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

    夙延川抬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顾瑟,微昏的光线里,她像是颗莹莹的夜明珠似的,明媚又柔和。

    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顾瑟不意他也在这里,想到分别的时候他叮嘱她“只管歇着,什么都不必操心”,就抿了抿唇,有些赧然地走了进来。

    夙延川就对她身后的闻音吩咐道:“给你姑娘端个凳子来,再去要个椅袱垫着。”

    这样的细致。

    顾瑟就感受到柳鸣羽端详的视线在她身上一触而收。

    她不以为意。

    柳鸣羽是夙延川的心腹医官,家学渊源,熟谙跌打和妇儿。

    在梦里,她后来的脉案都是这位小柳太医掌持的。三日一诊的平安脉,让她对这位年轻的太医也已经十分熟稔。梓

    她的视线落在半躺半靠在炕上的越惊吾身上。

    少年正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把原本横在腰间的被子拉到肩膀上去,不知道是抻到了哪一块伤口,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额角绽起了一条青筋。

    顾瑟道:“还不老实的呢,这会子晓得遮盖了,难道我不看见就不知道了?”

    声音不疾不徐的,却有些严厉。

    越惊吾就有些讪讪的,一面道:“阿姊,我晓得错了。伤口丑的很,你不要看了。”

    一面就把求助的目光往夙延川的方向投过去。

    小少年受了伤,脸上白惨惨的不见血色,而他又生得实在秀丽,也许是同顾瑟一处久了,连眉目都有些微的相似,尤其是这样示弱起来,让夙延川心里就有些不落忍。

    少年从七岁就被家里送到东宫来,跟在夙延川身后,隔了八、九岁的年龄,就和他的子侄似的。

    而顾瑟虽然只比越惊吾大了一、两岁,但也许是因为这几年里一手操持越惊吾于兵法上的课业,对着小少年的时候看上去也颇有威严,亦姐亦母一般。

    她在夙延川面前有时娇憨,有时温顺,都是小女儿情态,从没有这样的严厉。

    这个样子的顾瑟,让他心中微微动了动,清了清嗓子,道:“瑟瑟。”

    ——他鲜少唤她名字,他们相处的时候,顾瑟的视线常常追随着他,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的意思。

    不过这个时候顾瑟注意力全在越惊吾身上,夙延川也只能叫她一声——他偏不肯叫“顾二娘子”,仿佛听起来会有些生分,比不上越惊吾唤“阿姊”的亲昵,就输了什么似的。

    顾瑟果然回眸看了过来,她道:“殿下,您同我说惊吾只受了一点伤。”

    就有些她自己没有察觉的埋怨和娇嗔。

    柳鸣羽端起了手边的杯,眯着眼睛品茶,权当自己不存在。

    夙延川又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似的。

    他早早养出威严,又向来说一不二,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但又偏偏甘之如饴。

    越惊吾眼睛微微转了转,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暗流。

    他立刻把被子规规矩矩地盖好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乖巧不过地道:“阿姊,川哥也是怕你担心,我当真并没什么大碍,只是瞧着吓人些,不过都是些皮肉之伤,养一阵子就好了的。”

    他强调地道:“不信你问柳太医。”

    发现顾瑟的视线移了过来,而夙延川也垂下了眸子当没有听到,柳鸣羽只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揖手道:“回顾娘子,越将军身上的确实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及筋脉,想来越将军搏杀的时候也是有心自保的。”

    顾瑟即起身回了半礼,道:“柳先生折煞我。不必如此多礼。”

    柳鸣羽但笑不语。

    这房里的两个男人,一个自幼储国,威仪日隆,胸怀韬略,眨眼杀人。一个少年掌兵,为归骑左卫将军,千百骑中纵一身伤,半步不退。

    而眼下却一个对她听之任之,甚至自认理亏,做她的底气,一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温驯有加,动辄撒娇。

    这两个人用自己的尊重成全她的尊重,谁敢轻慢于她?

    他还想在东宫麾下安安稳稳地过两年太平日子呢,做什么想不开?

    顾瑟没有想到柳鸣羽有这么多念头。

    她从太医这里得了确认,算是放下了心,就注意到炕桌上放着的一个锦囊。

    那锦囊不过她巴掌大小,青白配色,不晓得里头装了什么,立在桌面上,在昏昏的光线里不大起眼的样子。

    顾瑟问道:“这是什么?”

    越惊吾的视线随着她看过去,眉宇间就生出些黯然之色,又像是她方进门的时候他的神情了。

    顾瑟看在眼里,想起夙延川同她说的“越止戈随身带了一点东西”,心头就霍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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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延川已经沉声道:“这就是我同你说的东西。”

    他看着顾瑟,道:“我记得你给我看的信里,越二要约惊吾出去见一面,吃个饭,是不是?”

    顾瑟凝眉道:“若果然是毒药,怎么能就放在这里?”

    夙延川看了柳鸣羽一眼。

    柳鸣羽内心腹诽,起身道:“顾娘子有所不知。这里头装的东西,是产自乌里雅苏台的一种蛇狼草的汁液,这种草对许多人来说并无毒性,只是有少部分人误食会四肢无力、发冷,重者或会晕厥,致死者百不足一。”

    顾瑟问道:“所以小越就是这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是不是?”

    柳鸣羽道:“按越将军自己所说,确是如此。”

    顾瑟又追问道:“若是兵器上涂抹了这汁液,从创口进入体内,又会如何?”

    柳鸣羽心中暗暗叫苦。

    太子爷让他回话的时候,也没有对他说过这位小娘子这样的敏锐。

    左卫将军本人没有说,太子没有说,如今让他一个小太医说“越止戈确实在兵刃上涂了草毒,越将军当时为了对抗麻痹眩晕的感觉,自己把自己的手都快抠烂了”?

    这位看上去威严厉害,实际上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若是一言不合,掉起金豆豆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越人祖师爷在上。

    他含含糊糊地道:“症状也同服食有些相似,不过会略重些。”

    顾瑟一下子就听懂了。

    夙延川递了一个眼神,越惊吾悄悄地把手藏在了被子底下。

    出奇的,顾瑟却并没有去检查他的伤口,她微微地闭了闭眼,心里头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但又被她强压了下去。

    ——越惊吾从小跟着越二叔长大,所以越二叔才能知道他对蛇狼草敏感不耐。

    ——越惊吾说,从他二哥跟着二叔出门再也没有回来,他大哥就不让他与二叔亲近了。

    ——越止戈身上带着一瓶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草汁,投在秦王麾下,邀约越惊吾出门。

    所以在梦里,她从来没有见过越惊吾。

    是不是那个时候,这个小小的少年,就这样在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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