们听了忍下就过去了,要是说的凶了,难免有人不服气,同旁边人嘀咕道:“不知道小兔崽子神气什么,老子当年剿匪杀敌的时候,他怕还没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这话顺着风传到差役耳朵里,顿时就炸了,抡起鞭子就抽过去,“狗娘养的,阶下囚还这么放肆,就是欠揍!”

    这么冷的天,鞭子尤其硬,被抽几下,身上像是刀割一般疼,流犯四处闪躲,差役气哄哄的冲进来,誓要把多嘴的人打个半死。

    流犯带着枷锁,自然比不得差役,很快被追上,眼瞅着鞭子就要落下来,半路却被人一把抓住。

    江淙一手抓住鞭子,道:“差役大哥,吃了一肚子风都有气,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大量,就饶过这一次,一路上都不容易。”

    差役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使劲想要抽回鞭子,两只手都用上了,依旧没有成功。

    “好啊,你们这群要犯还敢跟官差动手,真是活腻了……”

    差役立刻呼叫前后的人,想要教训一顿流犯。

    “住手!”领头的老差役开口喝道:“一个个还有力气舞枪弄棒,是不是走的太轻快了,今天加二十里!”

    差役们虽气愤,却不敢再有动作,狠狠的瞪了几眼流犯,转头继续走。

    领头的老差役说到做到,经过驿站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走,走到半夜才停下来,这晚就要露宿野外。

    这一天,李青文都没抬担架,可也累的不行,停下后就直接靠在骡车上,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停下后,所有人都去捡柴禾,这样的天气若是断了火,这一晚上怕是受不了。

    李青文拖拉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抓草粮给骡子吃,就听到前头有人喊,“江淙,快,快,有兔子!”

    让一个拄着拐杖的人追兔子?!

    李青文喊道:“江大哥,小心腿……”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远处就传来欢呼声,李青瑞打水回来,一边生火煮饭,一边道:“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李青卓把捡来的干草撒在火堆边,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老旧粗布,抱下被褥放在粗布上面。

    李茂群没他这么讲究,直接把铺盖卷就扔在地上,不经意的扫了旁边一眼,吆喝了一声,“怪不得这么仔细,这被褥还是崭新的呢,你娘这是怕你们路上冻着,特意拿了床厚的啊。”

    李青瑞转头一看,道:“卓儿,这好像是娘给你做的娶亲时用的……”

    “先用着,以后再说。”李青卓不在意的道。

    李青文提水饮牲口,一边摩挲着骡子光滑的皮毛,他们走着就够累了,骡子还得拉着车和那么多东西,更辛苦。

    过了一阵,江淙和蒋立平他们拎着好几只兔子回来,有的兔子还没死,被抓着耳朵还在蹬腿。

    李青文凑上来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兔毛,被风吹麻木的手痒痒的,很舒服,“还真打到兔子了?”

    “那可不是,有你江大哥在,能吃的活物跑不了!”一个年纪稍长的流犯说着话,从李青瑞那借刀,麻利的在兔子身上开了几个口,然后双手抓着兔皮,从脚撕到脑袋,完整的扒了下来。

    蒋立平终结了还有一口气兔子的痛苦,道:“江淙也不行了,从前一下就能打死的,现在两下了还活着。”

    江淙此刻正坐在那里让李青卓挤脓血,也不反驳,道:“兔皮好好收拾收拾。”

    “这个你放心!”正在扒皮的老孙满口应下。

    扒完皮的兔子被刀子剁成块,直接扔到敞口的罐子里,只随便放点盐,便开始煮。

    架子车首尾相连,在外面围成一个圈,人在里面点了好几堆火,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头顶是星子稀疏的夜空。

    李青文坐在火边,烘了一会儿,冻了一天的身子终于回暖,便生了几分困意,可兔子肉煮起来后,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强打精神,想着喝口肉汤也是好的。

    肉煮好后,李青瑞和蒋立平他们说了一声,端了两罐子给差役的头领送去,老头点点头,只说早点躺下,明天还得再走七十里。

    李青文没有白等,不但用饼子泡了一大碗肉汤,还吃了好几块兔肉,吃完后身体暖烘烘的,歪倒下去便开始睡觉。

    江淙喝完小米粥,转头就看到李青文呼呼睡着了,嘴边还一圈油渍,他伸手擦掉,然后把鞋脱了,被子拉过来盖上,两边都给掖的严严实实。

    李茂群看着可乐,蹲在火边,啃兔子脑袋,“仔儿这一趟哪是来照看他江大哥,分明是他江大哥看着他。”

    江淙自从下了担架,几乎什么都能自己做了,带着枷锁赶车,提水,生火做饭,李青文擦了两天身后就没啥事了。

    李青瑞也笑,“这声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夜更深了,在呜咽的北风下,几堆篝火摇摇曳曳,守夜的差役早就昏睡过去。

    一道黑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鬼鬼祟祟的朝着流犯这边摸过来。

    江淙忽的睁开眼睛,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黑影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微弱的月光下,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

    静默了片刻,黑影悄悄捡起匕首,犹豫了一下,退了回去。

    第二天,蒋立平拉着昨天与差役起口角的人去赔礼,差役看了一眼江淙,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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