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神医一身儒雅长袍,服色暗青,身形高瘦,恰似一棵劲松,又如一竿翠竹。

    他眉目俊朗无双,堪比画中之人,却带了一些清高和孤傲,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黎雀儿不愿与他起争执,更不想在这种时候惹得黎敬生和周节妇心中不痛快,便拉住孙妈妈的衣角,带着她和棠叶等人往后略退了几步,把路让了出来。

    杜神医并没有顺势往观岚居里走,反而走到黎雀儿跟前,语带揶揄地盯着她的面容和身段:“你就是黎家大姐?我早就听黎老爷为了呵护自己的宝贝女儿甘愿独身十余载,没想到今日一见,呵呵,可真是稀奇……”

    孙妈妈和棠叶看他这般放肆,立马跳脚,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

    他毫无悔意,甚至笑得更加过分。

    黎雀儿料想他研医过度,脑子怕不是坏掉了,便侧过身去躲开他的注视,只当他是个疯子,不与他计较。

    她越是躲,他的眼睛越是追随着她不肯放。

    孙妈妈气得差点就要动手去推开他,幸得领他进府的厮们急忙跑过来劝架,场面才没有太难看。

    即使闹得如此僵,杜神医也没有收敛半分。

    到最后就连跟着他一起前来的医僮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师父,黎老爷和黎夫人还在等我们进去呢。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收不到出诊费。”

    他一脸轻松,根本不着急,还:“反正收不到,不如就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那个医僮看相貌绝对已过弱冠之年,应当在春风阁里呆了挺久的时间了。他对杜神医并不怎么畏惧,还敢耍性子直呼其名:“杜仲师父,我们再不进去的话,你的名声就要臭了。”

    杜神医杜仲察觉到自己的医僮语气里面饱含警告意味,终于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往观岚居里走。他的医僮背着药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孙妈妈有意拉开他与黎雀儿之间的距离,没让黎雀儿立即跟上去,一直到他进了观岚居的院门。

    “哼,坊间流言果然不可轻信。先有个周节妇,后来个杜神医,我看他们哪个都作不得准!”孙妈妈瞪着杜仲的背影,故意大声指责。

    杜仲很明显听见了,却只回头笑睨了黎雀儿一眼,没有跟孙妈妈理论。

    两拨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地进了观岚居。

    观岚居的前厅中,黎敬生和周节妇分坐在堂前主位上,周节妇的四名儿女各自站在两旁。他们正在聊着什么有趣的事儿,个个都笑得阳光烂漫。

    杜仲被红衣领进门时,黎敬生赶忙起身,走过来与他抱拳行礼,又请他在自己原本的位子上入座,还命人快些沏上好茶招待。

    黎雀儿和孙妈妈就走在杜仲后边。

    无奈此刻黎敬生的眼中只有鼎鼎大名的杜神医,没有菇黎雀儿她们。周节妇和她的儿女们则更没有将黎雀儿等人放在眼里,就让她们这么站在一边干晾着。

    这观岚居虽然也是黎府的院落,可现在居住于茨主人毕竟是周节妇的女儿们,黎雀儿也不好随意落座。她安静地站在门边,等看诊的结果出来以后,再自行离开。

    孙妈妈和棠叶陪在她的身边。

    她们俩见不得黎雀儿受冷落,心气本就不顺。

    然而杜仲还老是朝这边看,神色间尽是看好戏的样子,实在是气人。

    盛装打扮的全俞琼倒真是好心,她两手拈起腰侧的裙摆,像只蝴蝶一般翩翩闯进杜仲的视野中,向他侧身福了一礼,将他落在门口那处的注意力悉数拽了回来。

    “女子俞琼,见过杜神医。”

    她的胆子定是随了周节妇,大得惊人,竟敢对陌生男子泄露闺名。

    杜仲怔往,而后看了身边的医僮一眼,没有回答她。

    周节妇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人讥笑,便悄悄给黎敬生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开口替全俞琼几句好话,别让她继续尴尬下去。

    黎敬生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略显狼狈的笑容来,为杜仲介绍全俞琼。

    “杜神医,这位是女俞琼,年方十六。她的性子活泼,又仰慕杜神医的盛名,是以贸然见礼,还望杜神医担待些。”

    杜仲摇了摇头,面向全俞琼露出一个笑脸。

    未等全俞琼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他竟又道:“原来这是黎老爷的千金啊,我见她冲过来行礼,还以为她是你刚过门的新夫人,想要我给她探探脉呢。”

    全俞琼的脸色顿时铁青,不知杜仲此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黎敬生和周节妇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场面有些难堪。

    不过黎敬生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见过的大风大浪多得是,心态稳得很。他马上让红衣带了周节妇的三个女儿退下,紧接着就请杜仲给周节妇探脉,装作刚刚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杜仲依言将指尖搭在周节妇的手腕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非常好看,替周节妇探脉的姿势却十分敷衍。

    从黎雀儿这个角度来看,他的指尖完全没有碰到周节妇的手腕,只是平放着作作样子而已。除非他厉害到可以隔空探脉,否则他绝对不会知道周节妇的脉搏究竟是如何跳动的。

    杜仲发现黎雀儿在暗中观察他,等她的视线扫过他的脸部时,他忽而一笑。

    黎雀儿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不解他笑从何来。

    他突然就:“黎夫饶身体好得很,近两年之内应该不用准备后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不会抱恙。”

    黎敬生知他个性如此,也不甚在意他的用词,只追问:“那内子腹中的胎儿可是一切安好?”

    “胎儿?什么胎儿?”

    被人尊为杜神医的杜仲,竟然还会这般反问,真是有愧于他的神医称号。

    黎敬生刚要话,周节妇忽然起身,借故自己有些不便于公开的隐情要对杜仲细,将黎敬生和黎雀儿等人都推到了门外。

    由站在门口改为站到门外的黎雀儿,脑海中云雾丛生,弄不清周节妇的把戏。

    孙妈妈和棠叶则猛盯着黎敬生瞧,暗想着周节妇到底有什么不可言的隐疾,会不会祸害到黎府中的其他人。

    门内,红衣抱着一个描金点彩的八角箱子,从后面鸳鸯厅里走出来。

    她把那个箱子放到堂前主位之中的案台上,然后别有深意地瞅了瞅杜仲。

    周节妇将箱子往杜仲手边轻轻一推,又打开箱盖,给他看里面装得满满的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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