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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桓熙今日心情很不错,朱志福没去国子监上学,其它学子见他竟能收拾了朱志福还安然无恙,都觉得他是个厉害的,争着与他结交。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般受欢迎。

    心情一好,脸上自然就春风得意起来,这落在赵桓旭眼中,再念及回来后母亲对他提起的绿筠轩一事,不免就多了联想,心中火气大增。

    丫鬟仆妇们上完菜,堂中气氛融洽,酒过三旬,国公爷一抬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嫡长孙。这孩子生得夺目,少了畏缩之感,坐在那儿便似明月般光彩照人,想忽略都难。

    国公爷瞧着他夹下一大块红烧鳗鱼一口吃了,又夹一只五香酱鸡腿来啃,仿佛饿极的模样。难得是他露出如此饕餮之状,竟也不显得粗鲁难看,反倒有种少年独有的洒脱不羁之态。

    国公爷瞧着有趣,正想问他今日在国子监过得如何,冷不防那边四太太陡然道:“熙哥儿媳妇,那绿筠轩一直是五房的旭哥儿住着的。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派丫鬟去强占呢?”

    赵桓熙啃鸡腿的动作一顿,扭头向徐念安坐着的席位看去。

    四老爷赵明培皱眉,心道这老娘们儿怎么屡教不改?大房占五房的绿筠轩,关你屁事?

    徐念安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着五太太那边躬身行礼,致歉道:“五婶婶,是侄媳不懂规矩,以为院子里各处馆阁是可以随便住的,不曾想绿筠轩是桓旭堂兄独有的。冒犯之处,还请五婶婶,请桓旭堂兄见谅。”

    四太太见徐念安话中提都没提她,只与五太太说话,直接把她当成多事之人,气得眉梢都挑了起来。刚想再刺她几句,眼角余光扫到四老爷正狠狠地瞪着她,她嘴一扁,将到口的话生咽了下去。

    五太太放下筷子,正想回话,殷夫人道:“五弟妹,念安刚入府,是我忘了提点她绿筠轩是你五房独占的。她派人去打扫收拾,你直接来与我说便是,怎么能直接带人去把寝具书册扔出来,还骂她作小娼妇呢?你是长辈,如此作为,未免有失体统。”

    国公爷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五太太眼角余光瞄见公爹的脸色,急忙替自己澄清:“我没扔东西,也没骂她啊。”

    殷夫人道:“那便奇怪了,十几个丫头众口一词,总不见得全都是瞎说。既然五弟妹说没骂,那,难不成是四弟妹骂的?”

    五太太把嘴一闭,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四太太:“我……”她本想抵赖,但在公爹严厉的目光下,又不敢如此,毕竟那么多丫鬟听到了,随便找个人来都能与她对质,于是说了个“我”字后又没了下文。

    赵桓熙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四太太案前朝她深深一揖,抬头道:“四婶婶,桓熙实不知何处得罪了您,使得您因我之故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念安。不若今日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吧,我定然好好向您赔罪,求您原谅,只求您以后莫再找念安的事。”

    “这……我……”两人交集本就很少,话都没说过几次,四太太哪儿说得出他什么得罪之处?她找长房的麻烦完全是为了拍五房的马屁。

    赵桓熙期待地看着她,等她回话呢,她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一堂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只窘得她一张老脸通红。

    国公爷不悦地沉声道:“不成体统!”

    四太太低了头,委屈巴巴的,好处又不是她的,反倒要她挨骂。

    “回自己的院子去,抄《女诫》五百遍,不抄完,不要出来。”国公爷道。

    众目睽睽的,四太太羞耻得几乎要瘫到地上去,赵姝彤满脸通红地过来扶起她出去了。

    四老爷满心厌烦,却又不得不替自己的婆娘向国公爷赔罪:“爹,都怪我……”

    国公爷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又让赵桓熙夫妇各自落座。

    堂中静下来后,国公爷看向近门处,道:“桓旭。”

    赵桓旭起身:“孙儿在。”

    “今夏你还是住绿筠轩吗?”

    赵桓旭看了看赵桓熙,迟疑了片刻才咬牙道:“若是桓熙喜欢那处,孙儿做堂兄的,自当相让。”毕竟才十九岁,没能很好地遮掩自己的情绪,语气表情都很僵硬。且若是他真的不在乎,便该说“既是府中的馆阁,孙儿自是听长辈安排。”他说个“让”字,便是默认绿筠轩是他的。

    国公爷又问赵桓熙:“桓熙,你怎么说?”

    赵桓熙刚才为四太太骂徐念安而生气,但祖父处置了四太太,他便又将此事撇脑后去了。见祖父相问,他仰起头一脸轻松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桓旭堂兄爱住在绿筠轩,便还让他住好了。我住挹芳苑。”

    “哦,绿筠轩有千竿翠竹,你的挹芳苑里都有些什么啊?”国公爷又问。

    “有一架秋千……”赵桓熙话说一半,旁边有人低低地笑起来,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双颊微红道:“不是我要玩,我的意思是,可以让念安玩。而且挹芳苑离兰湖近,方便去垂钓。”

    “可是他们都说,绿筠轩是整个芝兰园中最凉快的一处地方。”

    听着国公爷的话,赵桓旭脸一白。

    “纵凉快,能比春天凉快,比秋天凉快吗?一年四季,那么多凉快的日子,我又何必为了短短一两个月的凉快与桓旭堂兄相争?”赵桓熙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不假思索的。

    国公爷面色缓和下来,对他道:“后日国子监放旬假吧?正好祖父也休沐,你便陪祖父去兰湖垂钓如何?”

    “对不住祖父,后日孙儿已应了钱无晦他们的邀约,说好了要与他们一道出去悠游的。”赵桓熙歉然道。

    国公爷并未在意,道:“那便下次吧。”

    赵桓熙高兴地点头:“嗯!”

    赵桓旭面色灰败地重新落座。

    饭后,赵桓熙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跟徐念安分享他今日在国子监的见闻,结果还没看到自己的媳妇儿,祖父从后头走来,将他后领子一拎,道:“拳脚也学了,让祖父看看你小子可有长进?”

    “啊?祖父,我才学了两日啊!”想起上次被祖父拍的那几巴掌,赵桓熙慌张地叫道。

    国公爷才不管他那么多,拎着就走了。

    殷夫人在后头瞧见了,知道国公爷这是要亲自指点赵桓熙,心中更为高兴。待与各房分开,婆媳两人带着丫鬟往嘉祥居去时,她道:“念安,桓熙不在慎徽院,你也别忙着回去了,来陪我喝两杯。”

    徐念安惊讶:“喝两杯……酒吗?”

    “不然呢?难不成喝茶?”殷夫人笑得开心,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道:“你婆母我在闺中时也是恣意洒脱之人,只可惜后来所托非人,这才慢慢消磨了志气。如今好不容易看着点希望,难道还不兴关起门来喝两杯酒庆祝一下?还有几条江鳗呢,红烧不如烤的好吃,我已吩咐下去叫厨下烤来,正好给咱们下酒。”

    “只是不知晚上会不会有事烦扰母亲。”徐念安道。

    “放心,我酒量好着呢。”殷夫人自信道。

    徐念安遂去陪她喝酒。

    烤的河鳗果然比红烧的好吃,上头刷了蜂蜜和辣椒粉,香气扑鼻,徐念安不太吃得惯辣食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三串。梅子酒清冽回甘又解腻,徐念安注意着分寸,不想喝醉。

    可是没喝几杯,殷夫人便双颊酡红星眼朦胧,举着一串烤鳗鱼打着酒嗝道:“金氏她神气什么啊?还真当她儿子好得天上有地上无了呢!无非是死了爹向国公爷卖惨而已,就好像我熙哥儿有爹似的。熙哥儿这爹,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念安你说对吧?”

    一直在旁边帮她俩冰酒的芊荷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殷夫人,又看徐念安。

    徐念安:这不醉不行了!

    她立刻将胳膊肘往桌上一撑,歪歪斜斜地托着脸颊,眯着双眼傻笑道:“对对,您说得都对。”

    殷夫人满意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胳膊,又让芊荷斟酒。

    婆媳二人喝光了一整壶酒,芊荷借着出去拿酒之机赶紧去找苏妈妈,苏妈妈来把殷夫人劝着去洗漱了,又令丫鬟将脚步踉跄的徐念安扶回慎徽院去。

    第51章

    赵桓熙被国公爷拎到敦义堂的小校场上单方面“切磋”了一顿,好容易熬到老爷子放行,浑身肉疼地逃回了慎徽院。

    进了院子,刚好看到明理端着水盆从房里出来,他问:“念安呢?”

    明理道:“奶奶醉了,已睡下了。”

    赵桓熙:“?”

    他来到房中,走到床前探头一瞧,目光便挪不开了。

    徐念安小脸绯红地躺在床上,乌黑长发泼墨般挥洒满枕,一只手抬起搁在枕边,一只手却拽着毯子扯到身旁,腰肢细细的,往上一段饱满玲珑,虽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但是对赵桓熙来说冲击还是很大。

    他呆呆地站在床边上看着眼前这副美人春睡图,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过神来,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轮,身体本能地泛起些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渴望。他侧过脸,跑到桌边喝一杯冷茶。

    一时间也没睡意,他便想着沐浴之后再到书房去练一会儿字。谁知沐浴出来,就看到徐念安在枕上辗转着小声叫宜苏。

    他走近些,见她眼睛还闭着,也不知她是梦是醒,就问她:“叫宜苏做什么?”

    “渴……要喝水……”徐念安迷迷糊糊道。

    赵桓熙去桌上倒了一杯水,过来将她扶起来,喂她喝水。一边喂,一边低眸看着。

    怀中人小脸红红的,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着,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那样子就像个需要人投喂的小动物一般,可爱得紧。

    徐念安人不清醒,被人喂水,喝了几口就呛咳起来,咳嗽的时候睁眼看到了赵桓熙。

    “你娘真可怜,你可争点气吧!”她抬起一只手掐住赵桓熙脸颊上的肉前后晃了两下,然后眼一闭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赵桓熙:“……”

    他将她轻轻放下,回身将茶杯放回桌上,揉了揉被她掐过的脸颊。

    “热……”身后传来嘟囔声,赵桓熙回身一看,徐念安翻了个身面朝床里,毯子完全踢到一旁。他忙走过去,拉起毯子往她身上盖,刚盖好,徐念安蹙着眉头又全部扯了去。

    赵桓熙看她脸那么红,似乎真的很热的样子,就去桌上拿了团扇过来,坐在床沿上给她扇风。

    一阵阵凉风轻缓地拂过来,徐念安瞬间觉得舒服不少,安静下来。

    赵桓熙耐心地给她扇了一会儿,见她一动不动,就停下来,拉过毯子一角盖住她的肚子。奶娘从小就告诉他,天再热也不能不盖肚子的,否则肚子着凉了要腹泻。

    刚一盖上,她眉头一簇,他怕她又扯毯子,忙举起扇子继续给她扇风。

    扇了一会儿他犯起困来,这一天他过得也挺累的,早上那么早起床,中午被钱明他们拖着聊天也没休息,晚上又被祖父捶了一顿,一松懈下来浑身骨头都疼,真是又乏又困。

    接连打了三个哈欠后,他放弃了去书房练字的打算,从床尾爬到床上,一手支着头侧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扇子继续给徐念安扇风,扇了一会儿便开始困得左右摇摆支撑不住,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

    徐念安是被松韵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到寅时末了,松韵来喊赵桓熙起床练武。

    意识回笼的刹那她还有些不习惯,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喝醉。

    睁开眼,眼前过于近的一张脸让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头往后一挪,这才看清原来是赵桓熙。

    他还未醒,英挺秀气的长眉下,两排又黑又密的睫毛安然地阖着。洁白的肌肤,粉润的嘴唇,让他这张脸显得稚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练武的关系,他看上去瘦了一点,下颌尖尖的。

    耳边又传来松韵的敲门和呼唤声,赵桓熙长眉微皱,将醒未醒之际,抓紧手中团扇又给徐念安扇了两下风,这才彻底醒了过来。

    徐念安瞧着他的动作:“……”

    赵桓熙见她起了,翻身躺平,一边伸懒腰一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多赖了半刻钟,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下巴上怎么还青了一块?”赵桓熙洗漱完,徐念安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他下巴底下有瘀伤。

    赵桓熙心思:何止下巴上青了一块啊?昨天沐浴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都青青紫紫的,祖父还说他根本没用力……

    “在祖父胳膊上磕的。”他丧气道。

    没错,就是磕的,当时他被祖父绊了一脚,眼看要摔个脸着地,祖父用胳膊拦了他一下,他一下巴磕在祖父胳膊上,祖父胳膊没事,他下巴青了……他感觉在祖父面前,自己就像块豆腐。

    “冬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像祖父那样厉害?”他问道。

    “想要像祖父那样厉害,除非你现在什么都不做,每天起早贪黑地练武,练个十年八年的下来,能练到什么程度还要看资质呢。”徐念安道。

    赵桓熙眼皮一耷,垂头丧气。

    “祖父定然是从五六岁起就开始练的,资质不错,再加上几十年在军中磨炼,才有如今的战力和体魄,你觉得你哪一样比得上呢?别想这么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好好读书,练些拳脚强健体魄,做个正直有担当的人,你母亲和祖父就会高兴了。”徐念安劝他道。

    “嗯!”赵桓熙点点头,去小花园找曲师傅和赵桓荣练拳脚去了。

    嘉祥居,殷夫人听芊荷说完自己昨天同儿媳饮酒的情景,呆呆地望着窗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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