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铲雪,其实也是接着这个过程,跟身边人过招。最后看谁身上雪多,那就是最近没好好修炼。

    他们远远瞧见掌门人,一个个停止嬉闹,肃立道:“掌门,单长老,大师姐。”

    单长老摆摆手,说:“你们先忙,今日有贵客,吵闹声别太大。”

    “知道了,长老。”

    掌门人带着一行人继续走。

    可宋伸手悄悄回指了一下自己,道:“我也去吗?”

    单道长说:“一会儿说话时你先在外面候着,应该要叫你进去。”

    苏苒之全程都没闭过眼睛。但可能是因为可宋身上变数牵连太多,导致苏苒之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越来越多跟可宋有关的画面,甚至不仅是对未来的推演,还有她幼时的场景。

    她心想,我这算是什么情况,熟知别人的过去和未来,那岂不是像城隍爷的功德簿?

    不对,就算是功德簿,也都是算鬼魂生前功过的。

    苏苒之心中倏然浮现出一个疑问——数万年前的她是不是借着这双眼睛推演到了什么,才有了将王母等人困在大殿内,逼他们做决定的事情?

    毕竟以她的性子,不大可能那么专横独断。

    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初的她失败了。

    别说是‘河清海晏’的目标,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被原著《大道仙途》中的男女主给‘替’了命。

    苏苒之落座于矮桌前,指尖按在桌沿上。

    不是她想不通原著中曹子年和陈若沁身上的特殊之处从何而来,她其实早早就有所怀疑,但是没提出来。

    因为她不能为这些发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闭目可见’‘清除魔气’‘凝聚功德’‘落笔成真’这几个能力单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常人可望不可及的。

    如果曾经的她能将这些能力发展到极致,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因为,具备这些能力的人,就算是被人暗算……都不大可能。

    如今,‘推演天命’这个能力逐渐浮现,再加上苏苒之偶尔梦到的前尘往事,她终于能从中拼凑一个大概的过往。

    虽然细节有待填充,但大致因果已经理顺。

    刚想到这里,苏苒之身上那两根还未完全凝成的金线陡然将她浑身功德吸纳进去,正在逐渐补全!

    单长老那边热茶还没捧上来,骤然感觉一股令人心生惧意的威压从头顶碾压下来。

    他突然一歪,眼看着茶水都要洒出来。

    秦无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单手稳稳的托在茶座一侧,稳住了即将倾倒的茶具。

    ——又是两根金线同时凝成。

    原来苏苒之欠缺的不是信仰、不是功德,而是敢直面过去的道心。

    所谓红尘炼心,不仅是体味世间离合悲欢,更要能正确的看待自身。

    可宋未曾修行,按理说感知不到这股威压,但因为她天生符师体质,是天地的宠儿。

    对气息变化体会的格外明显,因此,她心底的害怕比师父都要强烈一点。

    苏苒之定了定神,压下那些扩散的威压,看向外间的可宋。

    中间分明有屏风阻隔,但可宋感觉那目光实质性的落在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可宋感觉自己近日来的忧虑和烦扰都被看穿了。

    她不禁走到正厅,直愣愣的看着苏苒之。

    第187章

    掌门人和单长老修为较高, 在功德威压扩散的时候,对其感知也很失眠瑞,因此不禁有些腿软。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可宋已经走近了。

    可宋迎着苏苒之的目光, 刚刚被那磅礴功德威压掠过的类似于灭顶的恐惧感还未消散, 但她仍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

    单道长终于重新凝神, 嘴唇翕动:“宋儿, 不得无礼。”

    可宋‘哐当’一声跪在苏苒之面前:“求仙长救救可宋。”

    她这一声说出来, 岭南影的两位长辈倒是再没空去想那灭顶威压的事情。

    苏苒之被眼前不断闪过的种种画面弄得心虚散乱,来不及阻止可宋的大礼。

    闻言,她伸手一拖,可宋便感觉有一股力量强撑着自己站起身。

    苏苒之道:“姑娘不必多礼。沿途, 掌门已经说了不少姑娘现在的情况。我与夫君既然来到贵地,那便是我们有缘, 我愿尽绵薄之力, 解姑娘烦忧。”

    可宋听到这里, 又想跪下感谢。但这回苏苒之托着灵力, 没让她再行大礼了。

    单道长曾经被苏苒之出手教训过一次, 深知苏仙长并非那种可以被‘道德绑架’的老好人。

    现在听到她对可宋说‘我们有缘’, 便不由得看向可宋——难道他这弟子出身有什么辛秘么?

    他不禁有些羡慕。

    自己资质平平, 全靠努力修行到了现在这地步, 想再进一步已是极为艰难。

    而那些资质上佳的人, 轻轻松松就能修炼到这种地步不说,还能与仙长结缘。

    但可宋是单道长的徒弟,这种羡慕在他心里绕了一圈又消散了。

    掌门人倒没想那么多,但是心里也开始回忆,苏仙长好像没对自己说过‘缘分’这件事。

    足以见他们可宋真的有机缘在身!

    可宋落座于单道长下首, 她腰杆儿挺直,脑袋却微垂,不敢去看自己的师父和掌门,说:“自打从石山回来后,我就感觉有点不像自己了。”

    此言一出,单道长和掌门人心里一紧。

    单道长到底是担心弟子的,他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一下。

    他不是因为话语的内容揪心,而是……这些话可宋最近都憋着没说,估计是他和掌门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她渐渐的开始报喜不报忧了。

    苏苒之微微颔首。

    可宋喝了口茶,烫得她直呲舌尖。

    但好歹有勇气将自己的情况全然描述出来:“我有符师资质,从小不能跟随师弟师妹们按照传统方法修炼,大部分时间就是听师父讲道,或者在藏书阁看书。按照书中所讲,符师在遇到绝境时可以封七窍,闭五感,断绝与外界联系,达到假死效果。”

    掌门人说:“是,在石山你就封闭了五感,我们当时都察觉不到你的呼吸。”

    可宋手指捏着微烫的茶杯,道:“在假死过程中,我的确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我却没睡着,我很清醒。我、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小时候……”她看向单道长,“师父,我来门派时已经八岁了,却不记得幼年的事情。在这次假死过程中,我很清晰的看着自己小时候的那些往事。”

    她好像察觉不到烫一样,说:“可、可我看到的小时候……居然是五百年前!”

    要知道,她今年才二十出头!

    可宋说完,松了很大一口气。将近日憋在心头的惶恐不安全都吐露出来。

    这些天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一方面她觉得五百年前的事情很亲切,母亲温柔,父亲慈祥,哥哥在外调皮捣蛋,在家却对她很好,她不忍心抛下这一串回忆;但另一方面,理智告诉可宋,那一切可能是其他东西的回忆,或者就是石山山神因为她拒不成亲,留给她的教训。

    厅堂内安静一片,外面不远处弟子们铲雪的声音都能听到。

    掌门人双手撑着膝盖,其实可宋近日来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他不知道可宋具体看到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可宋的反常,之前他也问过苏苒之同样问题——可宋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苏苒之给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可宋身上没出问题。

    苏苒之转向掌门这边,询问:“您对可宋姑娘的身世,了解多少?”

    单道长不禁抓住自己袖角,呼吸有一丝的粗重,但很快被他掩饰下来。

    果然如他所想,自己这位有符师资质的弟子,居然有什么大来头吗?!

    掌门张了张口,斟酌几番,道:“苏仙长,可宋的具体身世我不清楚,但她的来历确实不同寻常。”

    根据掌门所述,十七年前的某一日,他正心无旁骛的入定修炼。

    没想到却在入定中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位师叔祖,她牵着一个小姑娘,说:“可宋是个好苗子,可惜我大限将至,没法教她。跟她没有师徒缘了。现将她托付于你,希望你好生教导。”

    掌门人赶紧应声。

    师叔祖笑着说:“她啊,身上牵连着几个大人物的机缘,待她误打误撞做完事,属于她心心念念的造化也就来了。”

    当时,掌门人从入定中醒过来,还没大明白师叔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原来他们学堂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睡着的小姑娘。

    身上没有一丝灵力,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正在教导弟子们诗书的单道长让大家继续念书,自己出去将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抱了起来,顺便给她诊脉、熬药。

    掌门人是个宽宏大度的性子,见师弟老单对可宋这么上心,就没提让可宋当自己徒弟的话。

    自那以后,单道长成了可宋的师父。

    而掌门人因为天道限制,说不出‘师祖托梦’的事情,以至于单道长至今还不知道可宋到底怎么来的。

    掌门看着堂前的苏苒之和秦无,目露惊愕,他其实已经做好说不出话的准备,哪想到当着仙长的面,居然毫无阻拦的就说完了。

    苏苒之眼睛微眯,她用茶盏拨弄了一下茶叶,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比起可宋,带她那位师叔祖所说的话才更加耐人寻味。

    ——‘等她跌跌撞撞做完事,属于她心心念念的造化就来了。’

    毕竟,苏苒之现在坐在这里,的确是为了解可宋之烦忧,送她一场造化的。

    正好跟师叔祖的话对上……

    还不等苏苒之仔细思考其师叔祖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眼皮微微跳动,又开始自发的推演起当年情况。

    五百年前,方沽酒、方可宋同为农户之子。

    不过那会儿两人还都不叫这个名字,按照习俗喊狗蛋和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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