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前还炙热的温度。

    ※

    听到“顾娘子又热起来,烧的不好了”的消息,夙延川没有半刻迟疑,丢下审到一半的越止戈就赶了过来。

    他大步流星,传信的妇人小跑着追在后面都跟不上他,面色沉得像水一样,径直进了房来。

    闻音不意他来得这样快,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夙延川只看了她一眼。

    闻音胆战心惊。

    她低下了头,轻手轻脚地去收拾水盆、布巾。

    夙延川已经低下头去看查看顾瑟的情况。

    蜷在被子里的女孩儿满头的汗,小脸烧的红彤彤的,紧紧闭着眼,细软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颊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夙延川见过她许多回。

    每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像一弯明月似的,或温柔、或明丽、或飒爽、或端庄,但总是生机勃勃的,让人只要看着她,就觉得从心底里宁谧又从容。

    从来没有这样的憔悴过。

    夙延川眼中的怜惜和痛楚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伸出手,要去试一试顾瑟额上的温度,却又收了回来,在桌上的水盆里洗了手,才重新探到她额头上去。

    他之前一直在囚室中,又刚用冷水净了手,纵是他一向血热,这时手指也有几分寒凉,贴在顾瑟额上,让她轻轻嘟呶了一声什么,连眉头都微微平复了些。

    不过片刻功夫,那舒适的、冰凉的感觉忽然消失了,顾瑟就有些不满地重新皱起了眉。

    夙延川就把手重新放在了她的头上,俯下身,轻声唤道:“瑟瑟,瑟瑟。”

    声音又轻又柔,顾瑟在迷蒙之中,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又安心。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夙延庚宫变的那一天。

    汹涌燃烧的火焰吞噬着她。

    咽喉里挤出来的的喘息都带着火星般的灼烫。

    她在斑斓的幻觉里看到夙延川长身玉立的背影,他转过头来,俯身对她伸出手,唤她“瑟瑟”,说“我回来了”。

    可是她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看着他熟悉的、俊美而深刻的眉眼,胸臆中翻涌着酸楚,她的眼睛发涩。

    却流不出泪来。

    周身的高热让她全身都在痛着,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喃喃地道:“……娘亲……娘亲……爹爹……殿下……”

    夙延川心如刀割。

    他在顾瑟耳边柔声地哄她:“瑟瑟,我在。瑟瑟乖乖的,先不要睡了,太医一会就到了,先让他帮瑟瑟看一看好不好?”

    顾瑟被他这样地哄着,微微张开了眼,声音细细的,眼睛里都是濛濛的水汽,哀哀地道:“殿下,我好冷。”

    她呼吸之间,鼻息拂过夙延川脸上,热的有些烤人。

    她体温这样的热,难怪一直觉得身上发冷。

    夙延川心头像被团滚沸的铁水浇下去一样的痛。

    他伸手摸了摸顾瑟的被角。

    被她一直这样高热地出着汗,被褥的里面都有些潮湿了。

    他索性坐在炕边上,把顾瑟抱着坐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又拿过旁边的猞猁皮大氅来,密密地围在她肩上。

    他胸膛滚烫,是年轻男子火炉一样的热血温度。

    顾瑟昏昏茫茫地倚在他胸前,一时觉得有些硌,不似方才的柔软舒服,又觉得不似方才的冰冷了,有些熟悉的安心,扭着头动了动身子,不大安稳的样子。

    夙延川就微微收紧了手臂,柔声叫着“瑟瑟”,耐心地哄着她。

    柳鸣羽背着他的药箱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向闻音问了两句话,又来查看顾瑟的情形。

    顾瑟手脚都是软的,被搭住了脉,又查看了眼、舌,她似乎有些不舒服,歪了歪头,就把一张脸都埋进了夙延川的肩窝,蹭了蹭,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娇娇小小的女孩子,病中的憔悴无依,像被雨淋湿了的奶猫儿一样惹人怜惜。

    夙延川就看着柳鸣羽,一双长眉紧紧地锁住了,道:“你手脚轻些,不要让她痛了。”

    柳鸣羽微微一噎。

    他知道太子心焦,忍了口气,道:“殿下,顾娘子只是有些反复,先把药用了,后续方子臣再调一调,看看情形。”

    夙延川也知道自己迁怒。

    他在顾瑟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道:“既有现成的,之前怎么不知道吃?”

    闻音硬着头皮跪了下来,道:“殿下,姑娘实在是吃不下药,一碗要吐出半碗去。这一回也是刚煎好不久,方才姑娘还醒了一回,奴婢想着为姑娘传个话,回来就服侍姑娘用药,没想到就……”

    夙延川闭了闭眼。

    柳鸣羽知道他这是极怒了,低着头站在一边。

    夙延川的目光落在闻音身上,深深地盯她了一眼。

    闻音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一眼不带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情绪,仿佛她就是个死物、摆件,再不值得留一丝一毫的心似的。

    她埋着头伏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出。

    头顶上传来冷得像齿颊含冰一般的声音:“药呢?端给我,我来喂。”

    闻音爬了起来,把桌上的药盏端给他的时候,手脚都在微微地颤抖。

    夙延川却没有再看她。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顾瑟倚在他肩上,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抚了抚顾瑟的面颊,轻声道:“瑟瑟,醒一醒,吃了药再睡,吃了药就不冷了!”

    顾瑟梦得光怪陆离,神志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睁开眼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看得见夙延川近在咫尺的脸。

    她喃喃地道:“殿下怎么在这里,今天没有上朝吗?”

    一时又错以为是还在上阳宫里,她生了病,夙延川在身边衣不解带地陪着她。

    夙延川柔声道:“瑟瑟病了,今天不上朝。”

    他看顾瑟有几分清醒意识,就用小调羹舀了药,喂到她唇边,哄她道:“瑟瑟来吃了药,吃完有蜜饯吃。”

    顾瑟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晃着头道:“是苦的。”

    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很认真地拒绝。

    夙延川道:“是甜的,瑟瑟尝错了。”又舀了一勺喂她。

    他这样哄着,顾瑟就真的相信他,每回喝完了都说“太苦了,不吃了”,等他喂了,却又乖乖地喝下去。

    她这样的乖巧,让夙延庚一颗心像被只手反复地握着,酸酸涨涨的,又觉得痛楚。

    柳鸣羽在一旁垂着头,听着太子爷的温言软语,心中惊涛骇浪似地感慨。

    第35章

    ※

    柳鸣羽在太子爷身边效命也有十来年了。

    太子当年对他爹有大恩。他爹每回为太子看诊, 都会带着他, 太子历年的伤病都在他心里有了数, 他为太子看起脉来就更得心应手,不易出差错。

    后来他爹年老致仕,他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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