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心绪又重新萦回了心上。

    她不想把这种心情表露出来,只是柔声道:“您坐一坐吧!我叫人回去取书。父亲这里有许多好茶,我们悄悄喝一点,他不在家,不会知道的!”

    夙延川一向敏于察觉人的情绪,何况是被他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小姑娘。

    他温声道:“好!”

    他坐在了长案边,看着顾瑟俯下身去,在多宝格底下的柜子翻捡,问他道:“殿下,阳羡的紫笋和雪芽您喝哪一个?”

    都是他平素喜欢的。

    夙延川微微敛目。

    小姑娘这样的细致。

    一颗心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却还是傻呆呆的,也没想过要他娶她,也没想过嫁给别人……

    他要是个浪荡子,人品低劣一点,她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他柔声道:“就紫笋好了,不要一直在那里低着头,仔细折了腰。”

    外头不知道候着多少服侍的人,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取茶。

    顾瑟却笑道:“不必,你们送些水来,我为殿下沏茶。”

    府里大爷顾九识不在,老爷子顾崇却也是雅士,常备着各色鲜水,没有多久,果然就盛了一瓮山泉来。

    夙延川却挡住了顾瑟的手,自己接过了铜壶。

    他娴熟地烧水、点茶。

    顾瑟争不过他,支着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扶在茶铫上,一时有些失神。

    夙延川忽然问道:“瑟瑟,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顾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反应过来以后,又侧过头去,轻声地道:“不过是大家都不是一路的人罢了,倒也不必一定要往一处去。”

    她语气里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夙延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瑟瑟,一向是个遇到什么事都先想到去解决的女孩儿。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样倦怠的样子。

    可见是真的伤了心了。

    谁能让她这样的伤心?谁会让她这样的伤心?

    夙延川的目光落在少女交握在黑漆桌面的纤细双手上,用力克制了心底一点难以言喻的暴戾和杀机。

    他徐徐地道:“这时节京中的好去处有许多,不想见谁,那就不要见好了。”

    顾瑟抿起唇角微微地笑了笑,眉眼间却仍带着黯然。

    高热的泉水在茶瓯里荡开,青白色的叶在滚水中微微地舒展、盘旋,像一朵朵将开未开的兰。

    浓郁的茶香在室内铺卷开来。

    修长而稳定的手擎着杯壁,将茶盏放在了她的面前。

    顾瑟抬起头来,就对上夙延川深邃而温和的视线。

    那眼神笃定又包容,像是大海一样深沉,又像是清风一样温柔,像在无声地告诉她:“我就在这里!”

    顾瑟忽然鼻子一酸。

    她在他面前一向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一定是看出了、听出了什么。

    可是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出口……

    她闷闷地低下了头,像是忽然发现茶盏上有什么新的天地似的。

    她越是这样,夙延川越发觉事情的严重。

    他耐心地等着。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隔了许久,顾瑟才低低地道:“殿下,如果我的姐姐做错了事……”

    果然是因为顾家的大娘子。

    夙延川想起几年前,在三司使白永年家的水榭里,她开解他的时候,就举了她姐姐的例子。

    小姑娘很看重家人。

    他这几年一直关注着小姑娘身边的事,她的父亲顾九识又站上了他的战车。他对她的家人的了解,比她想的更多。

    他敛了眉目,听她接下去的话。

    顾瑟却没有再说下去。

    夙延川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沉默地垂着头,顷刻之间,有水珠扑簌簌地滴落在手上、腕上。

    夙延川心头大痛,想也不想地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去。

    他俯下身来,单手将顾瑟的手拢在了掌心,一只手轻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柔声道:“瑟瑟,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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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瑟泪眼朦胧地仰头看他。

    眼神那样的彷徨又信赖。

    夙延川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孟浪地将小姑娘拥进怀里。

    他声音低沉,用了十分的温柔,道:“瑟瑟,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你姐姐比你年长好几岁,她应该有她自己的判断能力,无论她做出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顾瑟喃喃地道:“她是顾家的女儿。旁人不会想顾家的大娘子如何,二娘子如何,他们只会说,你看顾家的姑娘,竟能做出这种事来,可见……”

    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吗!

    顾笙做的错事,填了自己一条性命进去,一死了之,却把顾家的声誉、顾家女的名声全毁了。

    “她恨我们!”

    顾瑟黯然地偏过了头。

    “如果不是她今天说出了口,我都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她是这样看父亲、看我的……她觉得父亲偏爱我,她觉得顾家长房的荣光都与她无关……”

    “父亲给我们一模一样的礼物,她转头就放在一边。只此一个的透烧琉璃美人觚,父亲给了她,被莞姐儿眼热故意打碎了,她也没有一点点表示。”

    “她起了热,母亲几天几夜陪在她床边,眼睛都眍了,她醒了第一句话却要找二婶婶。”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怎么能这样的狠心?”

    这些话,小姑娘对谁都无法说出口。

    丫鬟再贴心终究是侍人,有主仆之别。

    钟老夫人、云弗听到这样的话,只会愈加伤心。

    夙延川怜惜地抚着她的发顶,心里刀绞一样地疼,他柔声道:“瑟瑟,你信不信我?”

    第44章

    ※

    顾瑟下意识地点头。

    夙延川就合拢了手, 将她一双手扣在掌心里, 他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单膝蹲了下去, 仰头看着她。

    这个姿势让顾瑟有些慌乱,她道:“殿下,您快起来……您怎么能在我面前这样的低头……”

    夙延川手臂微微用力,压住了长裙下她无措地不知道如何安置的双腿, 柔声道:“有许多事,也许你不能、或者不愿处置。这是人之常情!”

    “但我想让你都可以交给我。”

    他声音温柔轻快,但也果决,道:“我来为你解决。”

    “瑟瑟,有些话在开原我就该对你说。”

    他看着女孩儿染上红晕的面庞,声音低沉又温和,带着点点的笑意:“还请瑟瑟原谅我, 那天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心悦你, 我想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做我一生的归处。”

    他忽然说这样的话, 让顾瑟全忘了方才的苦恼和辗转,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夙延川也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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