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赵桐生,易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他哥哥道:「这桐生叔不是说有两件要紧的事,怎么只说了一件?」

    易峋顿了顿,淡淡说道:「大概是说不出来了吧。」

    第一件事就碰了钉子,第二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商量的事,赵桐生一件谈不拢,第二件当然也索性不提了。

    易嶟又说:「哥说让虎子来当这差事,但我瞧着,桐生叔未必会愿意。」

    易峋唇角微勾:「这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

    易嶟点头,接口说道:「只可惜了虎子,他干其实正合适。」

    两人说的虎子,是村西头老猎户丁家的独子丁虎。他今年十七岁,是村中的青年猎人,为人老实热诚,踏实肯吃苦,村里人也大多喜欢他。

    易峋说了一句:「不过是个虚名。」

    两兄弟说着话,秦春娇在里面听见动静,便出来收拾茶碗。

    她弯着腰,将桌上的碗一只只叠放起来。

    易嶟看着她那娟秀的侧脸,眼眸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迷恋。

    易峋看在眼中,那不舒服的感觉再度回来了。弟弟喜欢春娇,这事他是知道的。但当初春娇是应了他的,她是他的,他也不会将她让给别人,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行。

    想到方才的事情,易峋心念微动,问道:「赵家姑娘,你当真一点儿也不中意?」

    易嶟脸色一僵,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秦春娇,说道:「我压根就不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定要粘着我。赵家打的算盘,和我没什么相干。」

    秦春娇听着,心里倒也没觉得怎样。赵秀茹她也认识,这姑娘喜欢易嶟,她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赵秀茹竟然为了等易嶟,熬到了现下还没嫁人。

    她收好了茶碗,抱到了厨房去洗。

    易峋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又问易嶟道;「你不喜欢她,那也罢了。但你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说门亲事了。今年不能办,但明年也就行了。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哥托人给你说去。」

    易嶟不知不觉攥紧了双手,他低了头,闷闷说道:「哥就别管我的事了!」

    他中意的姑娘?易峋明知道他中意谁,还问他什么,他又不会给他!

    易峋脸色微沉,同在一个屋檐下头,他当然想断了弟弟的心思。

    易峋是自私的,但在这种事上,又有谁是大方的?

    他沉声说道:「我是你大哥,爹娘不在了,你的事我当然要管。」

    易嶟将手握得紧紧的,手指关节泛出了些青白,他闷闷说了一句:「爹娘在世的时候,原本是打算……是打算……」他话说到这里,却没说下去。

    易峋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原来,易母在世的时候,曾有过打算去秦家提亲,但不是替易峋,而是替易嶟。按说一般来讲,都是先替大的说亲,大的定下了,再说小的。易母也情知自家两个儿子都喜欢隔壁老秦家的丫头,她倒也不是不待见春娇,私下里却打算将她说给易嶟。至于易峋,她想都没想。

    这心事,她曾悄悄透露过些许给易嶟,也就让易嶟心里存了些格外的期待。可惜,还没等到易家张口,秦老二就把女儿卖了。

    其实也不只秦春娇,易母在世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替易峋说亲。这倒不是说易家待长子不好,恰巧相反,易家夫妇可谓是极度溺爱这个长子。旁人家都是哥哥让弟弟,易家却是弟弟让哥哥。自小到大,家中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易嶟未必能得着,易峋却一定会有。易家夫妻,哪怕自己不吃不用,也一定要把最好的给易峋。

    只是不知为何,易母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易峋的亲事。

    易峋私底下大约知道有这么回事,只是易母已经不在了,这些事当然不能算数。何况,春娇答应的人是他。但这件事,却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易嶟提起这些旧事,兄弟两个就有些不大愉快了,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里屋里一片静谧。

    少顷功夫,易峋打破了这僵局,他不再提这事,只是说起了农事:「家里那二十亩地,我想好了。十亩的水田,当然还是种稻谷。那十亩坡地,我今年倒不打算都种了麦子。」

    易嶟这才说道:「哥之前不是说了,要做五亩的菜地。这倒是挺好,菜这东西长得快,一茬一茬的。咱们地里打的粮食,每年都吃不完,就种菜也好。」

    易峋接口道:「我昨天夜里仔细想了一下,全种了菜意思也不大。五亩地都种了菜,咱们吃不完,卖也卖不了几个钱。我想着把南山上的三亩地,种了油菜和芝麻。」

    易嶟反问道:「油菜和芝麻?」

    易峋点头,接着说道:「这两样东西下的籽儿,都能榨油。卖油,可比卖菜强百倍。咱们左近这些村落,也就宋家集子上有个油坊,要打油只能去那儿,生意红火的很。我想着,不如咱们自己也开个油坊。再者说了,这油菜和芝麻叶,都是能当菜吃的东西,可比单种菜强的多。」

    易嶟听着,嘴张了几张,最终说道:「哥想的倒是周到,但一来咱们在哪儿开这油坊?二来,咱们也不会啊。这榨油算是个手艺活,咱们既没有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弄,这钱怕是没那么好挣。」

    易峋说道:「这我想好了,隔壁秦家那三间老房子一直空着,油坊开在那儿就好。至于家伙,你不用操心,我已想办法去了。」

    这家中经营的事,向来是易峋拿主意。他眼界广阔,想法门路也多。易嶟见大哥这样说,当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易峋早就想另外找个赚钱的营生,卖皮子的生意是不错,却不是个长久之事。一来这生意极有时令性,到了夏天是真卖不上价了;二来,山里的野兽也经不起人使劲儿的打,还要定期的封山养山,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猎物。还有一则,盛源货行已开始有意拿捏他了。如今虽还好说,但谁知道将来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这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还是另外生个来钱的门路为好,何况如今他还有个女人要养。

    秦春娇立在板壁后面有些怔了,南山坡上的那三亩地,之前是她家的。

    下河村背后靠着一座山,山势虽不甚高也不大陡峭,但绵延的极长。因这山在南边,左近都叫做南山。

    这山上植被茂密,物产也丰,又常有野物出没,下河村的人常上山去采野菜野果,村里的猎人也上那儿打猎。

    而南山坡上的三亩地,就是老秦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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