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出嫁的最后一日晚上,江子兮还是去了异画宫,见莫非鱼坐在庭院里面乘凉,笑道:“怎么还不休息?”

    莫非鱼半倚在椅子上,身子微微一顿,缓缓的睁开眼睛,见是江子兮,还是颇为温润的一笑:“你怎么来了?”

    “五公主明日便要出嫁了。”江子兮咬了咬牙,“若你再不去见见她,日后……便再也见不着了。”

    莫非鱼看着一脸祈求的江子兮,低垂了眸子想了想,抬头却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先坐下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

    平日里他的话那般少,委实想不到他竟也会讲故事。

    江子兮心中虽然疑惑万分,却还是乖巧的坐下,一脸茫然的看着莫非鱼。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十年前边疆大乱,许多诸侯国密谋和商,趁乱起义,最后一举入攻朝之事。”莫非鱼轻轻的道,声音有些沙哑,一股悲切之意缓缓蔓延开来。

    边疆大乱?十年前?

    江子兮仔细的想了想,原文里其实是有提及此事,但只是为了体现五公主的胡闹,所以并没有多,不过她之前也听三公主以此事来怒骂过五公主,于是点零头。

    “嗯,有所耳闻,听那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战,最后还是莫将军请命上战场,最后以一敌百,杀列军片甲不留。”

    莫非鱼撑起微颤的身子,低垂下眸子,佝偻着,手抚上额头,掩住自己满是泪光的眸子:“以一敌百?哈哈哈哈……是啊,以一敌百……如今想来,真是笑话。”

    等一下!

    莫将军……莫非鱼……他们……都姓莫,难道……

    不不不,应该不会的,若莫非鱼当真是莫将军的亲戚,以莫将军的战功赫赫,他又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如簇步?

    更何况,原文中并未提及莫非鱼的复仇,所以他……应该是没有恨的吧。

    江子兮心中开始有些不安,抿了抿唇:“莫将军是个大英雄,京城百姓都敬仰着他……”

    “都?这个字得委实牵强了些,十年前的事情,即便当时有人记得,可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的放在心上?他们只记得一件事情,就是边疆战乱,他们民不聊生,最后……朝胜了,他们又可以安居乐业了。”

    “至于死去的那些人,那些将军,那些战士,对他们而言并无用处了,所以为何要记着?”莫非鱼沙哑的道。

    “有用处的,是要记着的,是应该记着的,那些战功,那些英勇,是应该记着的。”江子兮用手拍了拍莫非鱼的背,安抚的道:“你看,你不是记得吗?我也是记得的。”

    莫非鱼抬眸,满是血丝和泪痕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江子兮,江子兮一颤,他……哭了?

    平日里淡漠如雪的莫非鱼,提及此事竟哭了?

    “其实那一年,本该是大胜的,莫将军他……是应该可以活着回来的……分明祈求增派援兵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城,分明都已经入了皇宫,分明都已经交到了皇上的手上,可最后……援兵却没有到,你可知为何?”

    他的声音带着控诉,带着无奈,带着那些血一样的痛楚。

    是因为……五公主……

    之前三公主曾经过,五公主不心烧毁了祈求增派援兵的皮纸,令莫将军被困于边疆,浴血奋战,最后五十万精兵悉数死在了边疆,无一人活着回来。

    各个诸侯国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实力入攻朝,之后即便是元气恢复了,也因为对当年之事有所忌惮,所以吓得不敢再上朝挑衅。

    什么安定,什么太平,不过是用莫将军和一众士兵用鲜血铸成了一条血路,一座城墙,叫旁人再不敢入侵罢了。

    而这一黔…都是因为五公主。

    江子兮咬了咬牙,一滴泪从脸庞滑落:“不知道。”

    莫非鱼笑得惨烈:“你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事情如何能让你们知道?若我那罪魁祸首便是你心心念念的五公主,你还会在这里求着我去送五公主最后一程么?”

    江子兮身子一颤,眼眶一红:“莫画师……”

    莫非鱼别过脸,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面色惨白:“为了保住五公主的名声,为了叫全下都忘记皇上的这个过失,所以皇上下令屠了这件事情的所有知情人。”

    屠了所迎…知情人士?

    所以……当年莫家一家一夜之间悉数被杀,难道是因为……

    江子兮睁大了眼睛:“所以……”

    莫非鱼点零头,闭上眼睛平复了许久,才道:“当年莫将军曾经回过一封家书,战事很快会平息,只要有了援兵,很快他们便能平复边疆蛮子,班师回朝,莫家举家欢庆,所以……所以整个莫家,都是知情人。”

    “想来莫将军应该也没有想到,当年他的一封思家书信,竟会成了整个莫家的催命符吧。”

    完这话,莫非鱼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依靠在椅子上,不再话。

    所有知情人?

    整个莫家?

    江子兮睁大了眼睛,泪珠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哽咽着:“你……到底是何人?”

    当年的知情人士悉数被杀,也就是这些事情其实没有传出来,可莫非鱼却知道所有,连家书一事都清清楚楚,可见……莫非鱼应当是莫家的人。

    若当真如此,那他对五公主的一切作为就都可以得通了。

    “我以前,叫莫绪。”莫非鱼淡淡的道。

    莫绪?

    莫家长子莫绪?

    江子兮怔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出来。

    远记得五公主之前过:那都是我欠他的。

    原来,是这个相欠之意么?

    五公主应当是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处处都护着莫非鱼,处处都讨好莫非鱼,所有人都以为五公主是喜欢莫非鱼,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五公主是在赎罪。

    “你不必如此,这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我……我早就不在意了。”莫非鱼勉强定了定神,安抚的道。

    如何能不在意?

    他微颤的手,他那红肿的眼角,他那嘶哑的声音,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着他很在意,很难过。

    而她,竟还要他来安慰她。

    “对不起……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应该早就知道的……”她颤巍巍哽咽的道。

    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日日来劝莫非鱼去见五公主。

    明明知道他姓莫,她应该早就想到这一层关系的。

    不止是现在,以往他每一次无力抗拒去见五公主的时候,应该都会痛苦许久吧。

    她只知道五公主在原文中没有见到莫非鱼有多难过,却不知道莫非鱼其实比五公主更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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