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婆娑行
    倚坐在浮车中的龙君,左端详右端详,心满意足得老脸都快要开出花来。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君上久别故土,在外边儿又是孤身一人,左右连个端茶送水的侍从也无,这次回来该当好生歇歇,就不走了吧?!”

    龙君闻言,挑起了眉:“唔……不一定。若待得烦了,少不得还需四处走走逛逛。老拘在龙宫有什么意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筋骨也舒展不开。”

    复又朝我努努嘴:“现在不是有她伺候吗。手脚虽笨些,端茶送水倒也勉强凑合。本座在哪儿,幼棠跟着去就是,衣食起居上头你们就不必瞎操心了。”

    话音刚落,太玄脸上堆出的绚烂花朵瞬间凋谢,换副哭丧样:“小的们心里苦啊!君上也看见了,自从您撂下东粼城一去无踪,族中男女老幼被那些夜叉欺负得大白天都不敢出门,东海是群龙无首……”

    龙君故作惊讶,眼角眉梢都是戏弄的快意,指指盘桓在浮车左右的八条鸣乐小龙道:“你们都有群龙了,还非要本座回来干什么?”

    这促狭,当真令人难以消受。手腕上的绿帕子拧了拧,连少不更事的春空都已经听不下去。太玄毕竟追随了龙君好几千年,对这位君上的脾气还是摸得准。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张嘴就夸,必须先配合一个煞有介事的惊诧,表示话出口前每一根汗毛都经过仔细掂量,溢美之词才能显出十足分量。

    “此龙非彼龙啊!君上大气磅礴气势如虹,随便亮个相都能让芸芸众生闪瞎了眼,心潮澎湃如同海水倒灌,钦佩之情奔腾万里绵绵不绝!天生神龙,和那些刚从化龙池蹦出来的后生小子怎可同日而语?放眼天下,也就唯有君上这等德才兼备、艺高惊天的龙中翘楚,才能力挽狂澜,救东粼城于水深火热之中!您就是东海独一无二的指望,君上啊,您可万万不能再抛下我们不管……”

    似这般好话说足一箩筐,果然把龙君哄得欢喜起来,面露得色,却也始终没将口风松动,不肯明示来日究竟是走是留。后来大垂极为不屑地评价道,这都是套路。所谓欲擒故纵,又叫个欲拒还迎。明明心里放不下,偏偏嘴上不肯认,好好的一拍即合平白添上许多坎坷和蹉跎,乃至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差错。

    他再三告诫我,如果以后遇到类似的情景,无论对着何人何事,都不要再枉费执着。最后总结道:“连自己真实心意都不敢面对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最好的相对。”

    一番谆谆教诲听得我满头雾水,待思及夜来那双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哑忍如同深井的清瞳,方觉很是有几分道理。原以为除了憨玩胡混外懵懂无知的大垂,一出了山门,简直如同被哥哥附身,瞬间风格大变,说出的话越发晦涩深奥。他毕竟年长我许多,漫长岁月不是白活,就算纸上谈兵也能比我多谈个几册。凡人形容这种差距,通常说某吃的盐比某吃的米还多,大垂这碗多出五百年的盐疙瘩全搁一块,准能咸死我。

    龙君避过话头,微眯起眼意欲假寐,太玄舔了舔唾沫四溅的厚唇,不着痕迹朝我扫一眼,表情之诡异令人费解。又附上前低声道:“自君上重归的消息一传出,四海如沸,小的已给西、南、北三海的龙主都下了帖子,君上的远近故交都会在三日后应邀赴宴,为君上接风洗尘……玉琼川的那位鲤鱼公主您还记得不?就是锦澜小殿下,据说有要事相商,已先一步驾临城中苦候,夜来姑娘安顿她在冷泉宫住了好些时日。”

    龙君含糊“唔”了一声道:“玉琼川的鲤皇老儿哪里去了?动不动就闭关躲清闲。本座和他女儿又不熟,遣个小丫头来作甚,到时席中一帮爷儿们个个辈分高过她一头,无话可聊岂不尴尬。”

    太玄幽幽长叹:“君上有所不知,这些年不仅东海四分五裂,就连周边属国都被战乱波及,危如累卵。鲤皇他老人家……早在两百年前已被夜叉王所害。夜叉王使的手段极不光彩,卑鄙毒辣令人齿冷——乃是趁鲤皇赴禹门赤水跃龙关飞升之际,趁其不备发起偷袭,将老鲤皇千刀万剐,死状惨不忍睹……”

    第二十一章蜃中镜影

    龙君毕竟是龙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突闻故人噩耗,眸光一敛,端静如水的面上却半分形色不露。沉吟了片许,才低声询问:“若没记错,他女儿锦澜今年不过才一千三百多岁,还是个小姑娘家。玉琼川现在继位主事的是谁?”

    太玄是个心肠慈软的龟,抬袖揩了揩眼角的几滴同情之泪,叹息着回道:“鲤皇在距离龙关不足百里的河津口罹难,原身尸骨都被作践得寻不齐全了,玉琼川举国守孝,尚未推举新王继位——再说也寻不出太合适的来,鲤族中暂时主事的,是锦澜殿下的亲姐姐锦芙长公主和她母族中的堂兄,世子延维。”

    龙君默然点头,重又支颐闭上了眼睛,只是原本放松的肩头变得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些。

    我垂首盯着手腕上的绿帕出神,寻思那夜叉王到底何许人也,竟枭狠至此,连即将化龙的万年鲤皇都敢眼也不眨就杀害。课书上耳熟能详的各种妖魔中,仿佛并没这么号人物,想是近些年来新起的邪恶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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