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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君——”

    没让他说完,梁徽又把他压回了城墙上,俯身含住他的唇珠。

    “我——”

    梁徽仿佛不知疲倦,死死叼住到嘴的猎物不愿放手。

    祝知宜心下无奈叹气,知道自己这次是过了火,也不再徒劳制止,伸出双臂回抱住梁徽的腰,亲昵地蹭他的肩窝,温驯地将自己的唇舌交给他,任他品尝、掠夺。

    暴躁的困兽终于被安抚,黑目沉沉垂眼看着祝知宜,祝知宜被亲得嘴唇殷红,水光一片,他喘息着,怜爱地捧着梁徽的脸,郑重道:“梁君庭,我先和你道歉。”

    “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是我的不是,我醒来那日实在是太伤心,你又……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才心急乱投医出了这个下下策。”

    很多个时刻,他都快要狠不下心来了,要不算了,他想,看着梁徽难过他的一颗心也无比煎熬。

    在梁徽喝药的时候,祝知宜忍不住想去哄他,在梁徽心口泛疼的时候,祝知宜忍不住去安抚他,在梁徽用那种明明伤心但却克制平静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祝知宜忍不住去抱他。

    无数个时刻,祝知宜想,算了,要不真的算了。

    可是不破不立,他害怕以后会等来梁徽的第二碗心头血,第三碗心头血,这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

    祝知宜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可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梁徽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梁徽抵着他的额,半晌,低声说:“我没有怪你。”

    如果他都觉得这段失去祝知宜的时间每日是酷刑,那祝知宜知道他剜血的那一刻一定逼他痛苦千倍万倍。

    很多时候,心理上的折磨比疾病的痛苦更让人痛不欲生,夫哀莫大于心死,而身灭次之,他亲身体会,他感同身受,所以他能理解祝知宜。

    祝知宜双手捂着他因为吹了太久风雪而变得通红的耳朵,心里不住后悔:“梁君庭,这件事你可以和我计较的,无论是为什么,我都不应该骗你,无论是出于什么初衷,欺骗都是不对。”

    “你可以和我算账,我都照单全收。”

    “只是,以后真的不要瞒着我了好么?被骗很难受对不对,你不会让我再尝一次这样的滋味了,对吗?”

    “对,但是,”梁徽安静地看着他,说:“我不想和你计较。”

    祝知宜牵了下嘴角:“那谢谢你,梁君庭,这是我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骗你,我保证。”

    梁徽顿了一下,说:“我也保证。”

    祝知宜安静片刻,亲亲他发红的眼尾,认真道:“梁君庭,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在我跟江山之间做选择,不会让你在我跟你自己之间做选择,我只要你真的爱我、信我、对我坦诚,好的坏的,无论什么事,可以争执,但要说开,绝不隐瞒。”

    隐瞒太伤人,他和梁徽都吃过无数次它的苦头,却每一次都记不住教训。

    梁徽目不转睛盯着他,声音倒很平静:“我永远爱你,信你,敬你,疼你,对你坦诚。”

    祝知宜伸出手掌回应:“君如是,吾亦如是。”

    梁徽敛了神色,缓缓抬起手,与他击掌,“啪”地一声,如清越击石,两只手合在一处,是情悦之盟,也是君子之诺。

    祝知宜淡淡笑开来,梁徽眸色却幽深下去,自上而下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的笑容,祝知宜:“你——”

    梁徽低下头,又开始亲他的亲他的眉眼、鼻尖、面颊和下巴,将他整个人都裹进了自己宽厚的大氅里,风雪呼啸、冰天雪地都被隔绝在外头,祝知宜只能感受到梁徽炽热的情欲,让他冒出热汗。

    狼犬围着缠在一处的主人打转,用大尾巴为他们挡掉一些零落的雪花。

    祝知宜毫无保留打开自己,予取予求,任由为之,又担心他大病初愈,梁徽的身体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

    好不容易从强势密不透风的拥吻里争取呼吸到一口冷冽的空气,祝知宜问:“冷不冷?我们先回去好么?”

    梁徽按了按他被亲得泛红的眼角,眯起眼问:“你冷?”

    祝知宜不冷,他被亲吻得冒汗,但他说:“有些。”

    梁徽果然放开他,俯身,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那我们就回宫。”

    若是从前,祝知宜或许不会容许这样不守规矩的行为,可如今,他自觉骗了梁徽很对不住人家,满心愧疚与心疼,便纵着梁徽,那些恪守了二十余载的宫规礼节也让了路。

    如果抱着自己能让他安心些许,那就由着他。

    这宫里也没什么人了,这是大梁建国百年来宫中人口最少的一朝,留下的都是些守规矩嘴巴严的可用的,不必处处忌讳。

    朱墙白雪,长长宫道,仿佛永远也走不完,梁徽挡住所有风雪,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踏实,威风凛凛的银耳狼跟在他们身后,踩着被风刮落的花瓣。

    许是祝知宜假意离宫给梁徽留下的后怕太过浓烈,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凝在对方身上,也不说话,像看守宝物,缓静地、幽幽地,深不见底,若有似无。

    祝知宜一看过来,他就微微笑一下,这时候,祝知宜就会主动走到他身边。

    梁徽小时候没有什么机会和别人提要求,也没和人讨过什么想要的东西。

    但他现在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对祝知宜开口和伸手要,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用阴阳怪气和拐弯抹角来试探和掩饰自己的心思和欲望。

    因为祝知宜已经说了爱他。

    祝知宜是这天下最守诺的君子,只要祝知宜爱他,他就拥有这世间最无坚不摧牢不可破的爱。

    祝知宜也确实通通都不会拒绝他,就算手边有正在看的书、正在临的贴也会放下,走过去认真和他牵手、拥抱、亲吻。

    因为他希望梁徽的心念都得回应,希望梁徽的愿望都得到满足,希望梁徽得偿所愿。

    第91章 一天一封

    祝知宜生性是个木讷、古板、不解风情甚至是有些迂腐的人,可当他真的爱上一个人,他又是最直接、坦然和磊落、毫无保留的。

    他说了相信,就不再怀疑,不再试探,不再迂回,眼神和动作里都写满关心、怜惜和有求必应,他有的、给得起的,都愿意给。

    祝知宜这样一个人,若是真的对谁上了心,他身上那些曾经只局限与朝堂上的敏锐、纤细和洞察便也在情感上融会贯通。

    在很多个梁徽还没有伸手、没有开口的时刻,祝知宜就已经先朝他递过手来了。

    他永远在那里,你只要一回过头,就能看到。

    梁徽屈服沉溺于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温柔和绵延不息的温暖,他有些没办法地低声闷笑,每当祝知宜这样柔软包容地回应他的时候,那种爱这个人爱到不行的感觉又开始涨满他的心脏充盈他的全身。

    尤其是祝知宜那么认真地纵容他,那么温柔地爱着他,好像他想要什么都有,好像他要做什么都可以。

    那些曾经因为失去过的惶恐、愧疚和自虐被祝知宜温润绵长的爱意洗涤干净,重新滋生出一些其实他配得上、他也值得、他可以索取和占有的底气和安全感。

    许是身体里有了一部分梁徽的血液,祝知宜总觉得自己时常能微妙地感应到梁徽的生理感受。

    梁徽心悸时,他的心脏也会跳得很快,梁徽偶尔夜半胸闷,祝知宜也会跟着醒来,怜惜地为他擦去细汗,抱着他的头轻轻安抚入睡。

    虽然医正说并无大碍,只要不着凉寒、不过劳神便会渐渐恢复,但祝知宜还是一直对其如临大敌严防以待。

    临近年关,政务积压,梁徽忙着赶完手头上之事能在春节能多空出时间陪祝知宜。

    亥时,祝知宜忽觉心跳钝重,直接从凤随宫去了御书房。

    张福海在外间候着,祝知宜同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悄声进去,梁徽果然正在疲惫地按着眉心,看到祝知宜时一怔,朝他伸出手轻声问:“怎么过来了?”

    祝知宜扫了眼案牍上的折子,问:“还没批完么?”

    梁徽微顿,抬起眼,颇为微妙地挑了下眉,虽然祝知宜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旁的意思,可他就是听出了那么一丝催促的意味。

    梁徽这些时日多少被祝知宜纵回了点从前那副混性子,半笑不笑低声问:“要我回去了?”

    “……”祝知宜讲道理,“你大病初愈,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若是真的有急奏我不会拦你,若你只是想尽可能挤出时间陪我过年那没有必要。年在何处、如何过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在一处便好。”

    梁徽还是似笑非笑望着他,也不作声,祝知宜回视:“梁君庭,我说得不对么?”

    梁徽笑着摇摇头,手指点了点案牍,低了下头,颇为玩味地低声道:“祝清规也有劝人张弛有度劳逸结合的一天。”

    勤奋刻苦天道酬勤的状元紫微星在先帝藏书阁日以继夜博览珍本废寝忘食曾一度是读书人中经久不衰的佳话与榜样,可见,清规是真的很爱他了。

    祝知宜:“……”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有很多个时刻,他觉得以前那个梁徽又回来了,可又不完全是从前那个人。

    祝知宜并不知道,是他全无保留的爱和宽容给了梁徽最大的倚仗,有倚仗的人总是有底气的、放松的、从容的,拥有充足爱意的人就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梁徽曾经的阴阳怪气变成了调侃打趣,捉摸不定变成了偶尔的调皮顽劣,拐弯抹角变成了坦诚直接,多疑不安变成了从容自如,就连天性里那点混不吝的锋利恶劣都被摘了尖锐伤人的刺,变得温和、柔软和迷人。

    祝知宜时常会被现在这个梁徽蛊得失神,不过反正他也不愿意梁徽用以前那种愧疚和补偿的心态对他,这样便很好,他很喜欢。

    祝知宜很淡地笑开,怜惜地抚了一下梁徽还有些苍白的脸:“随你怎么说,身体真的没有不适么?”

    他目露担忧:“我方才临着字,心跳忽然变得很快,我怕是你有哪里不舒服。”所以匆匆赶了过来。

    梁徽看着他,不笑了,眼睛在长明灯火中幽幽的,轻声问:“很担心我啊?”

    祝知宜坦然地对上他的眼,说“是”。

    梁徽就很干脆地阖上折子,灭了灯火,说“那走吧,不看了”,牵着祝知宜的手就往外走。

    祝知宜一时有些懵,到了门槛又忽然被梁徽轻轻一拽压到墙上。

    高大的身影和温热的气息袭来,梁徽的唇贴上他的耳垂,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含着一丝诡异的愉悦自得:“你怎么一刻也离不得我。”

    祝知宜心头大跳。

    被灭了灯火的御书房在寂静的夜里异常空旷幽森,外头就是宫人。

    祝知宜自己不用人侍候,可梁徽大病初愈,不能着风寒,他便命人备了轿和暖炉,宫人提着宫灯。

    外头灯火通明,一门之隔,殿内漆幽旷寂。

    他们在这森严之地耳鬓厮磨交头接耳,正殿上那块“勤政亲贤”的牌匾正正对着祝知宜,他心中羞愧,又升出一种隐秘的、无法自控的刺激与甜蜜。

    这一刻,他们不是大梁的皇帝和君后,他们是夜奔的爱侣,是佛前反叛的信徒。

    梁徽得不到他的回应,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低低催促:“嗯?”

    祝知宜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为息事宁人,只好主动去亲梁徽的唇,梁徽像被顺了毛的野兽,很乖地把舌交给他。

    月光如水,透过高高的门格撒到地板上,两人气喘吁吁地在幽暗中对视,祝知宜忽然轻声说:“龙井。”

    梁徽顿住,眸心一幽,一簇热火从心头窜上来,把他死死按进怀里,舔了舔牙关,说:“祝知宜,你磨死我算了。”

    祝知宜宽和一笑,回抱住他的腰,安抚:“很累是不是?”喝那么浓的茶。

    梁徽让疲惫的身躯在祝知宜怀里完全放松,拖着闷声告诉他:“我想在年前完成你的阁首册封。”

    祝知宜一怔,没想到梁徽最近是在赶这个事。

    他问:“很急么?”

    “不算急,只是——”梁徽将身上的重力都压倒他身上,窝在他的颈窝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如此一来,开春我便能在朝堂上一眼看到你。”

    “祝知宜,这江山有你一半,你愿意么?”

    祝知宜一笑:“我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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