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白虽然在笑,但对秦青羡的敌意却是赤/裸/裸的。

    秦青羡眼睛轻眯,桀骜之气一览无余。

    “若未央在侧,我定然赴约。”

    秦青羡乃天子骄子,性格张扬,喜怒不加掩饰。

    他冷声说出这句话,三人间的气氛便从刚才的和乐融融,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未央连忙打圆场:“少将军远道而来,我自然要为少将军接风洗尘的。”

    ——如果说秦青羡是出鞘的利剑,那萧飞白便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别看萧飞白整日笑眯眯的,跟尊佛似的,可一旦动起手来,他亦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修罗。

    姑苏林家便是很好的例子。

    不过十几日的时间,他便从林家的严防死打中救出姜黎,并迫使姜黎将一切和盘托出。

    若不是最后关头天子插手,只怕病死的太子早就身败名裂。

    未央打圆场,二人见好就收。

    小皇孙与天子说完话,便小跑着前来找未央。

    “未央姑姑,我好想你。”

    小皇孙拉了拉未央的衣角,仰着小脸说道。

    小皇孙的到来让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未央虽对太子没甚好感,但对于单纯稚嫩又对自己极其依恋的小皇孙,她做不到恨之入骨。

    未央微笑着与小皇孙说着话。

    天子身后的何晏将未央的一切尽收眼底,眸光沉了又沉。

    迎接小皇孙与秦青羡的宴席设在临华殿,分做女席与男席。

    天子的原配皇后去世后,天子便一直没有再立后,如今年龄大了,对宫妃们越发不上心,后宫没有能主事的宫妃,女席仍以长宁公主为首。

    长宁公主的右手处,便是未央的位置。

    废太子之案重新审理,姑苏林家作为幕后主使者,一败涂地,中间又牵扯许多世家与朝臣。

    天子有意打压世家朝臣来巩固皇权,华京城一时间人人自危。

    宴席上不见许多老面孔,公主精神有些不济,略喝两口酒便退了席。

    公主走后,女席上越发清冷,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着近日里发生的事情,时不时向未央投来或嫉恨或羡慕目光。

    未央坦坦荡荡吃菜饮酒,任由贵女们打量。

    她又没做甚么亏心事,有甚么好心虚的?

    ——虽说重审废太子一案的确是她一手促成的,可战死边关的数十万将士需要一个公道,雍城白家不能背负骂名一辈子。

    未央吃饱喝足后,便起身离去。

    她现在的身份,无需看这些贵女们的脸色行事。

    与女席的清冷相比,男席却分外热闹。

    一是因为小皇孙与秦青羡从雍城归来,而是因为何晏与萧飞白恢复身份,攀附之人不计其数。

    男席中推杯换盏,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萧飞白虽恢复了身份,但府邸仍在修葺,故而他仍居住在萧府。

    未央本欲与他一同回府,可转念一想男席上的热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先坐上马车,往家中赶去。

    仲春二月,尚未褪去冬日的寒。

    马车上烧着暖炉,木槿又塞给未央一个小手炉。

    未央捧着暖烘烘的小暖炉,闭目靠在引枕上,想着近日里的蹊跷事情——秦青羡不会无缘无故来华京,必然是得知了甚么,而野心勃勃的燕王,也不可能在天子危难关头袖手旁观,蜀王兵逼永宁殿的事情,必有蹊跷。

    难不成兵围永宁殿之事,是燕王与蜀王共同为之,不过是燕王手脚更为干净,不曾被人抓到把柄?

    然而燕王又觉得楚王已死,蜀王被困,何晏刚刚恢复身份,立足未稳,此时是他最佳时机,所以让秦青羡带着小皇孙从雍城赶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想到这,未央陡然一惊。

    好一招一箭三雕的毒计,将计就计看楚王与天子内斗,又引蜀王入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若真是如此,那燕王的心思,也太深了些。

    未央猛然睁开眼,从引枕上起身,伸手挑开轿帘,对赶车的侍从道:“去蜀王府。”

    如果她的推断没有错的话,燕王下一个目标,便是被天子幽禁的蜀王。

    蜀王到底是一方藩王,掌一州之兵,护一方百姓,他为蜀地之王数十年,轻徭薄税,颇得民心,又待将士极好,在当地很有威望。

    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兵乱的事情证据确凿,天子也不好对他狠下杀手,只能暂时将他幽禁,慢慢图之,待消化完蜀地的兵力之后,再取蜀王的性命。

    饶是如此,朝中为蜀王请命的朝臣仍是络绎不绝,言蜀王素来仁善,断然做不来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在朝臣世家眼中,天子杀楚王,让何晏接手楚地,又圈禁蜀王,看上去更像是不择手段削藩。

    朝臣世家尚且这般认为,更何况九州百姓了——毕竟天子的刻薄寡恩深入人心,哪怕此事他的的确确是受害者,天下人也会习以为常地觉得是天子又在残害藩王。

    虎毒不食子,天子连自己儿子都能狠下手,更别提同宗兄弟了。

    世人的天平早已偏向蜀王,蜀王若在此时出事,蜀地必然会奋不顾身为蜀王讨回公道。

    楚王新丧,楚地虽有何晏坐镇,但难免也有忠于楚王之人,若蜀地与楚地联合起来反天子,朝中沙场宿将只剩下爷爷一人,如此一来,天子应接不暇,疲于应对。

    燕王可假意借兵天子平叛,也可坐看天子与楚、蜀两地兵力互相残杀。

    未央越想越觉得心惊,不断催促侍从。

    侍从一边赶车,一边向未央道:“姑娘,蜀王被天子禁足,由禁卫军亲自把守,您纵然去了蜀王府,只怕也见不到蜀王。”

    未央抿了抿唇,道:“只管赶你的车。”

    “越快越好。”

    她倒不是为了见蜀王,而是怕燕王在这个时候对蜀王下手。

    秦青羡与小皇孙的归来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禁卫军们与秦青羡交好,前去临华殿赴宴为秦青羡接风洗尘之人不计其数。

    禁卫军的精锐大多去了临华殿,守在蜀王府的兵力难免懈怠,如此便给了燕王可趁之机。

    ——用秦青羡吸引禁卫军,这大抵也是燕王的无数算计的其中之一。

    未央按了按眉心,心中越发焦急。

    然而就在这时,飞驰的马车突然停住了,未央险些被抛出马车外,幸好木槿一向心细如发,死死拉住未央,才没让未央滚落在外。

    “怎么回事?”

    从夏撞得满头包,尖着声音骂道。

    侍从忙不迭道歉,说道:“姑娘,前方的路被堵死了,咱们的马车根本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蜀王:可怜,弱小,又无助qaq

    燕王:你可拉倒吧

    第78章

    未央从木槿怀里坐起身,声音有些急,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这个时候路被堵住,很明显,是燕王在为对蜀王痛下杀手做准备——封了路,蜀王府的消息便传不过来,纵然蜀王发觉燕王的险恶心思,却也求助无门,只能在王府等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未央再度追问侍从。

    侍从想了想,回答道:“路倒是有,只是都是些小道,咱们的马车过不去。”

    “那便不用马车。”

    未央随手扯去衣服上的繁琐裙摆,拆去鬂间隆重的步摇首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一旁骑马护卫的从霜道:“咱们先过去。”

    从霜颔首。

    未央又对侍从道:“找几个伶俐的人,拿了我的帖子去请京兆尹的副手过来。”

    “此处是大路,又直通蜀王府,怎能任由人群堵着?”

    京兆尹此时在皇城赴宴,请也请不来,只有先将他的副手请来主持大局,一来疏散人群,而来一旦蜀王府有失,卫士们也能快速赶到,不至于让燕王要了蜀王性命。

    未央一声令下,侍从连忙应下,点了几人去请京兆尹的副手。

    未央弃了马车,翻身上马,在侍从的指引下,在小巷子中七拐八绕,往蜀王府而去。

    “姑娘,再过三条巷子,便到蜀王府了。”

    侍从说道。

    未央微微颔首,眯眼看着前方道路。

    前方又是一个拐角,未央勒马,放慢步伐。

    骏马哒哒行至拐角处,乱七八糟的杂物堆成小山,拦住未央的去路。

    未央蹙了蹙眉。

    若再继续耽误下去,只怕她赶到蜀王府后,看到的是蜀王的尸首。

    侍从见未央面上颇为焦急,不禁跟着犯了难,看了又看杂物,说道:“姑娘,这种小道平日里走的人不多,时间久了,难免被杂物所堆积。”

    未央抿了抿唇。

    杂物堆积是一回事,但堆积如山将去路完全堵住,又在燕王准备对蜀王动手的时候,世界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分明是燕王故意为之,想阻止旁人救蜀王。

    燕王越想杀蜀王,她便越要救蜀王。

    她才不会让燕王的算计成真。

    未央看了一眼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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