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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动起波澜。沉到了底,再没什么可失去。

    “幼棠……”他踟蹰着,往前挪了微乎其微的半步。

    我立即往后倒退一整步:“龙君自重。这是个什么称呼?不伦不类,无尊卑上下。龙君可称我涂灵殿下,倘日后承了涂山帝位,亦可如众仙友般,唤一声棠君上神。”

    “大错早已亲手铸成,事到如今,自知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皱眉,把话清清楚楚一字一字说给他:“要我原谅你,除非天倾地陷、黄泉水竭、混沌重临。”

    临渊肩膀微颤,唇色褪得极淡,近乎同苍颓的肌肤融为一体。

    我扭过头,干巴巴续道:“改日我会随父君去一趟补天宫,将那玉谱奉还娲皇。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你爱去哪去哪,爱干吗干吗,就是别继续杵在这里,平白坏了涂山清名,懂?”

    他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我已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一路疾奔回洞府,灌了满喉咙凉风,嗓子眼里又酸又疼。忽然觉得很口渴,四处扒拉还有没有剩下的无忧酒。我不需要他出现,不需要他来弥补什么。我只需要患兽,患兽是唯一能让我麻木忘忧的一剂灵药。

    数不清的空酒瓮一个摞一个,从石洞地面直堆到穹顶,似大堆沉默透明的尸骨。找了好半天,才床角底下捞出仅剩的小半口。

    又是一场酩酊。其实人只要想醉,喝的是酒还是水,都没什么区别。睡着了,毕竟比清醒着开心。

    事后想想,如果我当时能多问一句,“你要去哪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可惜我没有。

    再又三个月以后,哥哥一大早敲开我狐狸洞的门,神色复杂。

    我揉一把惺忪睡眼,手里还拎着酒瓮,摇摇晃晃几乎撞上他胸前:“怎么?”

    他皱眉:“你跟我出来一下,山门口有人找你。”

    “……谁?”

    “敖临渊。”

    “不见。”

    “他至多只能再留半个时辰,白泽那帮人也在。他有东西要交给你,谁去拿也不肯松手……你去看了就知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长久没有跨出过洞府大门,不知不觉竟已是隆冬。

    我想了想,回身从床头取下那把落满了灰的长剑,直朝涂山脚下奔而去,哥哥在后头紧追不舍:“我只让你去看看,你拿剑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空琴醉生

    好几团颜色各异的祥云七扭八歪挂在树梢,一眼便知,是东皇手底下那几个妖神又齐刷刷列阵到场。

    人还未至,冷嘲热讽先纷纷钻入耳中:“水族的终极梦想是什么?浪啊!一浪高过一浪。这下浪大发了,把自己拍里头了吧?一世英名啊,毁得干净,落个这等结局,啧啧。”

    “白泽君,咱们要是把他带回昆仑墟,云梦泽那个龙宫宝库……”

    “甭惦记,瞧见没,现摆着的例子,其实钱多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能这么想,说明你还不够有钱。”

    我翩然落地,挥挥衣袖把那几团彩云打散。不够有钱的鸟人毕方人穷气短,脸色便不大好看:“棠君上神这是何意?这就是涂山的待客之道?”

    “有请而来的才叫客。本上神对不速之客,向来待的就是这个道。几朵破云好没眼色,挂得忒不是地方,挡了我涂山的风水。怎么,有意见?有也憋着,不用让我知道。”

    毕方面孔僵硬,动了动脖子,终究没敢再回嘴,将翅膀拍得啪啪乱响。

    做上神就是这点好,不用再谨小慎微顾虑旁人脸色,偶尔使个性子,一干闲杂人等不想接也得接着。

    白泽咳嗽一声,似笑非笑斜眼看我,但他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异常和蔼的话语:“这位就是之前同龙王一道下凡历劫的涂山帝姬?果然一朝飞升,今非昔比。”

    哥哥冷着脸,在一块大青石后头对我招招手:“妹子,过来。”

    我屏住呼吸,紧紧咬牙,不知不觉举步迟缓,朝巨大的青石边挪去。

    有男子斜倚青石,白衣拖曳在地,周遭方寸之内,遍地枯草凋零。

    那双肩仍旧清瘦单薄,如一抹虚浮侧影,一动不动望向虚无之处。寒冬的山风瑟瑟包围着我,四下再无别的声音。

    我忽然不敢靠近,小心地唤了声:“临渊。”

    白衣褶痕如水,波澜不惊。或许是北风太嘈杂,遮盖了我细如蚊吟的声音,他没有听见。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泥塑木雕般的身影面前,蹲下。

    映入眼前的,是张空洞、木然的脸。一双不可见底的深眸,直映着天边流云舒展,毫无半点波纹。无悲无喜,无情无绪。指节苍白的手中,还紧握着一个玉瓶。

    我顺着他专注的方向望了一眼,前方只是块阴沉沉寡白的云天,什么也没有。

    “……他,他怎么了?”

    哥哥掉过头,似是不忍再看:“把他从黄泉海捞上来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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