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填表格,然后把身份资料的电子档给我,我去帮你影印。”

    司岍的嗓音有些沙哑。

    因为不知何时才能办完事情,沉繁枝让萨沙先回去了。现在没了他在活跃气氛,沉繁枝反倒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和司岍相处。

    暖和如春的使馆大厅,行政人员们都已经下班了,只有巡逻的警卫小汪有些好奇地忍不住冲司办事员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他笔挺地坐在一个气质绝佳的女子身畔,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些事情后,他从女孩手里接过解了密的手机,走到离打印机最近的电脑前,盯着荧幕开始工作。

    等他拿着打印好的文件走回大厅的会客沙发,那女孩好像有什么没看懂的地方,便扬起精致姣好的脸蛋询问司办事员。司办事员只是摇了摇头,女孩就了然地低头继续写了。

    警卫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女孩低头的瞬间,司办事员好像淡淡笑了一下。

    难道是……

    不出小汪意料,等女孩填完表格,司办事员把文件妥善安放后,就冲警卫室的方向走来。

    “小汪,我来拿一下刚刚放你这儿的大衣。”

    小汪觉得自己期待已久的时刻总算到来了!

    他一脸神秘地靠近司岍,用下巴朝沉繁枝那个方向点了下,“司办事员,那位是——”

    司岍没料到小汪如此眼尖,竟看出了他和沉繁枝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无奈一笑,却大方承认,“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哦——”小汪婉转着拉长音,“原是您的家属呀!”

    司岍捞起大衣,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下,从力度中就能感受到他对小汪的用词之喜悦,“这么会说话怎么没做外交官?”

    小汪憨笑,“听说外交官的离婚率高嘛!”

    被内涵到的司岍,离开警卫室的步伐明显一滞,扭头狠狠剜了眼小汪。

    送沉繁枝回去的路上,司岍把他的大衣罩在她肩头,沉繁枝有些抗拒,却听见司岍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旅行证办好了我给你发消息。”

    这句话一下子就抓住了沉繁枝的命门。

    她思忖这命运为何会如此离奇,无论她身在何方,她都会遇到有求于司岍的事。到底是他克她?还是注定了这一生,他俩必定难舍难分?

    难舍难分。

    这个词让沉繁枝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路无话,沉繁枝租的loft离大使馆也不过近二十分钟的路程。

    “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司岍被她沉默,且毫无波澜的神情弄得有些恼意,“毕业那天二话不说就把我拉黑,哪里都找不到人,任谁说情都不肯见我一面……沉繁枝,你倒是真有本事!”

    “没什么可说的了。”沉繁枝不想跟他争论毕业那会儿的事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逃避问题可不是真正的放下,你分明知道……”

    “我有男朋友了!”沉繁枝打断司岍的喋喋不休,“就是刚刚你看到的搭档!初恋。”

    司岍猛地顿住步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正击中司岍的,不是沉繁枝说她有男朋友了,而是她补充的最后两个字眼。

    初恋。

    她说那个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芭蕾舞男演员,是她的初恋。

    她就连曾经喜欢过他这件事,都不愿承认。

    一句“初恋”,就把他和她的过往,撇得一干二净。

    “沉繁枝,不管你想不想听,今天既然遇到了,哪怕之后再也不见,我也必须一并和你说清楚。”司岍收敛起心底的不平,眼神坚定诚恳地望着沉繁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温暖,也没有让你帮我追过她,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起初是因为否认过一次了但你不信,想再找机会说清楚,后来看你挡在我之前不让我和温暖有直接的接触,觉得有趣想逗逗你……但是没多久我就去莫斯科了,你我之间,除了那些夹杂在快递里,你以温暖名义送的几件礼物,便再也没有提及过她。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意识到我不喜欢温暖这件事了。”

    “后来我回国进部里工作,身边除了家人和同事,就只有你一个异性朋友。我知道你要来Vix,但不确定你是否愿意跟我开始一段相恋即异国的恋情,所以我打算在你毕业那天跟你告白,正式地把之前的误会解开,然后我们一起去跟温暖道个歉,把那些东西还给她……”

    “至于为什么我是给你用来骗我是温暖微信的账号发了消息,”司岍战术性停顿了下,“是我单方面认为,你一直都自以为把我蒙在鼓里伪装得很好,时间久了可能就没找到契机告诉我,那么我给你机会来跟我坦白。我不会忍心责怪你的。”

    沉繁枝听到这儿,蓦地冷哼出声,“你不忍心责怪我,可是你看我,就像看跳梁小丑一样,还被温暖正好撞见我为你做过蠢事留下的罪证,很可笑吧?”

    “温暖会看到真的只是个意外!而且那天我家里正好有急事,我跟温暖解释清楚后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因为太匆忙了,我下意识把手上的礼物和花都留给了她,那束花我请她转送给你,当作庆祝你毕业。”

    然而司岍并不知道,他随手把玫瑰花递给温暖的那一幕,被围观的人误以为他是向温暖告白了,并且在他走后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而温暖和沉繁枝都决裂了,又怎么可能告诉她那是司岍送给她的玫瑰花?

    当天司岍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到学校时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他去323找沉繁枝,顾蘅熙和周湄神色各异,他这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得更糟糕。而沉繁枝早就将他拉黑,不知所踪。

    “所以你想告诉我,一切都只是巧合?”沉繁枝显然是不信,“你拿着礼物和花,给你以为是‘温暖’的账号发消息,温暖确实下来了,礼物和花她也收了,最后她拿着那些东西狠狠砸向我的时候,你却说你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你扪心自问,你这样,有什么担当可言?”沉繁枝步步后退,望着司岍的双眸里,刻满了防备与抵触,“我承认我确实是做错了,我不该骗你的。所以我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不是的……”司岍现在可真是悔不当初,“我也有错,是我没有把事情挑明,才让你一直误会。”

    沉繁枝摇头阻止司岍继续说下去,其实在她冷静下来,回忆起过去两人相处时的蛛丝马迹,她才后知后觉——司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她假扮温暖给他送礼物、发消息,不拆穿她除了想看她出丑,她想不出任何别的理由。沉繁枝这个人,说她执拗也好,说她爱钻牛角尖也罢,有的时候她对于其他事都可了了,唯独对感情的事,不厘清不罢休。

    她颇为讽刺地一哂,继而轻声问司岍:“如果角色对换,你会怎么对待温暖呢?”

    司岍蹙眉,出于外交官职业的惯性思维,他不打算正面回答这种模凌两可、怎么说都会陷入两难的陷阱题:“这种无谓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沉繁枝冷冷地扫了他最后一眼,她果决地抬手把他的大衣外套从肩上摘下来,丢到地上——

    而后一言不发地绕过被丢在地上的大衣,利落转身,上楼。

    司岍望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心想,瞧她那样,肯定是生怕沾染到有他气息的大衣,不然以她的个性,早就一脚踩着他外套碾过去了。

    唉——

    司岍认命地躬身捡起外套,觉得好气又好笑。

    小祖宗,跟他耍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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