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不言归

正文 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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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笔沾了沾墨水,柔润的笔尖在砚台的边角处别了别,将过于饱和的墨沥了出去。

    他提笔,落字,在那印有沧浪纹的梅花笺上写下了流畅端正的字迹。

    “优美的事物,是晴天的小雨,空气湿润不燥,泥土松软不泞,飘忽的细雨被风吹得歪斜,透过枝叶照来的虹彩也跟着摇摆不定。”

    那彩虹就那么小小的一点,荷叶上蓄的水珠被光一照,那彩虹便钻进了他的掌心。

    “如月息更来,吸气尚觉得冷,晨间起得早了,木漏日下见树叶凝了一层薄霜,叶脉清晰可见。”

    “竹最为雅致,玉竹最好,红线系了木作的牌子高高挂起,风一吹,耳闻喀啦喀啦的催眠之曲。”

    写到这,他忍不住微笑,红线缠竹听上去的确很美,但总有小动物被绳捆住,所以也只是催眠了一下午。

    “换了风铃,音色甚美,就是下雨时敲得太急,听着有些可怜。”

    “开怀的事,是林中窜出两只狐,彼此打闹嬉戏,踩在刚落了花的土地上,留下一个镶了花的脚印。”

    他当时蹲在脚印边看了半天,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那看上去粉嫩软绵的“爪心”。

    “文披月寄来的书信,好友相赠的鲜花饼,红底黑边的食盒翻开了盖子,点点碎屑沾在信上,好似看见友人咬着鲜花饼奋笔疾书的神情。”

    “水无月,下了一场大雨,冒雨赶回屋舍,满身狼狈泥泞,在温暖的和室内清洗沉重的身体,转身,看见庭院里的紫阳花在雨中变了颜色。”

    他的笔尖微微一顿。

    “是青紫。”他笑叹,仍旧落笔。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反反复复斟酌了语句,这才郑重地下笔。

    “花咲月,枝头的樱花开得正好,一片樱瓣儿飘落在茶汤上,小孩朝湖中丢石子,噗通一声响。”

    “夏天,蝉鸣如雨,吱吱不停。有人觉得烦了,很用力地关窗,抬眼往外看,满树的热闹,却不见半只虫缕。”

    “等到雨季,三五不时地下雨,衣物沉甸甸的,浸了水汽。身子不爽利,心情也难畅快,偶尔出太阳便会觉得开心。”

    “秋风雁来,月见浓染,穿过满地红枫,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像木柴在燃烧。树叶想必也是燃烬了,才会飘落于地。”

    “山眠,雪化妆,冰面镜,碎雪直往衣摆里钻。抓一把吧,以为柔软如樱,谁料满手湿腻。”

    “夜晚,独自饮酒,酒杯中的月轮朦胧泛黄,暮风有些凉,卷着叶落在地上。”

    “去了海边,能听见潮骚,整夜无眠。”

    “晨起,奔往海边,却见退潮时,有些海水被忘在了沙滩上。”

    这一段他写得飞快,比起先前的郑重,这一段就像倾述一样,一笔而就,毫无迟犹。

    写完,他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笔尖在砚台中来回研磨,却迟迟不写下最后的落款。

    “我实是见过很多人,走过很多的地方,但人间的美景这么多,我怕自己一生都看不完。”

    “本想为你作诗,但怎奈何诗才不佳,为你作诗的人又那么多,你怕是不耐烦看的。”

    他在最后一年的“美景”后款款落字,字里行间尽是平安京男子特有的含蓄与委婉。

    “这一年,是寂寞的。”

    她离去的第三年,他终于,感到了孤单。

    他写了最后这一行字,也没有过多解释,所有的心事都已经写在了风景里,说得太多,便容易让人为难。

    昏黄的灯光中,他静静地垂首,蝉鸣和雨声在梦中淅淅沥沥,一动一静,皆是零落在时光深处斑驳而又破碎的感情。

    ——相闻歌离蝉时雨,不见伊人不见卿。

    第141章 【第1章】天才魔法师

    望凝青回到道场, 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气运之子断情绝爱的世界?”

    趴在水月镜旁看着小千世界命轮轨迹的灵猫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尊上,气运之子得天道眷顾,生来便拥有一切, 当然也包括爱情。”

    望凝青面无表情,身为不得天道眷顾之人, 她丝毫没有被这句话嘲讽了的自觉, 兀自道:“那就找一个绝不可能被气运之子爱上的身份。”

    “那样真的能阻止尊上您无处安放的魅力吗?”灵猫委屈地团成一团,话语含怨, “久我莲可是心性接近忘情道的人间之神,他的负面情绪少得接近于无。就算是白川彩子那样的恶德气运之子, 他也能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发现她品性中美好的一面, 并加以引导、帮助、教诲。”

    “可是您看看您都做了什么?”灵猫痛心疾首地道,“人生这么幸福美满的气运之子就这么被判了无妻徒刑, 一生缺憾,这合理吗?”

    望凝青无动于衷, 即便炼化了竹内青子的情感,于她而言,这短暂的一生也不过是浩浩沧海中的一颗粟。

    “这一世我从未插手,我的所作所为都符合‘竹内青子’这一身份。”望凝青反驳道,“要么是命理有误,要么是阴差阳错,怪不得我。”

    “是啦是啦,不过是此世的气运之子由二化一, 大妖由魔成佛,世人不知晴雨只知蝶姬而已,真的合情合理,没多大差错。”灵猫噘着嘴赌气道。

    望凝青闻言偏头看向水月镜, 正如灵猫所说,这个气运缭乱的世界被微妙地“拨乱反正”,那些本该属于白川彩子的气运又重新回到了久我莲的身上。

    白川彩子,晴雨姬,原本应该青史留名并且成为大阴阳师久我莲传奇一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如今却沦为蝶姬故事中存在感稀薄的“表小姐”,甚至连“晴雨”之名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而这位异世之女在久我莲离开后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成长,一直在失意中愤懑着、不甘着,最终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反观久我莲,他的人生轨迹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还更为充实。他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平安京,整个霓虹国度都流传着他的足迹以及传奇。

    传闻,他击败了瘟神,与各路神明缔结契约,在饥荒年间带来了稻荷神的麦穗,在洪灾来临时直面龙神之威,甚至还被鸣神邀请到了高天原,与众神把酒言欢。

    他挫败了黑巫女名残雪的阴谋,开解了这位曾经的圣贤,最终目睹她的灵在茫茫白雪中被蹁跹而来的紫蝶送往忘川。

    传说,他拒绝了高天原的邀请,放弃成为永恒不变的尊神,转而投入忘川,将自己对人间的思念以及大爱全部托付给蝶姬的化身。

    传说,他那耀如日轮的灵魂还在尘世轮回,他于人间行走,在未来缔造全新的传奇,书写另一段温柔的故事。

    当然,也有传说他最后随着蝶姬化蝶而去,不过鉴于这段传说很可能借鉴了华夏的某个著名爱情故事,所以可信度不大,只能算世人对他的美好幻想。

    原本应该与竹内青子毫无交集的名残雪过早露面,她筹备百年的计划在雾见川和久我莲这对双生子面前折戟沉沙。雾见川成佛之后,名残雪意图献祭整个平安京从而构建“极乐国”的结界,让所有人都能“真名匿隐”,类似“神隐”,从此不会生病不会死亡,也不会回归黄泉。

    然而,名残雪的阴谋被久我莲挫败,她在阴阳道术的对决中败给了久我莲,受到人鱼血肉的反噬消散成风雪。

    这个可悲可叹的灵魂最终被忘川引渡,她那一直竭力挣扎、为他人而活的一生也终于停止了无望的摇摆,随着思念的流水抵达常世的彼岸。

    名残雪逝世之后,平安物语篇的《火蝶印》、《三途川》、以及《忍冬》三则故事都正式落下了帷幕,而在这之后,久我莲向天皇请辞,孤身一人去了远方。

    九条修一因竹内青子的逝世而惊恸,虽然被妹妹九条纪子阻止了出家的念想,但往后余生,他为蝶姬做了无数的和歌俳句,成了一名修禅的居士。

    雾见川没有成为霓虹国历史上的三大鬼王,反而在成佛后引领了一种全新的宗教信仰。

    祂虽然化为了名为“忘川”的概念,没有自我的意识以及形态,但在人类千百年来的信仰和愿力的浇灌之下,或许最终还会幻化出神祗的模样。

    鉴于蝶姬与忘川已经是雾见川故事中的一环,未来幻化出形态的雾见川或许会被流传于世的传说影响,更具人性的同时也对蝶姬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所以说,雾见川的分灵为什么会出现在竹内青子的庭院里。”望凝青回顾过往便发现了无数细节上纰漏,她这一世几乎就是败在这些积少成多的细节之上。

    “白川家的府邸建立在雾见川的残骸之上,虽然祂的即身佛已经被名残雪带走,但任有属于祂的灵在河川的残骸上徘徊游荡。”一直都在水月镜中观测一切的灵猫自然比望凝青更清楚命轨在哪里偏移了轨道,“尊上斩杀恶鬼的行为对于雾见川而言是一种超度与净化,同时也加深了雾见川对生死的感悟。”

    原命轨中的雾见川漠视生命,除新娘白川彩子以外人人都是蜉蝣草芥,生命之于祂便如同飘零的落叶,感受不到其鲜活,自然也不会珍视其价值所在。

    而在这一世中,雾见川的灵一直注视着竹内青子,青子对生的欲望触动了无心无情的雾见川。祂见过八重炼狱中无尽的苦难,也见识到了活于人世的凡人不顾一切也要向上的力量,祂对生死的认知终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的来之不易,祂才会想起大河寺和尚们的教诲,从而生出佛的“慈悲”。

    最终,雾见川在佛魔一念之间选择了“佛”,和当初在人与妖之间做出选择的久我莲一样。

    一念之间,真的只在一念之间,不过是如此细微的偏差,却造成了这般巨大的动荡。

    “果然如此。”竹内青子的命轨中并没有灭杀恶鬼这一项,所以望凝青便猜测自己应当是在这里出了差错,“但竹内青子若无杀鬼之能,根本就无法在遍地恶鬼的白川家中活下来,确保‘竹内青子’的命脉能够延续,这难道不是司命星君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啊,关于这一点啊。”灵猫抽了抽嘴角,“实际上,我正想跟尊上诉说此事,司命星君说您这一世轮回做得很好,不用把这些放在心上。”

    “何意?”这一世的命轨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轨道,不仅异世而来的气运之子陨落,还催生出一位本不该存在的佛。

    “因为白川彩子本身也是‘变数’,现在的命轨只能说是回归了原样,并不算崩盘。”这便是灵猫一直忍着没闯进小千世界寻找望凝青的原因,“天道其实不在乎异世而来的气运之子,祂真正眷顾的人只有久我莲一个。若是白川彩子分薄了久我莲的气运那祂自然会爱屋及乌,但如今,她在天道眼中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雾见川身化忘川,黄泉彻底稳定了下来,对于后世而言也是功在千秋万代,所以天道没有阻止,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灵猫比了个推的动作。

    “我倒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望凝青负手而立,淡淡道,“原命轨中的雾见川成魔,忘川消逝而无继任者,黄泉不稳,生灵涂炭,此事又要如何解决?”

    “这个啊。”灵猫的耳朵微微一折,“我问过了,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灾难,甚至千百年之后依旧没能解决这个祸端。”

    原来,在原本的命轨之中,名残雪的阴谋直到最后一刻才被揭穿,而那时雾见川已经彻底魔化,就连大阴阳师久我莲也无力回天。这对同为黄泉子的双生子遵循着某种宿命一般站在了完全对立的两方——承载了无数人类期望的大阴阳师与承载了无数妖魔怨念的雾见川,最终以雾见川的败落与湮灭作为收场。

    久我莲击溃了魔化的雾见川,但也导致忘川消逝,黄泉动荡。

    “最后补上这个窟窿的人是名残雪。”灵猫摊了摊手掌,“她是个可悲的女人,执着了一生的大愿在最后才发现是骗局一场,她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

    名残雪逆转了阴阳,但最终降临于世的并非永恒的极乐之国,而是满目疮痍、人间炼狱一样残酷的景象。

    “她意识到自己的追求的极乐是不存在的,也或许她早就知道但却自欺欺人地假作不知罢了。”灵猫摇了摇头,“她用自己的生生世世去弥补这场过错。”

    名残雪原本的结局并没有水月镜中呈现出来的那般温柔,相反,可以说是残酷到极点了。

    大错已成,难弥过往,名残雪召集了追随自己的巫女,将逆转阴阳的仪式传承给了她们,叮嘱她们以后每隔百年便要找到她的转世,重现献祭的仪法。

    “而她会带着尘世间所有的爱与思念一同被黄泉流放,熬过八重地狱的刑罚,重回人间,代行忘川之责,直到黄泉诞生新的忘川。”

    名残雪是个可悲而又可敬的人,她选择用这种方式去弥补自己对尘世造成的创伤。

    在地狱承受残酷的刑罚,在人间接受献祭与苦难的倾轧,用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去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希望。

    “但这么大的窟窿,名残雪一人是无法完全担下的,所以只能用命去填,用尸山血海去堵。那些追随名残雪的巫女,最终也都献祭给了忘川。”

    后来,一些巫女们为了履行职责而诞下了子嗣,建立了“名残”家,这残酷的仪式也延续了下来,直到白川彩子原本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才出现了曙光。

    灵猫甩着尾巴,拍散了莲池中的影像:“所以说,尊上做得很好,在您看来可能只是随手渡人成佛,但实际阻止了一场绞杀了无数生灵的大灾,可谓功德无量。”

    “非我之功。”望凝青漠然地摇头,“这是雾见川的缘法,与我无关。”

    经过灵猫这一解释,望凝青也终于意识到这次轮回隐隐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恐怕天道也有心利用她去改变这残酷的未来,所以将久我莲的命途更改。

    望凝青心想,天道无心无情,只是一种运转万象的规律。但每个世界的规律和法则都有所不同,而人难以窥伺天机,故而才有偏差。

    “罢了,无事便好。”望凝青也并非不知变通之人,既然司命星君和天道都不追究,她自然不会紧咬不放,“下一世去哪?”

    灵猫幽怨地看着望凝青,道:“虽然司命星君和天道都不追究,但尊上,您还是要反省一下自己的反角为何会失败啊?”

    望凝青闻言,便当真低头深想:“许是人总是难免会怜惜弱小的一方?更何况青子年轻、貌美,就算恶毒也会容易被人原谅。”

    “是吗?”灵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苦恼道,“那该如何是好?强大如容华公主、剑仙云出岫这样的存在,人们便会对强者的过往深究不断,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感到理所当然;而面对竹内青子这样的弱势群体,人们又会产生不必要的同情与怜悯。又慕强又怜惜弱小,人类可真难办。”

    “所以不上不下最好,但在道德这一方要占据下风,这样在大众眼里看来便是可以嚼舌多嘴的笑料。”望凝青闭眼,道。

    “还要跟气运之子势不两立,最好是他就算从高楼上跳下去都绝无可能会爱上的存在。”灵猫举一反三,顺势补充道。

    “不错,甚至还能逆向而为,选择一个强大但是有苦衷的气运之子,既然人有慕强之心,便将之利用起来。”望凝青颔首补充道。

    “家世不上不下,道德占据下风,跟强大的气运之子势不两立,气运之子还要强大并且有悲惨的过往!”

    灵猫激动地钻进莲池,没过一会儿便叼出了一朵淡粉色的、颜色颇为粉嫩梦幻的合苞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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