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成佛?”

    “成佛若成执念,成了又如何。”

    “一念成魔?”

    “一念变动,若真能成魔,那岂不是魔遍世间?”

    “无音不成佛,也不成魔。”

    “无音……只想做自己。”

    杀声息止,梵音静默。

    识海翻腾。

    万物皆空。

    孔雀明王抽离他的肩部,化作一道灵光挡在了了缘的面前,无音身上的血却止不住,他被了缘伤了肺,动一下,血便止不住的从口中涌出。

    他这样子,即使收服了孔雀大明王,了缘凭着自身强悍的修为,也不惧他分毫,他二人在了缘眼中依然是俎上鱼肉。

    温宁在无音身后,她本是医修,自然知道这么严重的出血情况,对于无音来说是多么的危险,连忙打开佛龛,站起来跑到无音的身后。她不知道怎么用药师佛舍利,只好将舍利放在无音那垂下的胳膊边上。

    原本四散的涅槃又一次聚拢到了一起,将温宁护在其中。

    无音自知自己的修为和了缘差的太多,即使有孔雀大明王和石佛舍利加持,也不能在他手上讨到好,更何况他还被了缘废了一臂。

    此番挡在了缘和温宁之间,他已经动了同归于尽之心。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忽然从天外降下一声佛号。

    了缘皱眉,抬头却看到大塔林寺上头站着一个戴着般若面具的人,这西域干旱的天气,他头上却戴着斗笠,看上去无比的怪异。

    随着那一声佛号,温宁突然觉得脚下震动,大塔林寺前由青石铺就的广场突然向下塌陷,温宁脚下一个不稳,便往里头栽去,无音回身,用还能动的胳膊抓住温宁的手,却因为气血皆亏,眼前发黑而被小姑娘一起带着落下了那幽深的,看似无底的地下洞穴。

    了缘皱眉,正想向前一步,踏在玉璧上跟上二人,却见那塌陷的青石地板又恢复如初,而那寺庙之上的神秘来客,却大袖一挥,卷了自打斗开始,便受魔功所摄,昏死过去的无愁、明澈,丢在塔林寺的庙顶上。

    了缘皱眉。

    他居然看不出此人修为如何。

    却见那人伸出五指,便是一掌压迫感十足的万字掌印从天而降,竟然将了缘压得吐出一口血来。

    若是孔雀大明王在手,他到是可以同这人一战,但是孔雀明王已经随着地洞塌陷而被一起带了下去,他不吃眼前这个亏,便虚晃一招,卷起一阵黄沙,从大塔林寺逃遁而去。

    那神秘客也不追穷寇,他刚刚使出那一招已经耗费不少,只是开场镇住了了缘。他二人修为相仿,他没有多大的把握一击必杀。

    神秘客落在广场上,然后,挠了挠脖子后面:“这大塔林寺下的暗河……通向哪来着?”

    ——

    温宁和无音被药师佛舍利的光辉包裹着,双双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暗河之中,好在有药师佛舍利加持,才不至于失去神志。

    无音的伤口严重,不能沾水,落在水里便翻起红浪。

    温宁紧紧的搂着他,顺着水流往下,借着药师佛舍利治疗他的伤势,堪堪才止住血。她踩着水,还要拖拽一个无音,逐渐有些吃力,好在随着水流往下,暗河的水势逐渐变得平缓,温宁拼劲,爆发出来的力气,硬是带着无音来到了平稳的浅滩,湿漉漉得拽着他往里头走。

    随后又从储物袋里拿出补气补血的上品丹药,撬开无音的牙关,压在他的舌头下面。

    这上品丹药入口即化,虽然难吃,却确实是好药。

    那药物一入口,无音的脸上便渐渐回了血色。

    温宁拿出琉璃盏放在边上点亮,却见无音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那已经没有一点伤痕了。

    温宁见他神色如常,便松了口气。

    “佛子?你还好吧?”

    无音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间:“我脸上……”

    温宁仔细看了看:“你脸上有什么?”

    无音摇摇头:“无事。”他站起啦,拿起一边的琉璃灯盏,“我们得往外头走了,过了一会,暗河就会涨潮,到时候这浅滩就会被淹没了。”

    他们掉下来的时机很好,正是暗河水势平稳的时候,才能这般轻易到达这个浅滩。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温宁。

    小姑娘点头:“我上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浅滩往上有条路似乎能走。”

    无音照了一下,顺着那石径往上,遇到难走的地方,还拉一把温宁,二人走了一段时间,才到了一处开阔地。

    似乎是埋没在沙丘之下的古迹,里头隐隐有风流动,应该有出口。

    无音牵着温宁向前走,琉璃灯盏照亮两边的壁画——时光在这彩色的壁画上留下了痕迹,但是里头不仅有精美的飞天壁画,诸佛讲经,六道众生像,还有佛像,篆刻着佛经,无音自幼过目不忘,用琉璃灯盏照亮那些佛像,经文,默默记诵,不知不觉,带着温宁走到了佛窟的最末处。

    “入此门者,心念皆抛,其身得妙欢喜,其性得无上磨砺。”

    无音皱眉,举起灯盏往里一照。

    温宁一时好奇,也跟着往里看了一眼。

    然后,她红着脸,转身捂住了眼睛。

    这都什么呀!

    第102章

    温宁红着脸,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放下了遮着眼的手,扭头却看见无音已经走进去了,便忍不住跺脚:“佛子你怎么进去了。”

    无音举着琉璃灯,将手放在壁画上,头也不回地答道:“这已经是佛窟最后一个房间了,若是想出去,只能在这想办法。”

    他说的也有道理,温宁只好硬着头皮走进这满是“那种”壁画,佛像的洞窟内,站了一会,才抬起头来仔细看起那壁画上的内容。她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便扭头看边上的无音。

    她仔细看了一会,就觉得心里砰砰的跳,一刻也不敢把目光多放在壁画上了。

    却见他把手放在壁画之上,提着琉璃盏,从最开头的那一幅壁画走到另外一幅,甚至伸手轻触壁画,眉头微微蹙起,好像自己看到并不是什么欢喜图,而是佛家秘法一样——啊,温宁确实忘了,这东西,好像还是佛教密宗的……?

    她不敢看了,就站在一边背对着无音,却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声闷哼。温宁知道无音虽然吃下了上品丹药,但是他自己身上又是伤又是毒的,加上失血过多,确实不适合过度思虑,便转身,却恰看到无音闭着眼睛,单膝跪在壁画前。

    温宁赶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扶住他,却被无音抬起手臂挡住:“莫靠近我。”

    小姑娘楞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听话了。

    无音有些不对劲。

    “阿宁,”无音轻声道,“之前我带你走过前面的佛窟的时候,可记得我曾经踢开过一个挡在路上的罐子?”

    温宁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黄沙之下应该还有很多类似的东西,此处原本应当是古时佛修修炼的佛窟,后来因为沙尘暴被掩埋在沙丘之下,所以便被废弃了。”无音坐下,结印想要禅定,额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抹潮红爬上了他的脸颊。

    他这副反应,温宁自然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但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闻到呀?

    无音当然是不好说。

    这个佛窟曾经是上古佛修居住,修行的地方,所以除了壁画之外,生活气息也很浓厚,就像是那个被他踢开的罐子,应当是用来装食物的——而同时为了修行,他们在制作壁画的时候,在壁画的颜料里掺了东西。

    这些东西在沙丘之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在这空间里本该慢慢挥散,但是沙丘之下,本不通风,反而这些香料便淡淡的弥散在了这个洞窟里。

    温宁有药师佛舍利加持,也没有触摸壁画,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无音身中欢情蛊,虽然靠着药浴压制了下去,但是之前受伤,他流了太多的血,加上壁画之中香料的作用,反而引动了欢情蛊。

    这些香料不知道是如何配置的,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已经灭绝已久的材料,效用如此之强烈,他竟然无法靠着修为强压下去,加上之前收服孔雀大明王,和了缘苦战,他本身就是数下夹攻,眉间原本已经隐没下去的大红莲又微微显现了出来。

    看到那大红莲,温宁却恍然了。

    ——原著里,有过这样的描述。

    那人虽然容貌尽毁,但是唯有眉间那朵红莲,艳丽得让人心寒。

    红莲纹,是佛修入魔的标记,了缘也有。

    只是现在无音眉间的红莲纹并不明显,可以说是在边缘试探的程度,但是这足够让温宁慌了。

    她慌了的结果,就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个装着欢情蛊解药的水晶瓶,从里面倒出了那颗小药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扑到无音面前,强行抱起他的脸,将药丸送进了他的口中。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在什么地方跟他,不在乎和他到底是不是名正言顺,但是她不能看着他入魔。

    无音瞪大了眼,这一次,他的眼睛里真正的透出了名为震惊的情绪,小姑娘那微微颤抖的手捧着他的脸,动作慌乱又生涩——却那么单纯可爱,甚至是蛮勇。

    解药滑入口中,吞入腹,便烧起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火。

    他拥着她,便是苍天在上,鸳梦旖旎。这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被抛诸脑后。唯有她,唯有怀着的少女,是一切,是至上,是妙欢喜。

    此乃欢喜,至上之妙,无以言喻。

    大漠无垠的黄沙之上,突然有一处聚集起了滚滚雷云,那雷云在一处沙丘之上盘桓不去足有三日之久,这三日,狂风吹散沙丘,雷云伴随着从来未曾有过的暴雨冲刷着大地——直到露出一处古迹来。

    温宁屈腿坐在自己的头纱上,身上裹着吃一堑长一智,另外问乌檀商人购买的长裙,撑着脸。

    边上的无音像是终于从入定状态中醒过来一样,拿起边上的牛皮水袋,递给一脸郁闷的小姑娘:“喝一口吗?”

    温宁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哼”得一声,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自顾自的从储物袋里拿出活血化瘀的膏药来抹在脖子上揉着。

    无音自讨没趣,心虚地收回手,半晌,又道:“那你要吃点什么么?我这里还有一些干粮……”

    温宁又转过头来,一双美目圆睁,饶是十分愤怒,又不好发作的模样。

    无音只好低下头,乖乖等着她开训。

    “妖僧!”小姑娘怒道。

    “是,是,阿宁说的是。”无音乖乖点头。

    “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小姑娘悲愤道。

    “是,是,阿宁说的对。”无音还是乖乖听训。

    他这么低眉顺眼的,弄得温宁一肚子火也没出发,只好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半晌,才有些难以启齿,红着脸道:“我,我虽然许你……可没让你……”

    无音闭嘴,低头,老实听着。

    温宁扁着嘴,抱起了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是她太天真,以为解了毒,将元阴舍了他便好,谁知道这个人,居然抱着她折腾了三日,把壁画上的内容都“身体力行”了一遍,还逼着她保持清醒,和他一样,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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