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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走小洞。”谢岑关忽然道。

    “为什么?”喻听秋问。

    谢岑关刚说完,裴真就明白了内中道理,笑道:“因为那是抱尘山先辈打出来的洞。其一,宽的那条铺了砖,定是玛桑隧道。玛桑人觐见天音必定要带纯阴童子,走这条路,一定有哪个关节要用上纯阴血。加之路上机关不知有多少,前路难测,抱尘山没有纯阴童子,他们选择自己开辟一条安全的路。只要路的走向同旁边这条隧道一致,就不会出错。”

    谢岑关接话:“其二,砖上刻符不易磨灭,宽洞地砖并无火符,因为二者的区分很明显,刻火符没有必要。所以快走吧你们,鬼母真的要进来了!”

    大家回头看,百里决明后方攒了一团头发,会呼吸似的张张合合。百里决明把裴真护在身后,正举着匕首同那些头发对峙。穆知深熄灭火把,从怀里取出夜明珠,匍匐进洞。往前爬了一截子路,泥土越来越潮湿,手掌膝头粘的全是湿乎乎的泥巴。百里决明怕鬼母追上来,不住回望来路。隧道深处黑黝黝的,许久不见人影,料想鬼母是走了另外一条道儿,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隧道超乎想象的长,爬了半个时辰,仍是没有到达终点。膝行前进实在太耗费体力,他们休息了四次。裴真在泥壁上复盘他们的路线,按照他们行进路程和方向,现在应该到了山体内部极深的地方。地图上的记录到白塔戛然而止,并没说接下来要怎么走。一路上更没有发现生前百里决明和无渡留下来的火符,越往深处爬,越怀疑他们的路线是不是错误的。

    队伍前面突然停了,谢岑关递来穆知深的话儿:“又出现了两条路,走哪条?”

    穆知深前方多了一条分岔口,两边都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百里决明觉得怪了,“这条道儿不是应该和玛桑那条道儿方向一致么?怎么会有分岔口?”

    裴真面沉如水,“这说明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

    谢岑关和初一分别出去探路,过了半炷香回来,都摇头。初一说他那条路深不见底,不敢再往下走了。谢岑关说:“这条路的尽头还是一条分叉道。”

    百里决明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咱们走的这条道儿才是真正的玛桑隧道。如果是抱尘山的人打的洞,没有必要打分岔口。分岔口出现在玛桑隧道才合理,他们故布疑道,让擅闯者迷失在迷宫隧道里,只有玛桑聋者才知道真正的路怎么走。”

    他的推测很有道理,根据般遮丽的记忆,玛桑人等级森严,职位世袭踵替。银匠的儿子当银匠,裁缝的女儿当裁缝。聋者因为家族疾病,他们的孩子每个都是聋子,自然而然被选作觐见天音的使者。那么西难陀的地图就会在他们家族内部传承,父传子,子传孙,只有他们才知道正确的路该怎么走。

    “照你这样说,另一条路才是你生前开辟的路么?”喻听秋发问,“为何那条路比玛桑原本的隧道还宽敞,还铺了砖?如果你的目的是觐见天音,何必多费工夫修葺密道?”

    的确,西难陀危险重重,自然是速战速决最好。挖一条密道而已,何必搞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裴真忽然问:“你们还记得那条路有多宽,多高?”

    百里决明大略比了比。

    “似乎刚好可以容纳一辆板车进入,”裴真沉声道,“那条路修来不仅是为了觐见天音,他还运了东西。铺砖,是为了行车。”

    谢岑关吹了声口哨,揶揄道:“想不到啊,百里前辈,你们抱尘山盗人家的天女就算了,还盗人家圣地的宝藏。”

    “闭上你的狗嘴。”百里决明踹了他一脚。

    “不一定是运东西出去,”裴真摇摇头,“也有可能是送东西进来。”

    送东西进来?更稀奇了,什么东西那么大件,还得用板车送进来。

    百里决明打断裴真乱飞的思绪,“得了得了,送什么都好,现在我们的问题是:走哪条路?”

    不管怎么样,走生前的百里决明开辟的道路一定是更安全的,多费点时间也无所谓。麻烦的是鬼母很可能走了那条路,他们如果回去,极可能和鬼母迎头碰见。思来想去,好像鬼母比迷宫更加可怕,大家扭过头,又看向了那条岔路。

    “要尽快下决断,”穆知深低声提醒,“这里有迷宫,鬼母一旦张开鬼域,空间错乱,我们都走不了。”

    他这么一说,气氛又沉重了些许。

    两条道路几乎一模一样,连玛桑先人路过的痕迹都找不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逐条试验,看看哪条是正确的道路。每经过一个分岔口,就在泥壁里埋一样信物。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记录路线,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鬼母辨认出他们的方向,尾随他们前进。第一个分岔口埋金箭,第二个分岔口埋夜明珠,第三个分岔口埋喻听秋的发簪……连续经过四个分岔口,他们回到了第二个埋藏夜明珠的分岔点。

    “返回金箭那个分岔口,走另一条道。”裴真说。

    “为什么?”百里决明问。

    “赌一把罢了,我也没有把握。”裴真再次在泥壁上复原隧道地图,“前辈可还记得,我们在阴木寨得到的玛桑年谱,他们以三垣二十八宿命名年份,每二十八年一个轮回。在玛桑人的眼里,时间是循环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这也是鬼母鬼域的特点,时空错乱,无头无尾,不知前路。”

    裴真将第二个分岔口同第四个分岔口相连,这是他们刚刚走过的路。

    “你看,”裴真指了指他们经过的三个分岔口,“这里有个‘圆’。”

    喻听秋凑过脑袋来,盯了半晌,“什么意思,我没懂。”

    谢岑关在一旁懒洋洋地讲解:“循环,就是一个圆。迷宫里不会有起点,也不会有终点,所有分岔口分出来的道路都会和其他道路相连,组成一个圆满的圆。”

    裴真点头,“所以这个迷宫里,不可能有死路。死路就是绝路、终点,不与玛桑人的信仰相合。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圆,第二、三、四个分岔口的左边道路共同组成了这个圆。那么就剩下第三和第四个分岔口的右边路,两条路,如果其中一条通往天音,那么另一条就会是绝路。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它们之中无论分出多少条分岔口,最后都必定相连,组成一个圆。”

    百里决明恍然大悟,“而最后一条落单的路,就是真正通往天音的玛桑隧道。”

    谢岑关摇头慨叹,“所以要是在第一个分岔口选对路就好咯,倘若走了岔路,条条都是岔路,走到死都走不脱。玛桑黑教说‘时也,环也’,也说‘缘也,妙也’。有些人走错了路,走不动了,原路返回,自然不会相信另一条路一条岔路都没有,那他就失去了觐见天音的缘法。”

    什么缘法,这不是耍人玩儿么?百里决明有些不相信。回到第一个岔口,走另外一条道儿,行进了一个时辰,当真一条岔路都没有。前方朦朦亮,竟然真的到出口了。

    越往前空气越湿润,隐隐听得见凘澌的水声。出口的洞穴前倒挂好些丝丝缕缕的藤蔓,有的还开着紫红色花儿。百里决明在隧道里憋得难受,正要出去,谢岑关猛地扑过来,一手拉住他的衣襟,一手捂住他的嘴。

    百里决明被他一扑,整张脸埋进泥里。你大爷的,百里决明心头暗骂,什么玩意儿?他刚仰起头,便见一双苍白的赤足停留在了眼前。裴真盯着那双脚,向后打了个手势,穆知深默默收起了夜明珠,所有人屏气吞声,隧道里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是鬼母。百里决明一下就认出来了,是鬼母的脚。

    脚底沾了泥巴,脚踝却洁白发光。百里决明想起那天她站在箭台上,脚踝也这样好看。

    她怎么不穿鞋呢?他心里忽然很难过。

    鬼母停了许久,久到百里决明以为下一刻她就要弯下腰,对着洞口露出她恐怖的脸庞。正当百里决明心头压抑到极致的时候,鬼母动了,她转了向,离开,消失在百里决明狭窄的视野里。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外头没声儿了,才小心翼翼挨个走出来。

    出了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地下河河岸,河水哗啦啦拍着泥岸,石壁上插了许多烧剩的残烛香火。裴真环顾四周,到鬼母站立的位置停驻。她刚刚在看什么,停了那么久?他思索片刻,拨开密密匝匝帘子似的绿色藤蔓,在石壁上看到两个歪歪扭扭的玛桑羽虫篆:

    骗子。

    笔画没有缺损,较之之前包袱上的血字工整了许多。鬼母神智迷失是因为支撑庞大的鬼国耗损灵力,血肉魂魄可以补足她的缺损。穆家堡的无骨人、西难陀无数鬼怪,她不停进食,看来如今神智已然清醒了不少。裴真凝眉,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四处镌刻“骗子”又是何意?

    他四处查看,叩击另一侧的石壁,声音敦实,是实心的,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正在这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初一道:“各位,请看河底。”

    裴真走过去,穷尽目力,河底沉了许多黑黝黝的尸骨和泡烂的骨灰,被水草水荇缠绕,空洞的眼眶里有鱼虾摇尾来去。

    “看来这就是玛桑人献祭纯阴童子的地方了。”百里决明脸色不好看,或许是因为纯阴童子而想起了寻微。纯阴体格在哪儿都不好命,要么被抓去当炉鼎,要么被抓去祭品。众人转向石壁,上头斜插的香火中似有人的指骨,被烧得焦黑。

    裴真垂眸叹息,“燃指为香,烧身供奉,先人以此为诚也。”

    从前的人为表虔诚,烧香拜火不只,还要切下手指、手臂,乃至烧身作为供养。这野蛮血腥的习俗不光玛桑有,道门从前也有,后来才渐渐消失。原来玛桑带纯阴童子来此并非为了什么机关秘术开启通道,而是为了献祭。纯阴血至纯至美,是祭品的最优之选,玛桑人燃指烧身供养,以示虔诚。

    石壁下面有道深沟,密密麻麻堆了许多瓦罐。百里决明下去弄了个回来,他们打开查看,里头装的都是些未成形的婴孩骨骸。

    裴真默默用白布将骨骸盖住,叹道:“玛桑大祭一年一次,觐见天音亦一年一次,寨中根本没有足够的纯阴童子供他们献祭。”

    “所以呢?”百里决明蹙眉。

    “所以他们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强行剖出六十个没有成型的胎儿,制成干尸放在罐中,当他们找不到纯阴童子,便将这些干尸带来西难陀献祭。”

    玛桑祭祀长达千年之久,年头久的骨灰和尸骸早已烂成了河床淤泥。大伙儿听了都感到心惊,许久不说话。这就是先民的祭祀,即便是中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玛桑只不过将这血腥的传统保留了一小部分,传承直到他们灭族。

    谢岑关看气氛低迷,故意插科打诨,“敢情这儿就是西难陀的祭坛,应该离那什么‘天音’不远了,咱要不要烧个什么东西供奉一下,我看百里前辈头上那只鸡就不错。比起咱们这些臭皮囊,神仙一定更喜欢烧鸡。前辈,你的鸡呢?”

    百里小叽从裴真的衣襟里探出个黄油油的小脑袋来,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那绿豆大的小眼睛似乎有种鄙视的意味。

    “它是寻微的鸡,你敢动它一根毛,我让你变秃头。”百里决明威胁他。

    不眠不休赶了一夜路,连鬼怪四肢都要僵硬了,大家决定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众人烧起篝火,更换衣裳,裴真趺坐在石壁下闭目养神。百里决明到水边洗脸,搓掉脸上粘的泥巴,洗着洗着,忽然发现不对劲,水里他自己的倒影脸庞干干净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泥巴刚搓了一半。

    他和自己的倒影对视,倒影直勾勾盯着他,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表情。

    “前辈,你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洗脸洗这么久。”谢岑关闲着没事干,过来凑热闹,见到水里头的倒影,一下滞了脚步。他没看着百里决明低垂的正脸,光看见水里的影子,还以为百里决明对着水发狠,叫道:“不好不好,前辈中邪了。”

    “我中了你的邪。”百里决明气道。伸手进水里,抓住“倒影”的头发把他提溜出来。那不是什么倒影,而是潜在水下的邪怪。百里决明把它摁在河岸上,道:“这孙子想埋伏我。”

    邪怪不住挣扎,吱哇乱叫,见到裴真,却又停住了,嘴一张,用百里决明的声音道:“媳妇,迟早办了你。”

    裴真:“……”

    谢岑关惊住了,“这孙子管谁叫媳妇儿?”他愣了会儿,望向百里决明,“他为什么学你的模样声音,管我儿子叫媳妇儿?”

    谁都知道,邪怪乃阴气所化,能窥探他人心境思绪,鹦鹉学舌。谢岑关大惊失色,无法理解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他又望向裴真,后者叠手闭目,神情自若。

    百里决明白了谢岑关一眼,扇了邪怪一个大嘴巴子,“流氓,媳妇儿是你能叫的吗!”他按住邪怪的脸庞,掌心焰迸发,邪怪霎时间融为一滩黑水。他道:“地下河和上头的河水相连,这孙子约莫是顺水冲下来的,初一,你下水看看还有没有跟他一样的孙子。”

    初一领命下水。

    百里决明走到谢岑关面前,谢岑关这副肉身个子矮百里决明一大截,百里决明居高临下的姿态万分倨傲,让人不明不白就低了一头。百里决明道:“谢岑关,你儿子裴真将来是我的人。你同意最好,不同意我就灭了你。还有,虽则本大爷要迎娶裴真,可你还是得管我叫祖宗,咱们俩的辈分今后各论各的,知道么?”

    谢岑关气笑了,“百里决明,你知不知道你娶的是谁?”

    百里决明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第121章 隧道(二)

    裴真咳嗽了声,两个人不说话了,都望向他。他走到隧道口,向谢岑关颔首,“谢宗主,劳烦移步说句话。”又看向百里决明,温柔微笑,“前辈不许偷听。”

    百里决明:“……”

    这小子反了天了,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子底下同别人讲小话?

    裴真又道:“前辈保证不偷听。”

    “嘁,”百里决明郁闷道,“我才不稀罕听。”

    裴真又看了谢岑关一眼,弯腰进了隧道,谢岑关神色复杂,也跟着进去了。百里决明到篝火堆边上坐下,心里头跟痒痒挠似的。他们俩到底说些什么他不能听的?裴真这个死小子,都要嫁给他了,还一大堆秘密瞒着他。他很想去偷听几耳朵,可是身为长辈,他怎么能干这么龌龊的事儿?尤其还有小辈在边上看着,他扭过脸,便见喻听秋、穆知深围坐在篝火边,默默望着他。

    都怪这几个碍眼的,害他不能偷听。他心情差到了极点,扯开裴真的包袱,把他的衣裳一股脑倒出来,自己穿上一件,剩下的铺在地上当褥子。百里决明仰躺其上,脸上再盖一条裴真的手帕,呼呼大睡。

    裴真在隧道里席地而坐,他身上沾了些灰尘,不复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模样。可即使满身狼狈,依然扑不灭他温文尔雅的神气。看起来温婉恬静,不知内里是何模样。谢岑关蹲在他对面,神情无比复杂。百里决明那个家伙成日一副缺心眼的样子,若说他诱拐裴真,只怕他并没有这个本事。漓水鬼村隔着连心锁初见,谢岑关便知“师吾念”绝非善茬。天都山屠戮子弟,血流成河,他心知肚明,这个表面上温和亲切的孩子比恶鬼更加可怖。

    谢岑关叹了口气,道:“你确定百里决明不会过来偷听?”

    裴真缓缓摇头,“师尊为人光风霁月,从不屑于做宵小之事。”

    “他生前杀了玛桑那么多人,我只怕你师尊没你想象得这般可亲。”

    裴真不欲多做解释,只道:“此处说话,绝对安全。”

    “好吧,”谢岑关痛苦地薅头发,“寻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透你?是百里决明招惹的你,还是你招惹的他?若他欺负你,只要你说一句,拼了我这身烂皮囊,也同他同归于尽。”

    “此事原本同你无关,然而现在师尊已然认定我是你的私生子,便是有意撇你出去也没法子了。师尊看重人伦大义,日后少不得走动寒暄,我下面说的话,你听好。”裴真眸色深深,一字一句道,“欺瞒师尊的是我,蛊惑师尊的是我,并非师尊欺我年少,是我恃弱欺师。错在我,罪在我,师尊一无所知。”

    “你……”谢岑关气得手抖,齿缝里咬着字,硬是说不出口。他闭了闭眼,艰难平复心气儿,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离经叛道,罪大恶极,我就不说了。倘若百里决明得知真相,你要如何收场?”

    裴真低下眼眸,摩挲着青玉扳指,道:“我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谢岑关道,“让我猜猜,无非是抹掉一个身份,用另一个身份同你师尊厮守终生。你要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那就只要让‘谢寻微’去死。暂且不说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孩子,你清醒一点,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你能圆一辈子么?”

    裴真的笑意渐渐敛了,阴郁和灰翳在眼底凝聚。他当然知道谎言如镜花水月,总有戳破的那一天。那时师尊会如何,他又该当如何?

    “你说得在理,到那时师尊定不会原谅我。”裴真竟然笑起来,他的笑容清淡温和,却又无比危险,“那就只好用老法子了,将师尊锁起来,封住他浑身的穴道,让他做一个没有功法的鬼怪。他会恨我、怨我,无妨,”他顿了顿,复道,“我只要他睁眼闭眼,皆是我。”

    谢岑关不可置信看了他半晌,才道:“寻微,你是不是有点疯了?”

    “谢宗主,”裴真竖指在唇间,微笑道,“你要替我保密。师尊太厉害了,我只有偷袭才能赢过他。”

    夜明珠发出清而冷的光,将他半边脸笼着,明暗交杂间,他温雅的微笑让人毛骨悚然。谢岑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儿子在威胁他,倘若他将这秘密透露给了百里决明,或许他和寻微的关系永远得不到缓和。他还记得许多年前他去抱尘山下探望,看百里决明吹火,寻微蹲在他对面的屋檐下,天青色的袄儿,扎两个小揪,捧着一本经书对着阳光读。那时那么乖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外面响起百里决明不耐烦的大吼:“你俩要在里头过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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