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数千般
    右手搭完,余大夫示意沈清泽换左手。

    年轻男人点点头,有些刻意地往上撸了撸袖子,露出黑色的钻石表盘。

    余君药眼皮不抬,只说:“手表先摘了。”

    沈清泽有些惋惜,说了声“好”,摘下手表后又刻意把表盘朝上放在桌面——深怕余大夫没发现这是百达翡丽。

    余君药自然不会关心患者的手表品牌,沉下心来继续把脉。

    如她所料,并非疑难杂症,是常见脾失健运导致的胃痛,用黄芪建中汤进行药味增减即可,余君药有了思路,拿起处方笺手写方剂。

    沈清泽趁这空挡,看了看微信消息。

    狐朋狗友群里对他开了几个低级玩笑后,话题就歪到别出去了。倒是崔翕闻,一分钟前刚发他消息:

    【我到了,在哪?】

    难得崔少肯拨冗赏脸,亲自过来接他,简直比天降红雨还稀奇,沈清泽连忙为他指路,让他上二楼直接进来就是。

    他也想借机炫耀一下自己这双发现美的眼睛,居然找到了余大夫这样的大美人。

    崔翕闻果然是已经到了,不多时,沈清泽就听到了两声敲门声。

    只是这敲门声全然只出于表面礼仪,未等里面之人应允,便已自顾自打开。

    余君药闻声抬头,最先看到的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只有两条鲜明齐整的挺缝,再往上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外搭同色系大衣,领带为深蓝色,配低调的金属一字领带夹。五官精致,线条分明,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很难从上面移开,又因目光凌厉而让观赏者进退维谷。

    明明刚从外面过来,却气定神闲得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没有一丝作为不速之客的觉悟,更没有自报来意的意思。

    余君药对上那双丹凤眼,四目相对,她率先移开目光。

    崔翕闻却神情淡然,不疾不徐地又看了她两眼,才转头看沈清泽。

    沈清泽内心对崔翕闻的无礼感到鄙夷,跟余君药介绍:“哈哈,大夫,这是我朋友。”

    余君药只是点头,看上去对沈清泽的朋友并不关心,将写好的处方笺递给他,告诉他如何下去抓药和煎用方法。

    沈清泽听得专心,结束后跟余大夫诚恳致谢。

    他起身,看到崔翕闻饶有兴趣地打量诊室内的博古架,似乎那木架比余大夫还美。

    沈清泽觉得崔翕闻真丢自己的脸,原本想要跟他好好介绍一番余君药,如今他反悔了。

    他对崔翕闻说:“走了。”

    崔翕闻未作答,在他出门后才缓缓跟上,临走前忽然转头,好像轻笑了一声,却听得并不真切。

    他看着余君药,淡声说:

    “小余大夫,走了。”

    作者有话说:

    [1]五汁饮,来源于《温病条辨》,配方通常为梨、鲜藕、鲜芦根、鲜麦冬、荸荠,可清肺热,具有养阴生津等功效。

    [2]“层空累怪石、古木生其膚”,出自《五峰合涧诗》,形容飞来峰怪石古木,这里引用为借鉴,并不代指真实地名。

    第2章

    沈清泽钟爱日餐,执意要特地从城南跑到城北吃omakase。

    崔翕闻并不重口腹之欲,饮食方面的选择权选在沈清泽手里。

    拿了药从余升允堂出来,沈清泽坐上崔翕闻的副驾,联系另外两个平日里一起玩的朋友,储峥和甘景译。

    他们和甘景译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人年龄和家庭背景皆相仿,如今崔翕闻开始继承家业,甘景译有自己的建筑设计所,沈清泽只能算个无业游民。

    储峥是崔翕闻留学时认识的朋友,研究生时期两人合伙建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崔翕闻负责资金与管理,储峥负责技术与研发。

    因为志趣相投,加入后成了四人组。

    崔翕闻向来在美学上煮鹤焚琴,譬如今天就不懂欣赏余大夫的韵味,沈清泽便打算讲给储峥和甘景译听。

    要让他们知道,像余大夫这样特别的美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两人到达纵鮨时,储峥和甘景译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他们。

    作为a市少有的上榜黑珍珠的日料餐厅,纵鮨一共三间包厢,因沈清泽的缘故常年有一间为他们四人而留。

    餐厅位于二十九楼,他们的包厢视角最好,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a市璀璨的夜景。

    拉上窗帘的话,又是自然清雅的典型日式装修。

    崔翕闻朝他们微微点头,进门后脱了大衣随手搭在门口衣架上。

    沈清泽学他的样子,笑嘻嘻也脱了羽绒服故意盖在大衣外面。

    崔翕闻嫌恶地用一根手指挑开沈清泽的羽绒服,抽出自己的衣服改放在椅背上。

    沈清泽已经落座,冷哼一声:“瞎讲究。”

    纵鮨的店员熟知他们的习惯,无关人员能少则少,日籍厨师并不会像面对其他顾客时那样介绍今日食材,仅在他们提问时作答,其他时间都是安静地备餐,存在感极低。

    储峥亲自为他们倒茶,甘景译早就开始独酌,笑而不语。

    沈清泽明知故问,意在引出他想听的话题:“是茶是水?今天我去看了中医,大夫建议我少喝浓茶哦。”

    储峥最是心善,闻言便关心道:“身体不舒服?怎么想起看中医了?”

    沈清泽轻咳一声,从那位叔伯开始,缓缓引出今日想讲的话题。

    沈清泽说起故事来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半晌过后余大夫还没登场。

    崔翕闻和甘景译早就习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储峥有心聆听,时间长了不免也开始走神。

    厨师将品相上乘的饱满鱼子酱摆放到整只牡丹虾上,无论是动作还是食物色泽都颇具美感。

    崔翕闻漫不经心地看着,缓缓举起青瓷杯抿了口茶。

    这一个动作,倒是引起因沈清泽唐僧念经而百般无赖的甘景译的注意。

    他挑了挑眉,看着崔翕闻握杯的左手,含笑道:“婚戒不错。”

    沈清泽被迫中断自己的话题,和储峥两人一起将目光汇聚到崔翕闻手上。

    “是吗?”

    崔翕闻没有放下水杯,而是微微转动举杯的角度,借着瓷釉柔和的光,仿佛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枚婚戒般开始细细打量。

    事实上这枚婚戒他已经戴了将近半月。

    他和对方对结婚这件事都不甚上心,因此这一对婚戒是由老太太为他们准备的。

    老人家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尤其是婚姻大事,她又如此宝贝那位他不甚熟悉的孙媳。

    婚戒请了法国知名的设计师,崔翕闻奶奶一大把年纪还亲赴苏富比拍卖会,千挑万选选出一枚将近九克拉的上品蓝钻制作女戒。

    为了契合有“为爱加冕,一刻永恒”之意的华丽戒托,这颗蓝钻被重新切割到七克拉,那些边角料中较大的一颗,安在了他这枚简单许多的男戒上。

    崔翕闻手指白皙纤长而骨节分明,铂金和蓝钻与这双手相得益彰。

    几人也深知他结婚不过是给家里一个交代,自己丝毫不在意,因此领证后也未曾了解过崔翕闻的那位结婚对象。

    他似乎一直比他们成熟些,在沈清泽依旧信奉“真爱至上”的时候,崔翕闻已经冷静地可以把婚姻当做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来换长辈开怀。

    或许也是因为崔翕闻冷情冷感,不通情爱。

    尽管如此,储峥还是由衷道:“恭喜。”

    听到这两个字,崔翕闻眼底有几分戏谑,缓缓转动这枚主体为铂金材质的婚戒,然后对着其他三人晃了晃,点评道:“蛮好用的。”

    甘景译瞬间会意,崔公子借婚戒挡了不少人情交际。

    沈清泽却搂着储峥说:“你恭喜他还不如恭喜我。我接着说啊,我就去网上准备挂号了,然后就搜索余枢启,结果这一搜,在余枢启页面下面,居然有一个特漂亮的年轻医生。”

    “我仔细研究啊,明白了那是余枢启的女儿,人家家里这门中医手艺,跟咱们崔少家里的皇位一样,是世袭制的。但是别说啊,这年轻的余大夫是真美,我今天亲眼见着了,原先我以为平台上的照片人家p过,结果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皮肤简直跟玉做的一样,眼睛汪汪的就像喜马拉雅山上的一捧雪。最关键是气质,真是古典极了,优雅极了,我恨不得以后生了女儿也让她去学中医。”

    甘景译知道沈清泽别的不一定可靠,但是欣赏美人这方面的审美还是值得托付,闻言之后也开始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

    沈清泽对甘景译的关心十分受用:“你等等啊,我给你看她在平台上的证件照,一个疗程后我还要去复诊,我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留给你,今天崔翕闻那小子看都不看余大夫一眼,白瞎这么一个好机会。”

    而储峥跟甘景译换了个,开始关心崔翕闻的婚姻生活:“几号领的证?”

    崔翕闻做回想状,过了会才说:“上个月三十一号,或者是这个月一号,也可能是二号,不太记得了。”

    兼听八方的甘景译加入他们的话题:“有照片吗?拿出来看看,正好沈清泽也要给我展示他的余大夫。”

    沈清泽便扬了扬了下巴,倨傲道:“崔少,你有这个自信赢过我,赢过我的余大夫吗?”

    甘景译只是单纯想一并看看,沈清泽则有几分比较的意思。

    崔翕闻想起今日在余升允堂的短暂一面,刚刚亦隐隐听到沈清泽用“玉做的”“喜马拉雅山上的一捧雪”来形容。

    原本他必然会对沈清泽这样的行为皱眉反对,如今却勾了勾嘴角,配合着做谦虚状,说:

    “还是算了。”

    沈清泽偏不,他要让余大夫大杀四方。

    “看一下呗,既然你没离婚的打算,就算是没感情的婚姻,我们也迟早会见到人家。”

    储峥没有察觉到沈清泽的私心,赞同道:“清泽说的有道理。”

    崔翕闻迫于重重劝说,知道沈清泽不达目的不罢休,加上其他两人只是好奇,对他那位结婚对象并无恶意,只好无奈起身,拿起进门时脱下的大衣,从口袋里面取出一本鲜红的结婚证。

    甘景译一看,乐了:“这就是崔公子迫于家中压力,毫无感情的法律婚姻关系吗?怎么结婚证都随身携带,明明看上去很宝贝嘛。”

    储峥也面带调侃,有淡淡笑意。

    崔翕闻解释:“今天去正好去做财产公证,所以带着。”

    沈清泽:“咱们崔公子是有点小气在身上的,居然还提防这个。”

    崔翕闻不准备接下这口锅:“是她坚持要做。”

    这又给了甘景译新的玩笑角度:“不图财只能图色,看来小崔夫人其实是对翕闻情根深种。”

    崔翕闻深知,她和“情根深种”这个词沾不上半点关系,反倒对结婚的抗拒,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鉴于前车之鉴,他懒得解释,随手把结婚证扔给离自己最近的储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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