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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打地下□□输了钱被追债的细节,就自然略过不提。

    岳胜也没显露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怔了一下,便又恢复了沉默。

    可雷诺已经能提纲挈领地读懂他了,边吃边说:“ 你别觉得欠我的。我不这么做,还觉得欠你的呢。不管怎么说,你跟你爸闹成这样,全是因为……”

    岳胜不想听,杨兴那天的最后一句话是扎在脾脏上的刀子,不致死,但重伤。

    他简短地截断雷诺:“ 我分期还给你。”

    “ 哎呀,别这样,我家穷得就剩钱拉。”雷诺夸张地比划:“ 你看看,不然我们能住这儿吗?”

    “是啊,还吃着过期泡面。”

    “……”雷诺挠头:“ 这是锻炼。”

    岳胜从摄影棚穿出来的衣服吐脏了,现在穿的是雷诺打包的自己的那套。上衣口袋里还留着一张名片,这会儿掏出来,若有所思地弹了弹。

    雷诺自然也记得这张名片,霍然拍案。

    “ 不会吧?你真打算去工作?你不是脑子还没有……”

    岳胜主意已定,看着他笑笑。

    “ 但是,我有本能啊。”

    球场上的篮板王又重新附体的岳胜,让雷诺眼前一亮。他几乎是立刻一掌击在对方肩膀上:“ 你要真去韩江那,拜托一定要帮我个忙。”

    “说。”

    “ 捧红我,我给你当三个月性奴隶。”

    话比拳猛,岳胜简直招架不住:“奴隶就行,不过我真没这个爱好。”

    雷诺啪地合掌,低头。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想红,你去找V兰啊。”

    “ 找V兰,只能做他的玩物。但是,我想做他的猎物。”

    “ 这……有区别吗?”岳胜很郁闷。

    “ 当然有区别。”雷诺理直气壮:“ 玩物,是招之即来,猎物呢?”

    数十秒过后,岳胜后知后觉地“奥”了一声,明白了。

    猎物,是要他去追。

    韩江比想像中热情。岳胜满怀忐忑的心理建设,完全落空。

    这家以Mr.Han命名的合伙工作室,规模精简,人员有限。

    相应的,工作场地却显得极为空旷。

    这里曾经是废弃的厂房,无法拖走的机器还依然陈放着,只是随意刷上浓重鲜亮的蓝漆。层高约八米,四下散落的工作台,宽度更是硕大到奢侈的地步。

    为了提升亮度,旧砖墙被粉白了,不规则地通向天花板,从视觉上却给人逆向的错觉,好像是本来年久的酱黑色穿插流下,覆盖在白底上。

    米字形分割的长方体大玻璃,每隔三米一个,整整铺陈了整个侧墙。窗顶外墙上被让人蛋疼的设计师安上了流水装置。据说不下雨的时候,也可以浪漫地享受人工水瀑。

    “只要按下这个钮。”韩江可爱给来访者显摆这个了,每次还都是同一句话:“你听,海哭的声音。”

    岳胜仰着头,目瞪口呆地扫视了一圈,美是美,就是看久了,膀胱收缩的厉害。

    参观完毕,他有些怀疑自己只是被邀请来一日游的。他的社交辞令等于零,又问不出口,只好僵硬地站着,一言不发。

    直到韩江拍拍手,跟同事介绍:“ 这是我大学学弟,我们曾经一起创建了x大的摄影社。他……”

    韩江看看岳胜,觉得还是不要提他车祸的事比较好,顿了顿,只说:“ 他是一个很棒的家伙。”

    岳胜肩膀上被重重地给了几下力,欢迎的掌声中,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垂下头,犯错一样看着脚尖。他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如释重负。

    只有学长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那么对其他人,只要少说话,应该……能瞒得过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熟悉流程和器材,岳胜如鱼得水。

    他本身学习能力很快,除了行政上依然一知半解,其他都能迅速进入状态。特别是对各种相机配置,镜头组合,简直有天然的敏感度。

    除此之外,不分工种,有求必应,大到装机调试,小到复印清洁,随喊随到。

    韩江冷眼旁观,哭笑不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拽住他。

    “你是不是不懂拒绝啊?”

    岳胜看着他,过了一会,抿起嘴,眼睛瞟到了别的地方。

    韩江恨铁不成钢,这个,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速成的。

    晚上回到样板房,岳胜不耻下问:“怎样才能拒绝别人?”

    雷诺愣了一下,然后开玩笑:“ 你这还要问我?你不是最会了吗?”

    只要跟别人说,没有爱的做爱你能接受吗?

    好吧,其实他明白岳胜只是实话实说,但当时着实被渣到了,现在仍记忆犹新。

    可他从他们一起撸管的那刻起,就已经暗下决心,要把以前的一切挖坑埋了,那么,就不用再提。

    岳胜一脸茫然。

    雷诺叹口气,桃花旺原来是这德性,想了想,说:“ 拒绝别人不难,难得是如何拒绝了,不让对方难堪。如果不是很熟的人,就说,对不起我暂时不感兴趣,就行了。”

    岳胜条件反射地接下去:“ 如果是很熟的人呢?”

    “ 如果是很熟的人,直接让他给老子滚,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岳胜狐疑他们讨论的话题跑偏了,但依然膝盖中箭。

    这几天他纠结不已地过下来,听了这话,好不容易聚起一点要去看看杨兴的勇气登时消散了。

    给我滚,就是不客气地拒绝。

    他也试着这么去做了,滚了又滚,like a rolling stone。

    可他的心都快成滚刀肉了,还是没法真的放弃。

    想每天看到,听到,闻到,贴近到,感觉到,这是一种养成的惯性。

    难以戒掉。

    日子就这样在煎熬和煎熬中恍惚度过,岳胜觉得自己人分成两半。一边是强行逼迫自己跟社会人士一样,带着伪装出来的成熟世故低头打拼,另一边是压抑着强烈的对爱的渴望,在自我厌恶中纠结挣扎。

    原来每天能跟杨兴共处一室的时候,他痛恨自己身为儿子的定位。可现在真的推翻了一切,才发现孤独感比那时还重,好像被反锁在了一个与杨兴无关的外界星球。

    天河浩瀚。

    只有他,失重地,缓慢地,被吸进暗黑荒凉的宇宙。

    然而这种革命过后的失败,幻想破灭的痛楚,却无法与人倾诉。就便说了,估计别人也不能理解。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遭遇车祸,然后类似重生。人生被胡乱洗牌,再从头打起。

    他有些刻意回避以前的自己。那接近于前世今生的设定,让他会有“还有个沉睡的自我尚呆在现在的躯壳中”的恐惧感。

    如果死,请必死。

    假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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