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沮府。

    吕布也不嫌弃沮授家穷酸,住在了厢房,与贾诩抵足而眠,方入床榻,吕布就出声道,“文和,没睡吧,你看今日这三人,如何?”

    贾诩根本没睡,目光熠熠,回道,“回主公,属下没睡,这今日三人,以贾某愚见,若论城府,当是陈登最高,年龄虽,处事虽惊不乱,有分寸。若论气节,当属荀彧,此人前者对主公爱答不理,见了主公的治国之策,顿时变了口风,毫不犹豫地投奔主公。主公,他这是为了下,才投奔与你啊。若论忠诚,当属沮授,其若无心,岂能出口即问有关并州发展的鱼干与铜金二矿,这已经是出于主公麾下才会思考的事啊。”

    吕布面带笑意,收了荀彧之后,这心呐,就不知为何,无比畅快。

    这就是穿越者的第一大快乐,挖别饶墙角,穿别饶鞋!

    “恩,与我所见,不谋而合。”

    有人欢喜,自有人忧愁,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十日后,荀家。

    荀家,作为颍川之首的名门望族,主家分支,乃有百户,算上家仆丫鬟等,近千户。

    而作为颍川主家的荀宅,却没有想象中的奢华,或者,这些自诩清高的士子,也不屑用金银玉器等奢侈物来粉饰自家门面,可这不代表荀宅就简陋穷酸。

    恰恰相反,荀宅的牌匾,朱漆木门,就连门槛,都是采用最珍贵的紫檀木,入了大门,就连过往时所遇见的家仆,丫鬟,都粉雕玉琢,温文尔雅。荀宅的地面没有一处泥土,都是用黏土和糯米的混合物铺成。

    入了正厅,壁面上,挂着一幅幅书画,都是前朝名家的珍笔。

    家具,是用沉香木打造,一股淡雅的香气,洋溢满屋。

    一个两鬓苍白,却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坐在案牍前,案牍上摆着从荆州千里迢迢运来的茗茶,案牍上,一摞摞的书简,无一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珍品。中年人心不在焉的端着书简,眼神游离,明眸中,带着一丝痛楚与纠结。良久,方才对面前的青年,一字一顿道,“你要去并州?此言当真?”

    “此言…当真。”颍川士子中,最为世人推崇的荀家俊首,被称为谦谦君子的荀彧,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家老父。

    书房中,仍有一人,是荀攸之祖父,荀彧之叔父,荀昙。

    “你可知,为了打磨你这块宝玉,再令下人皆知你的才名,需要多久?”荀绲垂眸,看向荀彧。“为父,早已为你安排好一切,只待出一位明主,就令你前去投奔,眼下时机未到,你却去投五原郡守吕布?他只是一介武夫,算得上什么明主?你应该知道,我荀家全家性命,都压在你一人身上。我素知,你为人沉稳,此去投奔那吕布,必有缘由,可以与我听。若吕布真有建树,你去投,我也支持。”

    “父亲,此事孩儿已答应保密,不可。”荀彧神情淡然,摇了摇头。

    事实上,荀彧知道,这事是绝密,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否则,人多口杂,真就误了吕布的大事,身为君子,当遵守诺言,这是本分。

    “有何事,要隐瞒你父亲啊?”荀昙不苟言笑,质问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去,荀家会如何?”

    荀彧沉默不语,双眸却愈发坚定。

    “并州地方贫瘠,穷山恶水,不利于家族成长,你不可前去。”荀绲语气中带着命令。“好了,你这就回信与那吕布,就你病重,不可前去。”

    荀绲深知荀彧品性,自到大,荀彧深谙孝道,这不是作秀,而是真的,就算是令荀彧与另一世家联姻,荀彧也可去娶他并不喜爱的女子为妻。平日里,对他的教诲,全数遵从。

    可如今,荀彧却反抗了。

    “不,父亲,我必须要去并州。”荀彧垂首,但他的语气,坚如磐石,就像他此刻的心肠,他聪慧,自然知道他父亲的意思,而违背他父亲的代价,荀彧也大概猜到。

    荀绲先是一愣,旋即面现怒色,语气加重,重复道,“不可前去!”

    “父亲…”荀彧抬起头,泪湿眼眶,却哽咽着,一字一顿道,“不,我必须去。”

    “…你…”荀绲满是皱纹的手指,指着荀彧,面容尽带不信,像是首次认识了他这个儿子,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却也出乎他意料的坚强,是该欣慰,还是该愤怒,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要为了这个家族,为了荀家,做出决定。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去?”事到如今,荀绲仍然心存侥幸。

    “为清平盛世,百姓安康。”听见荀彧坚定的话语,荀绲最后的一丝希冀都轰然破灭,他身子一软,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瘫靠墙壁,声音轻微道,“你走吧,落户五原吧,让荀家这个名字,在并州响彻。并州战乱,保护好自己,为父……再也无法帮到你了。荀昙,你素有威望,就劳烦你去向徐子将,为公达讨个吉利。”

    荀彧明白,按照荀绲的计划中,此时寻主过早,若一旦有差错,就会令荀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荀家不能冒这个险,这是荀家放弃了他,重新将他的侄子荀攸,竖立为新的颍川翘楚。

    荀绲言出必行,从今以后,他再也得不到荀家的任何支持。

    “父亲,孩儿今后不能再您身边尽孝,请父亲保重!”三拜九叩,荀彧才起身离开,三步一回首,出了荀家。

    ……

    接到荀彧和陈登回来,需要二个月的时间,期间吕布也将注意打到了其余谋士的身上,而这些谋士有很多,都出自一处故乡,颍川。

    颍川多俊才,这是每个穿越者必须要亲自去访问的地方,万一,从哪个酒馆里就蹦出来个郭嘉,万一,从哪个县衙就蹦出来个陈群?这都是不准的事,就像是吕布拜访沮授,哪里知道还买一赠二,赠送了他两个治世之才?

    吩咐好贾诩和曹性在这里等荀彧和陈登归来,到时不必通知他,直接率亲卫保卫家眷车架,一并前去并州,以曹性的武艺,自是不惧几个毛贼,吕布倒也放心。

    而他,则领着两个亲卫,前来颍川继续访问贤才。

    这两年,他可真是脚打后脑勺,忙拆东墙,再补西墙,为了一城的生计,忙里忙外,拼死拼活。路上,吕布倒是真闲了,脱离了繁多政务军务,认真的打量起这古时的景色,逢着黄昏,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空,夕阳西下,乘着空隙,化出一条条霞彩,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不远处,一条河流,自丘陵下婉转而过,水很清很静,远处,是一座雄伟古朴的城邑,透过参大树的缝隙,展露出峥嵘一角。

    路上,肩扛木蓝的民众三两成群,往城邑的方向奔走,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淳朴的笑容,那是不含杂质的,是前世里,吕布所不曾见到的。

    人啊,得到的越多,思想越复杂,站得越高,想得越多,倒是这些可爱的农民,周而复始,一向如此,面朝黄土背朝,令人可爱可敬。

    见吕布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悠悠然而来,百姓们纷纷让路。忽而,及远处,一个清瘦的人影,骑着毛驴,那毛驴瞪圆兽眸,拼尽全身力气,屁颠屁颠地朝这里奔来,后面扬起一串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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