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锦衣褪尽
    眼泪登时就冒了出来:“杨大人,罪臣知道这整个朝堂中,也就只有您能和东厂一较高下……我是个大夫,不懂什么别的, 只知道看病开药罢了……如果娘娘早吃了我的药, 何至于如此……”

    “你且将贵妃患病的事一五一十讲与我听。”

    徐秋仰面躺在了炕上,回想这些事情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说贵妃的病根本就是因为那些补品补药。贵妃体质湿热,又存了膏粱的火气,再加上一条忧思过度,胎象虽稳,母体却是要出大问题的。

    无奈贵妃不想受医治,他们太医院也实在是只有好说歹说跪着求的份儿,兢兢业业十年,如今蒙难至此脸面尽失,他也实在是心灰意冷了。

    李归尘又问:“早前的卢院首被贬后,一直都是白奉贤主持太医院的事宜?”

    徐主簿一想到自己身受腐刑的时候,白大人已经死在充军的路上了,难免再度垂泪,有些哽咽道:“不瞒大人说,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也无颜见族中先人,我要说的这些话,大人可信可不信……”

    李归尘眉头轻皱,与他颔首。

    “我和白大人也有十年交情了,当时卢大人倒了之后,奉贤就顺理成章地继任了预备院首之位,先帝的身子一直都是他照顾的。”

    徐秋说到这儿面色一颓,沙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先帝早有胸痹的旧疾,这是自应天府就落下的病根子,奉贤的医术远在我之上,按理来讲,不应该不应该啊……先帝驾崩的丧龙钟声传出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是这胸痹又复发了……”

    李归尘点了点头。

    “不是说胸痹此病不能死人,而是说,这……我还记得在先帝仙去之前,有人来找过奉贤,那时我也在他的私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奉贤也瞒着我。总之丧仪过后我们都很怕圣上降罪,好在圣上与先帝一般仁慈,又正巧逢上贵妃身怀元子,不宜见血光,我们太医院倒是安然无恙。”

    李归尘听了不置可否,他心中的隐忧越发深重了。冯显和陆经历的死就像是卡在他心头的两根利刺,时时折磨也提醒着他——“若为天下事,至亲亦可杀”……至亲……亦可杀……

    徐秋说得激动,也没注意到李归尘的面色有什么变化,只是喘了几口气继续道:“白大人的确是比我还冤枉的,这贵妃的胎他只保了一个月,后面一季都是我照看的……竟是因我受了责罚,徐某实在是有愧于他……”

    “那你知道德妃的事儿吗?”

    徐秋一顿,叹气道:“这宫中行走啊,便是如履薄冰。去年翊坤宫的德妃娘娘还曾找我要过曼陀罗花,说是心头苦闷不能忍受了……杨大人,您说我一个医者能给这毒药吗?结果不出几日德妃娘娘竟是吊死在翊坤宫里了!倒不如服食了那毒物,去得还能安稳些……”

    李归尘盯着徐秋的眼睛,“你是说押不芦?”

    “是这个。”徐秋被李归尘的目光惊了一跳,不由得开始仔细端详起他的面色来,徐秋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大概要有杀身之祸了。”李归心垂眸错开了他的目光。

    “死了也好。我平日在太医院一向以痴人称道,都说我是个傻的……十年只熬到一个小小的主簿之位,自然没人惦记我什么的,更别提什么靠山。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圣上后来才默许我给贵妃保胎吧。总之我们这批御医没一个不在翊坤宫触霉头的,贵妃骄纵至此,说句大逆不道的,她这也是报应。”

    李归尘看他说得破釜沉舟的样子,平静道:“你难道就不怕我?”

    徐秋吃力地支起了身子来望着他,有些亲近道:“谁人不怕锦衣卫?我当然怕死,也怕连累家人……但我知道这些话可以和你说,也只能和你说。”

    李归尘一垂眸,便听着徐秋继续道:“杨大人的那些事儿,满朝之中还有几人不知?徐某自然也敬重大人的魄力与安忍,却是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能借大人手腕搭个脉?”

    李归尘微微扬起了眉头,倒也任着他切脉。

    徐秋端详着他,想了良久沉吟道:“大人认识裴彦修罢,我与他同门师兄弟,竟也是将近十年不见了。”

    “彦修是我挚友。”

    “果然是有缘分,徐某没看错人。我师兄这个人,脾气古怪得很,说话又不中听,太医院容不下他,就去了诏狱那鬼地……”徐秋自知失言,又错开话茬儿道,“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医术,毁誉参半。不知师兄和大人说过什么?譬如,这身子……”

    李归尘近来一心扑在流言和案子的事儿上,已是接连几日睡不足两个时辰了。他有些沉默,良久后才淡淡道:“时而好些,是而差些。严重起来便每逢阴雨骨痛难忍,头年受了些伤,血脉八成有些阻滞了。”

    徐秋一向迷惘灰蒙的眸子忽然闪出了几分寒光,他凝视着李归尘,似乎下了些决心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积重难返’一词?”

    李归尘轻笑,“他十年前也说过我活不到今天的。”

    “杨大人现在位极人臣,正是鼎盛之时……然而血脉淤积正气衰弱,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调养得好也罢了,如今少操劳些,这七情伤五内,六邪自可侵。只怕杨大人再有些什么闪失,经络中封存的余毒血阻便会行走于各处,若是淤堵在心包等要害,便是……”

    “这些我都知道。”

    徐主簿轻叹了一口气,“这医者的话,向来都是没人听的……我如今形体残缺,不人不鬼,倒有心思为大人担忧……杨大人,徐某知道的事情也无非就是这些了,药方和诊脉记录想来大人已经拿到手了,裴师兄一见便会一目了然的。还有,劳烦大人一件事情……”

    “杨焰尽力而为。”

    “家中尚还有六岁的孤女,名叫青墨,请大人将她托付给我长兄徐春……还有这个,也帮我转交给孩子罢……”

    李归尘的手心里被塞进来了一枚青玉扣,他忽然觉得心中无比沉闷,眼前便浮现了那两瓣断玉镯,还有如儿的眼泪。

    他匆匆起身将那枚玉扣一并袖口里藏的一小包金针放在到了徐主簿的枕前,回绝道:“待你出这牢笼之时,墨儿会在家好好等着你的。”

    他身形一转,便夺门而出了。徐秋攥着青玉扣长叹了口气,翻开布包看了看那金针,缓缓又平躺了回去,泪止不住地流着。

    他自然不知道这净身房之外的十数个太监早被李归尘敲晕了脑袋,也不知道不出一个时辰,他的青墨就会被锦衣卫保护起来,整个家都会安然无恙地等着他回去。

    李归尘一向说到做到的,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惨剧,他不希望再度上演了……然而他一出了门正遇上了张全冉。

    经过了一年的调养,此人已经基本恢复了俊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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