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人似乎认出了贺知洲,噗嗤一笑后侧身对同伴耳语些什么,大概是在诉说他的光辉事迹。

    “大家都是冲着珍品到这儿来,僧多粥少。”

    许曳冷静分析局势:“古木林海面积非常大,我们可以继续往深处走,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听说在林海深处生有一棵万年的龙血树,就算没什么收获,去见见它也算是长了见识。”

    “许曳好厉害啊。”

    宁宁眨眨眼睛:“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之前告诉我们容辞身份的时候也是,没多想就直接说出来了。”

    许曳扯了扯嘴角:“来之前自然要做足准备。”

    废话,他可是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慢慢扒的,几乎所有弟子的身份性格和实力,甚至来到流明山的那个夜里究竟做了什么,他都大概知道。

    一想到那天晚上在玄虚剑派客房外见到的场景,再看看宁宁纯真无邪的笑脸,许曳心情很是复杂。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

    唉。

    “奇怪。”

    一声叹息涌上心头,许曳忽然听见贺知洲的声线:“你们觉不觉得……远处好像有什么怪怪的声音?”

    怪怪的声音?

    古木林海以幽静雅致、物产丰富闻名,许曳不觉得一片平静的树林里会出现什么变故,因此只是懒洋洋地挑了挑眉,凝神倾听树海中传来的模糊声响。

    似乎是好几个人奔跑时的踏踏脚步,以及交织在一起的……

    “救命”和“快逃”?

    这个念头如利剑刺破神识,让少年剑修浑身的灵气骤然紧绷。

    与此同时他听见宁宁匆匆叫了声,满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讶:“你们快看那些树!”

    只见远处散发着莹绿光芒的树丛不知怎么猛然一晃,环绕树叶的绿光瞬间变为血一样骇人的猩红。

    那股浓郁且纯粹的色泽势如潮水,毫不懈怠地一个劲往前冲,所到之处花草树木都被染成诡异至极的红,叠加着冷如寒霜的月色,让人联想起死气沉沉的灵堂。

    他们三个所处的位置,自然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这是怎么回事?”

    猩红如泼墨笼罩整片林海,连树叶都像是染了血,随风轻轻摆动时,如同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嶙峋瘦骨。

    贺知洲搞不清楚状况,抬眼远眺,见到向这边奔来的两个人。

    “快、快跑啊!”

    左边的青年脸色惨白,气喘吁吁:“林子里出事了!”

    许曳拔高音量:“道友,究竟怎么回事?”

    “那些树、那些树像是活了一样……整个古木林海都疯了!”

    青年说着变了神色,指着许曳大喊:“道友,当心身后!”

    话音未落,便见一条人臂粗细的藤蔓陡然腾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向许曳击去!

    三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青年身上,听见他的呼声才匆忙回头。藤蔓已是近在咫尺,拔剑或躲避都来不及,许曳只得粗略捏了个剑诀,用力猛刺——

    谁料那藤蔓坚固异常,在瞬间做出的剑诀威力不强,与藤身在电光火石的触碰后,竟被直直弹开,再无作用。

    “许曳!”

    剑诀被弹开,许曳亦被这股惊人的力道击飞很远,重重跌倒在地时,发出一声令人胆战心惊的闷响。

    藤蔓竟然仍存了奋起直追之势,贺知洲见势不妙赶忙拔剑,用力劈砍在藤身之上。

    这一砍,藤蔓才终于被截去大半,但残余部分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悬在半空拼命摇晃。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一根树藤径直攻向贺知洲脖子,被宁宁一剑斩断。

    “里面、里面也是这样……不对,里面比这儿更吓人!”

    青年慌乱得声音发抖,连逃跑也不敢。等众人处理了突然暴起的树藤,神色才稍微缓和一些:“你们也快逃吧!寻个地势开阔的地方御剑飞行,这地方已经不对劲了!”

    宁宁握紧手中的星痕剑,眸色微沉。

    不对劲……这是个什么剧情?

    她记得在自己看过的里,裴寂今夜应该也来到了古木林海,并意外得了宝贝。他的经历幸运到寡淡无味,在通篇的情节里,都没有任何关于这场变故的描述。

    ——怎么可能出现与原著完全不同的情节?

    宁宁稳住心神,心脏砰砰跳:“变故因何而生,两位有没有头绪?”

    “最先不对劲的,是那棵万年龙血树。”

    青年身边的女修惊魂未定,毫无血色的嘴唇不停发抖:“它毫无征兆地流了满地鲜红树脂,枝条与树藤同时暴起,袭向一名玄虚派弟子,紧接着整个林子都……啊!看门服,你们也是玄虚剑派的人?”

    玄虚派弟子。

    宁宁眉心一跳,心里无端腾起一股异样之感:“姐姐,你能大致描述一下那名弟子的模样吗?”

    “高高瘦瘦的少年人,眼尾生了颗小痣,黑衣上绣有玄虚剑派的云纹,模样十分漂亮。”

    女子与青年对视一眼:“他应该是一个人行动,身手很厉害。我们两人出逃之时,那少年仍在与龙血树缠斗,只可惜……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如今大概已经精疲力竭,难有还手之力。”

    “不会吧。”

    贺知洲把许曳从地上扶起来,给他递了张手帕拭去嘴角血迹,闻言愣了愣:“穿黑衣服的……难道是裴寂?”

    不对,不应该是他。

    宁宁下意识咬紧唇,今夜的小重山本应该风平浪静,裴寂更不会出任何意外。

    在原著里,身为主角的他从没遇见过任何危及性命的险境,像所有升级逆袭文一样,每每都能轻松化险为夷,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精疲力竭、身受重伤,还是在这种原著从未提起的情节里。

    “各位还是赶快逃离此地吧。这片林子邪门得很,不宜久留。”

    青年一把拉过女人手腕,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身后血海般的树林:“我们二人先行告辞,保重。”

    “保重!”

    贺知洲顺口道了别,鬼鬼祟祟凑到宁宁跟前,满眼好奇:“这段是什么剧情?你看过原著,能剧透一下不?咱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无论是裴寂的苦战还是古木林海的异变,原著都只字未提。她尝试了在脑海里呼叫系统,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宁宁看一眼被偷袭后疼得几乎无法动弹的许曳,又望一望满脸懵的贺知洲,轻轻吸了口气:“你先带许曳御剑离开,我要进去看看。”

    现在的局势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不进去一探究竟,宁宁实在放心不下。

    女修口中遇险的少年应该就是裴寂。

    如果这是原著里省略跳过的情节,那她身怀恶毒女配光环,不管进入林海深处怎样作死,应该都不会就此英勇就义;

    如果现在的发展超出了原本的剧情……

    裴寂生死未卜,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作为师姐,她同样应该尝试去救他。

    不管怎样,都有一份同门的情谊在。

    更何况往更深一点的层面想,万一男主角折在这儿,她的作死任务自然也就中道崩殂。

    连执行任务的前提都不复存在,到时候她没有了利用价值,系统肯定不会继续留着,同样死路一条。

    宁宁不想让贺知洲担心,见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轻笑着安慰:“我的任务又来啦。一切按照原著走,我不会有事,你们先走吧。”

    “哦哦!那你加油!”

    贺知洲了然地笑,点了点头:“我和许曳在之前烤鱼的地方等你,要早点回来啊!”

    宁宁握紧手里的星痕剑,指节微微泛白:“……嗯。”

    =====

    “你都这样了,还想御剑飞行?”

    贺知洲拒绝了许曳试图载人航空航天的计划,望着对方的眼睛义正言辞:“虽然我胆子小,但为了朋友,恐高症算什么?许曳,你身上的伤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时候就不用你费心了。”

    他神情严肃,头一回表现出了认真可靠的模样。

    许曳被巨藤甩得五脏六腑差点错位,疼得快要动不了,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咬着牙扯出一个微笑。

    看来在关键时候,这人还算可靠。

    于是贺知洲在前,等许曳踏上飞剑,便摇摇晃晃地开始启动。

    一边是诡异至极、随时能把人送上西天的藤蔓,一边是有惊无险、顶多造成点心灵伤害的御剑飞行,贺知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虽然不熟练,但对于御剑的大致步骤还是牢记在心。这会儿白虹剑颤颤巍巍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抖了好一阵子,终于往前挪了一点。

    然后又是一点点。

    太不容易了。

    他要让剑飞起来,简直跟中华民族站起来一样心酸。

    “我做到了!许曳,我做到了!”

    贺知洲两眼泪汪汪:“离合器踩到底,油门准备!加速超车,86赢了,86是真正的秋名山车神!”

    许曳大概疼得厉害,没搭理他。

    贺知洲的小飞剑像个破三轮,慢悠悠地往前晃,晃悠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笑。

    一转眼,是个踏着拂尘的符修。

    贺知洲看他笑得厉害,忍不住好奇问:“朋友,你笑什么呢?”

    “嗯?你问我?”

    那人笑得肩膀发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边有个人,大概本来是和朋友一起御器飞行,结果被咕噜一下直接甩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喊一边追,但他那朋友压根没听见,摇摇晃晃就跑了。那人的表情——哈哈哈真是太绝了,心酸至极,想一次笑一次!”

    贺知洲脑补了一下那时的场景,也跟着哈哈笑:“那人不是最搞笑的,他朋友才最好笑!那蠢蛋估计还以为他在后面待着,兄弟情深呢。”

    吸了口气,接着又道:“你说,他会不会傻不拉几地对着空气讲话,压根不知道身后没人了哈哈哈!”

    符修笑得直抽抽:“得多倒霉才撞见这种朋友啊!那傻子刚刚估计已经飞没影儿了吧!还对着空气讲话,他脑子进锤子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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