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没有,——林校真让她大舅给堵了话,不过,就算是给堵了话,她也是没打算同意的,咸鱼都有追求,她身为人,自然有更大的追求,“我要什么工作呀,大舅,我现在的生意也挺好的,没必要去弄什么工作。”

    “你这生意能稳当?”朱方没觉得这卖衣服的店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个体工商户,让人能上赶着揶揄地喊一声“老板娘”,也就这么一喊,闹得满大街的都是老板娘,一块钻掉下来都能砸着好几个,他还是打算把这个外甥女给透了,“早上我看着连个人都没来过,你姆妈都快在那里打苍蝇了。”

    “大舅你是来的不是时候,”林校撇撇嘴,“要是昨来,这个点都卖出两套了。”着,她就朝她姆妈朱莲青使了使眼色。

    “是呀,都卖了两套。”朱莲青自是站在女儿这一边,甭管女儿什么,那都是对的,她刚才就在外头仔细地听着呢,这会儿自是跟着自家女儿同个腔调的,“阿方,你想想,我们阿校这么个标致的模样,要是跟个残疾人站一块儿,像什么样?我也没看不起残疾人,我也觉得他们这个都是咋这么凑巧的就给弄了个残疾,我也是同情的,可真让我看见阿校跟人处对象,我是不乐意的。”

    朱方叹口气,提醒道,“大姐,你怎么的这么个话?你还不乐意呢,不乐意就不是看不起残疾人了嘛。”

    “这有什么搭界的,”朱莲青还有她自己的主张,“怎么就不许我不乐意了?阿校她自个看了乐意,我是没话的,可阿校现在都不乐意去见人,那就算了吧。”她也巴不得女儿不同意,要真处起对象来,带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回村里,她还不得给村里闲话,——黄志海条件,那就会她卖女儿的;要是条件不好的,别人也会她女儿倒贴。

    朱方见这架式,晓得是不通的,有一点失望,到不是全失望,毕竟那是外甥女的事,这不是他亲女儿,只是外甥女,外甥女不想去,他不能强按着她的头喝水。他想得更开,反正他走了这一趟了,事虽没成,同陈乡长老婆那边到是能交待了,甭管事成没成的,他至少办过了;当然,他也觉得黄志海的条件蛮好,要是外甥女能嫁得他,白得一个工作,又白得一个户口,是个好事。

    “那你们娘俩都不乐意就算了,”朱方笑着,就像刚才什么话都没过一样,“他黄志海就住在你们后边,我估摸着他见过阿校。也是他妈黄爱芬托人过来的这事,阿校,你要是不乐意,就别跟人家有什么牵扯,省得到时候不清。”

    朱莲青往外头看了看,特意地瞧了黄爱芬那家一眼,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黄爱芬那平时话都阴阳怪气的,我觉得她儿子肯定跟她一个样,前几还看我不高兴呢,这就托人给他儿子介绍阿校了?这都什么人呀?”

    朱方一怔,“还有这事?黄爱芬平时对你话都阴阳怪气的?”

    “那还能假?她黄爱芬这跟弄堂里的人都不对付,也就她儿子来了,能见着她好脸,”朱莲青到不是编排黄爱芬的坏话,而这些都是事实,“我到是远远地瞧见过她儿子几次,我们阿校是从来都没跟她儿子搭过话,怎么就托人相亲了?”

    “对呀,大舅,”林校摸摸自己的脸,“都没过话,人家晓得我怎么样?莫不是就光看中了我这张脸?”

    朱方真是忍俊不禁,“你呀你,你当你自己看中人家长的脸,别人也这么看你?”

    “那不是一样的嘛,”林校吐吐舌头,“你看我当初我肤浅呀,就看中人家的脸,就想着奔着人家的脸去了,人家可没看中我的脸,还想着要我家的钱呢,想让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去他们家呢。你看看,这就是我看脸的下场。”

    朱莲青听得这话都忍不住揪揪她胳膊,“阿校,好好话……”

    朱方到是觉得没什么,他这个外甥女呀嘴巴是厉害,“你这是怕别人也光瞧上你的脸呀?”

    “是的,大舅,”林校一本正经,“我现在想好了,要找个老实人。”

    她这话的时候,林国清正从渡船上岸,冷不丁地觉得鼻子有点痒,就打了个喷嚏。

    朱方不看好什么老实人,视线往外头瞧了一眼,“黄爱芬嫁的人也是老实人,你看现在老实人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是真心话,到底人生阅历比林校多,也知道很多人看着老实样儿,等时间长了,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就比如程胜利。

    “老实人不行,那就不行吧,”林校很干脆,反正她对男人没有什么想法,当然,这个话要是给她大舅听,那肯定不行的,“反正我还呢,现在也不考虑这个事,大舅,我是还吧?”

    朱方真不知道什么才好,外甥女虽才十八,跟人家处对象到是处了两年了,虽然这事没成,年纪真的是只有十八岁,是真的还,“还是别这么早对象吧,你还呢,现在不是都要晚婚晚育的,你还是太了。”

    林校这笑得跟偷吃了腥的猫一样,“那相亲,我就不去了呀,大舅,你替我回了吧?”她歪着脑袋,跟个真的孩子一样。

    朱方还真是拿她没办法,站起来走到前面将这个铺子打量了一下,见挂着的都是女孩子的衣服,回头看向林校,“生意怎么样?”

    “还行呢,”林校得大方,“刚刚好,够房租,也够利息。”

    朱方拍拍她的肩头,“好好干,也别光看着人家国营厂好,现在都在发展私营的,也都是被鼓励的,必定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林校真让她大舅给笑了,这话一溜一溜的,刚才那么,现在又这么,这话是直的会来,弯的也会来,让她真是无语了,这是她亲大舅,能不能多点真诚?“嗯,大舅你的是。”至于别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要同她大舅些什么,不像她舅,话能得开,对她决定的事,一般都是支持的。

    “你姆妈这边你多顾着点,”朱方还是关心他大姐的,虽然他并不像朱远那样子出海了没空帮朱莲青母女搬家,嘴上还是要表明一下的,“回去我跟李姐,让她歇了那想法,她还是能得进话的人,不会为难阿校的。”

    林校心这主意握在她手里,还管别人“为难”?那人是陈乡长的老婆,又不是她姆妈,管得着她嘛,为难得着她嘛!讲真的,她还真没把这事太放在眼里,毕竟她不想去相亲,难道别人还能强按着她的头去?“好的,我知道了,大舅,你可别再听别人什么要给我介绍对象就过来跟我了,我还呢,现在没打算处对象。”

    朱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都知道了,不会再给你随便介绍对象。”

    林校这才放心,见着店里来了客人,她立马借着这个机会上前介绍,也有点想避开她大灸意思。

    只是,这客人一看就走了,也没轮到林校发挥口舌之功劳,让林校很是郁闷,不过对着她大舅朱方时,她还是笑眯眯的,“大舅,你呢,你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找对象呀?阿婆都等着抱孙子呢。”

    朱方竖起手指了指她,“你呀,个机灵鬼,怎么就到我身上来了?”

    “那你是年纪大了嘛,是得要结婚了嘛,”林校吐吐舌头,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阿婆都等着呢。大舅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她一副特别想听的表情。

    朱方敲敲她脑壳,“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不过他回到后面,看着隔着弄堂的对面楼房,心里隐隐地涌上一丝不安,“他们家就离你这里这么近,你自己可得注意点,晓得不?”

    林校自然是晓得的,她真没想过黄志海会托人让别人给介绍他们相亲,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想想也是能够理解。上辈子她认识黄志海的时候,才刚被董家净身出户,那会她阿公早就过世了,她二叔二婶那么个性子会帮着话才是怪事,以至于她明明带着嫁妆嫁去董家,董家的船出钱明明有她一份子,到头来她还是被净身出户了,还不是因着董家要急着将张赛芳迎入门生儿子。她那时满眼惶然,刚好碰到黄志海,许是因着自己离婚也自卑了些,且当时黄志海是生意成功,是镇上有名的人,有这么一个男人接近她,她当时还比较有虚荣心,就跟着黄志海了——

    也是她当时鬼迷心窍,可惜她当时年纪大了,也就那一点半老徐娘的味道,很快地就让黄志海腻了,黄志海成功商人,自有大把年轻姑娘投入他的怀里,林校这样的又不会来事,真比不得那些个年轻姑娘。

    到后来黄志海给了她一笔钱,她拿着这笔钱给自己买了个房子。

    这辈子,她就算是眼瞎了,也不会再跟黄志海搅到一块去,那种为着钱而出卖自己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晓得的,他总不至于硬来吧,也没那个胆子吧。”她这话个开玩笑的。

    朱莲青听了就有点发怵,“怎么,他还会硬来,这可怎么办?”

    朱方失笑,“大姐,没这么严重的事。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这处对象的事都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哪里有什么硬来的事,这都什么社会,谁敢弄这种事。”

    当然,林校也相信黄志海没有下作到这个地步,反正她只要摆正了姿态,也没有什么的,“是呀,姆妈,我就跟你开玩笑呢,谁敢呀,又不是旧社会,还敢真上演什么呀……”

    “你别了,得我心都跳得快,”朱莲青连忙打断她的话,她现在丈夫没了,惟一让她揪心的就是女儿,听不得一点儿坏消息,她朝着朱方道,“午饭就在这里吃,我去买点菜?”

    她明显是想扯开话题,朱方也理解她的意图,“好呀,就在这里吃,吃了饭我再回。”

    林校连忙举手,“姆妈,我去买菜。”

    “不用,买什么菜,随便吃吃就好了,”朱方摆手,“都是自家人,没必要专门买菜。”

    朱莲青拿起菜篮子,“家里头没有什么备着的,就算是你不来,我也是要出去买材。买菜我去好了,阿校你看店,可得把店看牢,这是你的店,你得好好看着店。”

    林校“听话”地回去看店。

    朱方见劝不住她们娘俩,嘴上就道,“我到边上看看,等会再回来。”

    林校就由着他去了,心里就叹了口气,还是拿起那块还没做好拷边的布料,眯着眼睛再度走着针线。瞧瞧她,还真的挺有样子,指间还戴着个顶针,动作不快,到是非常的认真。

    朱方出了门,林校这才松了口气,想着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同意这次相亲的事而影响到跟第二服装厂的合作,先前她没看过供货合同,现在是正经看过了,交货也有个期限,不能误了交货的期限才是正事。

    她这边想着,手上的动作到有点慢了下来,本来就不快,现在就更慢,许是注意力未放在上面,等她打眼一看时,这针脚就有点不平了,——她叹口气,拿起剪刀细细地将这段不平的针脚都给拆了,重新再来一遍。

    不过,在重新上手之前,她又有了些灵感,拿出自己的草稿本子来,在上面专心致致地画了一张图,是条阔腿裤,裤子是高腰,看着有些飘逸之感,——光看着这条裤子,她又就着样子画了另一张图,连体裤,露肩的连体裤,也是透着飘逸之福

    她越画越有意思,还想着是不是要寻个学校再系统地学习学习这个,要不然最好的学习就是去外国,别她有什么崇洋媚外,这时候的潮流确实跟不上外面,——她微微叹了口气,要去国外,那得袋里有钱,现在她是囊中羞涩呢。钱都投资到船上了,下半年能不能分个收成,也是难的事,她就盼着能分一点好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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