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婆娑行
    。也对,他那么讨厌嫌弃我,怎么会真的想要有所亲昵。说不定转头就恶心得皱眉欲呕。也真难为他一身戏骨,时时妆演登样,从不欺场。

    殿外的穹宇中忽滚过成串巨大闷响,在静夜里惹人心惊。那是风雷战车列队待发的震动,听起来好似连绵不断的雷鸣。

    雷声惊醒了我。一旦等到东海大军攻破阗星城,他便可将我和大垂同时拿捏在手,一切就都迟了。我来不及再犹豫,转身叫住他。

    “临渊……”

    “怎么?”

    “你能不能……留在外厢陪我。就今晚。”

    第四十三章潜别离

    他止住步子愣了一愣,想是大感意外,随即徐徐展眉:“只有今晚?你若愿意,我便是每晚歇在外间窄榻守着,也不是不行。”

    难得他此番没有轻嘴薄舌调侃取笑,却惹得我心头痛了再痛。被一只手揪起来碾来绞去,恐怕也不过如此。可是没有了,没有以后,没有每晚,如果一切都是骗局,就让所有美好的假象到此为止。

    这是定亲以来,他第一次留宿上元宫。人是留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缩在被子里竖着耳朵细听外厢动静,只盼他早些梦会周公,却不料平日里那样贪睡的一个人,偏生这晚精神头好得很。挥退了一干值夜的婢子,每隔不多会儿就跑进来一趟,查看窗扉关严实了没,又问是否需得添茶递水,连被角都要亲自给掖了一回又一回,百般周到千般细致,无处不妥帖用心。

    我傻了。预先设想的诸般情景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局面,眼看子时更漏已迟,再要耗下去,留他下来直到天明也毫无意义。

    既然等他睡着遥遥无期,或许最简单的方法才最直接有效。

    右手藏在身后,一团雪光将帐幔映得雪亮。下一刻他已倒在雕花牙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均匀。

    说来惭愧,在涂山时课业不精,咒诀法器样样稀松,过关全靠半混半蒙,唯有一个黄粱咒使得行云复流水,出类拔萃。哥哥说,这大抵是因为我天性嗜睡。

    拽着胳膊将临渊往里挪了挪,纱帐放下遮好,又刻意露出半幅袖口来搭在床边,估摸这个角度上佳,既若隐若现又不过分显山露水流于刻意,才拉响床头铜铃,将殿外候着的近侍唤了进来。

    “君上兴致好,多喝了几杯,今夜便留在上元宫歇息。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来扰。若有要紧事,先去通报龟丞。”

    那尾总是迷迷瞪瞪的小鲥鱼伸头探脑往纱屏后瞅了瞅,滴溜溜一双鱼眼在临渊露出来的缭绫广袖上打了个转,忙缩着脖子连声应了,诺诺告退。

    水族对风月故事的想象力一向丰富撩人,不知过了今晚,会在满宫里被传成怎样。政事上素来勤勉不怠的龙君竟一改常态,耽搁在后宫数日不朝,夜来会因此怨怼委屈,要他解释吗……或许不会吧。她温柔识大体,又如此情深弥笃,总会万般体谅他的“忍辱负重”。而临渊,有着一副巧舌如簧的临渊,想必什么醋海风波都能轻而易举揭过。“上不得台面的君后,来日弃便弃了,又有什么要紧?”

    这般满怀酸楚,望着他的睡颜苦笑。不管了。只要能瞒过三朝,之后这宫里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我是为什么来,又该如何应付没有朋友、满怀敌意的处境,往后的路该怎样走,风雨飘摇的前程究竟指向何处……统统都不想了。

    枉担一场虚名,此时此夜,就是我今生能距离他最近的一刻。

    念个小小的避水诀,把周身这小片海水间隔开。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去,将侧脸贴在他额头温暖的皮肤上。泪水凝固成凉硬的碎珠,成串打落在绢枕上,发出怅怅闷响。

    从未像这样爱过一个人,从未像这样恨过一个人……从未。

    伤了他,甚或杀了他,我没想过。不是不敢下手,只是事到如今,我对他,已别无所求。

    一个正确的决定总是伴随着另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像好运与厄运大多相辅相成,这才是吉凶守恒。

    一狐一马,转着圈困在滩涂上发愁,无疑让我对此又有了更深一层体会。此番放倒临渊离宫出逃,正确的决定是,临走前偷去天上地下独此一家的法器少昊琴;错误的决定是,我顺手还拐了那匹牵着不走赶着倒退的白龙马。

    用摄心术和它大眼对小眼互相瞪了好半天,此马才羞羞答答报上名来,原是唤作“越影”。

    我瞠目:“‘越影逐日’,说的就是你啊?呃,久仰久仰……见面不如闻名。”看来神仙榜的排位,也不一定全都作得准。

    逃跑这事,光有腿不够,两腿比不上四蹄,狐狸爪子再利索,也不能和四条马腿相提并论。但照目前这个情况看来,莫说指望它助我日行千里,弄不好我得驮着它跋山涉水。

    马有了,路就摆在眼前,谁跑?真是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总而言之万事难。偷马不成蚀把草,活活拐了尊祖宗来添麻烦。

    怎么办呢,我不会缩地成寸,就算不眠不休星夜兼程地赶路,没了神驹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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