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子还是不要为难奴婢得好。”

    未央手指微紧。

    看来又被她猜对了,公主已经被晋王控制起来了,晋王控制的,不仅有宫女,还有宗室女,甚至所有走进行宫的人。

    未央看了一眼萧飞白,萧飞白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对内侍道:“既是如此,那我改日再遣人告知婶娘。”

    内侍继续领着萧飞白一行人往前走,穿过九曲回廊,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颇为清幽的宫殿。

    未央跟着萧飞白刚走进宫殿,余光瞥到殿中窗台下的一排花草。

    四月初,百花尚未凋零,被精巧的工匠们移栽在花盆中,摆满了窗台。

    何晏虽是商户,却也是风雅之人,窗台上有奇花异草,倒也不足为奇。

    未央收回目光。

    她嫁于何晏之后,曾三番五次去找何晏和离,何晏的书房中,也种着类似的花草。

    内侍道:“何世子很快便会回来,萧公子暂且在殿中等候片刻。”

    萧飞白颔首,内侍退了下去。

    桌上有宫人们早就准备好的茶点,萧飞白随意抿了一口,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晋王的人控制了行宫。”

    身边之人都是心腹,萧飞白说话肆无忌惮:“只待天子与太子崩天,大夏便是晋王的囊中之物。”

    说到这,他轻挑眉,看了一眼未央,未央眉头紧锁,面色颇为凝重。

    萧飞白便笑了起来,道:“现在知道怕了?”

    “刚才在顾家与顾明轩针锋相对时,怎就不知道害怕?”

    未央道:“我以为医官们能将太子治好。”

    书里的太子,并不是死在这个时候的。

    她死后好几年,太子才撒手西去。

    太子病逝后,天子经受不住打击,紧接着驾鹤归天,晋王趁此掌权,顾明轩一飞冲天,而不是像这般,她刚刚重生,太子便撑不住。

    难不成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书中的剧情?

    未央心中烦闷,便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然而她刚走到窗台下,手指尚未触及到窗户,原本与她言笑晏晏说着话的萧飞白,却突然道:“别碰那些花。”

    “花?”

    未央低头地看摆在窗台处的花草,萧飞白的话让她很是意外——不过是些普通的花草,萧飞白至于这般紧张吗?

    然而就在这时,宫人们的哭声由远及近,未央心头一惊,看向萧飞白。

    萧飞白剑眉微蹙,合上手中描金折扇,道:“怕是殿下不行了,我出去看看,你就在殿中,哪也不要去。”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立在窗台下的未央,道:“不要碰窗台上的花草,何世子最是紧张那些花草,平日里连我都不让碰,你莫触他霉头。”

    未央颔首,宫人们的哭声越来越近,萧飞白大步走出殿。

    未央看着萧飞白远去背影,想着萧飞白刚才说的话,斟酌片刻,抽出袖中锦帕,轻轻覆在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上。

    须臾间,她玉色的锦帕变成了太阳初升时的红霞颜色。

    未央眸色微沉。

    果然是她的“好夫君”何晏。

    她当时死后看书时,便颇为疑惑,为何何晏明明之前与晋王素无往来,却在晋王登基之后成为晋王身边第一得用之人,甚至还压了有从龙之功的顾明轩一头,她想到病逝的太子,会不会是何晏下的手。

    如今看来,她的猜想果然没错。

    书中的太子,是死于朝阳草的毒。

    朝阳草还有一个名字,叫断肠草,曾在上古时代将尝百草的神农氏毒死。

    这个草看上去与寻常花草无异,又加之失传上万年,寻常人根本不知道朝阳草究竟长什么模样,她也是重活一世,才在书中得知朝阳草的事情。

    可何晏为什么要杀太子?

    天子对何晏百般宠信,太子亦是对何晏分外尊敬,太子又是天子唯一的儿子,杀了太子,对何晏有甚么好处?

    且不论对何晏有甚么好处,最重要的是,太子薨逝,晋王登基,顾明轩必会让她生不如死。

    一瞬间,未央对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何晏,充满了怨念。

    第18章

    何晏这个人,心思叵测,阴鸷狡诈,做事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上辈子定然是什么都没做,只顾着作孽了,才会嫁了何晏这样的夫君。

    未央在心中直将何晏骂了上百遍。

    骂完之后,心中虽然仍不解气,但还是平复下心情,叫来从霜,让从霜出去打探消息——宫人们的哭声越来越近,此时的太子多半已经不行了,她只盼着年迈的天子能撑过晚年丧独子的悲痛,不要让大夏的江山这么快便落入晋王手中。

    天家宗室这么多,不一定非要选晋王的。

    更何况,太子是有儿子的。

    但转念一想,太子的儿子才十岁,且与太子一样病病歪歪,又加之主少国疑,必出祸乱,天子为保皇孙性命,未必敢将天下传给皇孙。

    未央只觉得前途艰险,荆棘丛生,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

    书中的晋王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坐拥天下后,他一样没有放过皇孙,登基不过数日,皇孙便不治身亡。

    如果天子知晓晋王如此狠辣,哪怕为着小皇孙,天子也不会将晋王立为皇储。

    未央这般想着,送走从霜。

    从霜走后,未央叫来木槿,闭目揉着额头,做出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来,道:“我这几日只觉得百节痛烦,烦热心乱,饭也吃不下,你瞧着给我开上一剂药。”

    木槿笑了笑,道:“姑娘这是忧思太过的缘故。”

    未央道:“话虽如此,但吃上两剂药,总比白白熬着好。”

    木槿斟酌片刻,道:“我给姑娘开剂醒神汤?”

    这个院子是何晏居住的地方,吃穿用度样样齐备,无需让宫人出去拿药,便能自己熬上几碗汤药。

    未央道:“醒神汤太过温补,只怕对我无益。这样吧,你熬上两碗三黄汤吧。”

    她在书中看过,朝阳草虽然是剧毒,但并非无药可解,可用三黄汤解,也可用鲜羊血趁热灌服。

    太子缠绵病床多年才去世,多半是何晏担心被御医们发觉,用量极少,而皇孙的身体与太子颇为相似,亦是中了朝阳草的症状——时常觉得胸闷,稍微吃些东西,腹中便灼痛难忍,甚至会突发昏厥,呼吸全无。

    太子已经被何晏害死了,她不能再让皇孙一样死于何晏之手。

    所以才故意装作自己不舒服,想让木槿给她开三黄汤,但木槿用药谨慎,只用醒神汤,她不得不自己说出来——若是木槿是从夏从霜便好了,她就不用这般拐弯抹角了。

    木槿看了看未央,面上有些疑惑。

    她是出身宗正府的医官,伺候未央不过一月多的时间,未央不敢以心腹待她,也是人之常情。

    木槿道:“既是姑娘要,我这便熬了来。”

    不多时,木槿送来熬好的三黄汤,并着几碟精致蜜饯。

    未央道:“放下吧,我一会儿喝。”

    木槿点头,轻手轻脚退出殿,随手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未央一人,未央用筷子夹起沾了朝阳草的锦帕,浸泡在三黄汤里。

    看着锦帕上的红霞色一点一点褪去,未央轻轻松了一口气。

    果然,三黄汤能解朝阳草的毒。

    书中虽然说了三黄汤与热羊血能解朝阳草的毒,但自她重生后,书中的剧情便被她改的面目全非,这种情况下,她委实担心毫不起眼的三黄汤,是否真的能解毒。

    试验之后,她才真正放心。

    只待从霜打探到了皇孙的住所后,她便让从霜拿着浸满了三黄汤的帕子去救皇孙。

    此举虽然极其危险,但从霜武功极好,想来不会特别困难。

    上一世,若不是从霜中了劫匪的调虎离山之计,她才不会被劫匪们逼到跳崖。

    从霜去救皇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晋王控制了行宫,莫说是她了,连萧飞白都不能随意走动,她根本无法将三黄汤送至皇孙面前。

    当然,哪怕她将三黄汤送至皇孙面前也无用,所有御医都说皇孙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天子怎会信籍籍无名的她的话?

    哪怕她说皇孙中了毒,三黄汤能解毒,天子也不会相信,只会把她当做疯子赶出去。

    未央焦急地等待着从霜的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霜终于回来了,道:“皇孙此时与公主在一起。”

    “那便好,公主必会护着皇孙的。”

    未央道。

    但转念一想,此时行宫大多被晋王控制,公主能做的事情,只怕不多。

    未央又问:“公主现在情况如何?兰台殿的卫士们是否都是晋王的人。”

    从霜摇头,道:“兰台殿中的卫士近千人,怎会个个被晋王收买?不过是把守宫门的人是晋王的人,公主不知兰台殿外的情况,又怕皇孙出了意外,这才守在兰台殿寸步不离。”

    “太好了。”

    兰台殿是这种情况,其他宫殿想来也是如此,晋王的人只是控制了宫门,让外殿与内殿不通消息,才会给人一种他完全将行宫掌握于手的错觉,让众人不敢轻易出头。

    未央将浸满三黄汤的帕子包起来,塞到从霜手中,道:“这里面的汤汁能救皇孙,你快去快回。”

    书中只是记载了三黄汤能解朝阳草的毒,并未说剂量如何,她不知剂量,只能用帕子浸满三黄汤——能解一点是一点,实在不行,便让从霜多跑几趟。

    从霜跟随未央多年,对未央言听计从,从来不问原因,听完未央的话,她微微颔首,便准备收下帕子。

    正在这时,从霜一贯没甚表情的脸突然警惕起来,连忙将帕子收在袖中。

    殿外传来木槿的声音:“何世子,您回来了。”

    木槿一边说话,一边去开殿门。

    何晏见木槿女扮男装,便知未央多半也是如此混入行宫。

    萧飞白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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