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月色三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持晖打的就是速战速决的主意,小秦王花了五个月时间巡视、整编各大卫所与军营,到九月为止灵山、威海、安东叁卫都已经重新整顿完毕,神机营亦扩编为火器一营、二营和叁营,其中叁营的不少参将、游击、把总都是秦王殿下连同张瑜从新武备学校亲自挑选出来,初出茅庐的学生总是锐意进取,然而古人言‘绝知此事要躬行’,他不可能一开始就令他们身居高位,能不能用、要怎么用得打过几场硬仗才能见分晓。

    惠王的封地内不设卫所,整个河南拢共只有一个洛阳大营,因此对面多是募兵。今夏长江、黄河都显出洪涝之势,农民组成的军队难免军心涣散,到九月二十日,秦王军直逼彰德,剑指开封。

    时值深秋,大雨如注,李持寿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至朱持晖帐前,临了想了想,又扭头在附近找了块石头,试图蹭干净靴子底的污泥。

    “在外头磨蹭什么呢?”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二爷翻个白眼,“搁那儿绣花啊?”

    亲兵们皆不敢笑,倒是帐子里的客人闻言莞尔,起身站了起来,寿哥儿一见他便呆在原地,好一会子方红着眼睛喊出一声:“袁大哥……”

    他对袁虎印象不深,只记得是朱颜表姐身边的人,今时今日,任何一个故人都是珍贵的,故这一声‘大哥’真心实意,不掺半点水份。

    袁虎如何敢受他的礼?忙道不敢,又问他近况,寒暄过后叁人分宾主坐下,朱持晖命人上了些酒菜,笑眯眯地只叙从前,死活不肯开口询问袁虎的来意。李持寿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倘若有心投效,凤孙称王时就该现身了,凭颜表姐与二哥的关系,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他,这会子才出现怕不是有别的情由?便也乖乖当起陪客,偶尔试探一句,袁虎不应就立刻改换话题。

    酒过叁巡,袁护卫终于松口道:“当日郡君信我,命我护送小公子出城,袁某惭愧,有负于郡君。”

    ‘小公子’叁字一出,朱持晖脑内的弦慢慢绷紧,脸上的笑意一分未减,他轻声纠正道:“是先帝。”

    “是,”汉子一愣,连连摇头,“是先帝。”

    哥两个对视一眼,老叁抬手欲替他斟酒,被不动声色地躲开,于是放下酒壶叹了一声:“这么说小公子尚在人世?这几年大哥就是在四处寻找小公子的下落?”

    “……头先在京郊找了一圈,后来又去洛阳、去松江,再后来就只好漫无目的的各处打听。”酒入愁肠,袁虎的眼神变得散乱,神智却不敢放松分毫,他的主君是朱颜,临去前郡君甚至将……都托给了他,要他带着那扳指去找李乡君,想办法送乡君和小哥儿离开北直隶。

    是他太没用,袁虎捏着酒杯第无数次自责,若不是他脚程太慢、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李乡君和小哥儿怎么会不知所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在这乱世何其艰难,他甚至想过万一,万一乡君嫌累赘,把个哥儿卖了、扔了要怎么办?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不等旁人来劝,他自己就先把它掐死了,郡君信任她,那么他也姑且相信她是一个好人。

    过了约半盏茶时间,朱持晖哑声开口:“她也活着?”

    反应了一会儿袁虎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所指是谁。他想了想,实话实说:“殿下恕罪,某实不知。”

    用过酒饭,李持寿亲自把人送到空帐篷里安歇醒酒,回来时见朱持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宽慰:“他不过是想试探咱们,看咱们有没有小外甥的消息。”

    之前大家都没想到朱颜的儿子还有可能活着,自然也就料不到这一重——若是承认朱颜为‘先帝’,她的儿子理所当然的享有继承权,这下事情难办了。

    二爷却不是心烦这个,远远儿听见外面传来嬉闹声,随口吩咐说:“叫他们都收着点,旁人如何我不管,我的军中不许出现强抢民女、私占良田财宝等事,发现了不必来回,直接军法处置。”

    见他心情好转,不似伪装,叁爷方敢小小的开个玩笑:“哪里有人强抢民女?人家上赶着送给你,你不收,底下的人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妓馆也不敢去。”

    这事说来可乐,山东豪族的千金他一个不要;攻城略地、行军途中,各地知府尽出本地美人,小秦王亦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起初大家都说殿下眼高于顶,看不上那等庸脂俗粉,日子久了众人不免暗自疑惑,莫不是上次伤着了什么不该伤的地方,否则一十六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不要睡女人呢?

    “噗——”朱持晖正喝茶呢,一张俊脸登时黑了,“他们这是说我肾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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