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鹤眠长睫低垂,沉声应道:“正是一位名为‘裴寂’的弟子靠近古树。”

    旋即异变陡生,无数仙门弟子惨遭劫难。

    “或许在那时,就有人妄图利用他,来达成某种目的。”

    纪云开悠悠道:“只可惜当初宁宁以身涉险,从树海中救出裴寂,破了他们的计划——再者,就是这回的十方法会。”

    他说着低笑一声,似是觉得有趣:“他们肯定万万没想到,居然又被宁宁搅了局。”

    如今一切皆是风平浪静,然而若非存有那样多阴差阳错的巧合,恐怕局面已然变得不可收拾。

    温鹤眠沉思半晌:“他们这样做,目的何在?”

    “我们也想不通啊。”

    天羡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道苦笑:“唯一能确定的是,魔族已经蠢蠢欲动,暗地里设下计谋了。”

    一时间再无人开口。

    宁宁乖乖坐在木椅上,听他提及魔族,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关于仙魔大战的记忆。

    魔族数量众多,除却热衷于战争与杀伐的魔兵,也不乏修为浅薄、并未参战的平民百姓。

    万物有灵,修真界自然不可能将其尽数清剿,为防止邪魔入世,在屠尽魔君魔尊后,于魔域入口设下大阵,阻断人魔两界往来。

    值得一提的是,阵法所在之处,正是当年骆元明撞见魔修、修习炼魂术法的地方。

    一片漫无尽头的大漠。

    “阵法恐怕出了纰漏,若想查明此事,必须前往大阵源头。”

    纪云开凝视着青年澄澈的双眸,一字一顿告诉他:“决战中无数修士身死殒命,当年布下阵法、对大漠了如指掌的那些人……如今只剩下你。”

    “我们不会逼你,全凭你自己抉择。”

    他说得轻缓,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带着决然的力道:“魔族入世,大漠凶险,你,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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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温长老有没有答应和我们一同前往?”

    贺知洲往嘴里塞了口糖醋茄子,幸福得眯着眼睛扭来扭去:“这茄子绝了!裴寂的手到底怎么长的?简直能入选国家一级宝物!今天也要为裴师弟的厨艺原地360度跳起爱的魔力转圈圈!”

    宁宁被他的彩虹屁听到后背发麻,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你正常一点——他没给我们确切答案,说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

    她能大概理解温鹤眠的想法。

    他自暴自弃这么多年,早就在清虚谷里结下了牢不可破的壳,再加上长年累月养成的自卑感,哪能说离开就离开。

    据说大漠里的阵法名为“两仪微尘阵”,是以数名修士血肉灵力为引,历经多时凝成。

    阵法一出,魔域便与人间隔了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如今魔族隐隐有作乱之势,唯一行得通的解释,只可能是阵法出了问题。

    然而他们毫无证据,一切全凭猜测,所以此番前往大漠不可能兴师动众,唯有天羡子与门下几名弟子同行。

    孟诀为答谢那位将他收留的奶奶,暂且留在鸾城,协助裘白霜整顿花街与贫民窟;郑薇绮外出降魔无法归来,因而能前去的人选,只剩下宁宁、裴寂、林浔与贺知洲。

    这几位皆是年纪尚小,无论大漠还是魔族,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新奇又刺激。

    尤其林浔和贺知洲,满腔正气被浑然激出,小白龙听闻消息时激动得脸色通红,脊背挺得像块竹板:“谢谢师尊!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师兄师姐都那样优秀,他不能总是在旁人的照拂下生活。

    他一定会超超超级努力的!

    至于此时此刻。

    天羡子向来爱热闹,大大咧咧提出要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在临行前一夜鼓舞士气。他们这伙人绝大多数只会炒瓜,出于宁宁怂恿,由裴寂担任了主厨。

    除了她以外,其余几人都不知道裴寂竟会做饭,贺知洲与天羡子两个穷鬼吃得鹅叫连连,流着泪高呼“厨神”;

    林浔亦是两眼放光,声称找回了曾经在龙宫里玉盘珍馐的味道,差点没忍住,条件反射叫他一声“奶妈”。

    一群人一边吃一边天南地北地侃大山,天羡子身为极不靠谱的师尊,甚至带了几坛珍藏的小酒来。

    在那之后——

    裴寂想到这里,不由皱了眉。

    在那之后的事情他记得不甚清晰,应该是众人各自喝了点酒后纷纷回房,他酒量很浅,脑袋刚一碰到枕头,就浑身乏力地闭了眼。

    没记错的话,他理应睡着了。

    那为什么……脑子里还在稀里糊涂地思考?

    身体仿佛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裴寂尝试着睁开眼睛。

    眼前尽是被打碎的光,朦朦胧胧散在各处。双耳同样听不清晰,无数支离破碎的杂音被无限度拉长,透过耳膜直直刺入脑髓,混作一团。

    涣散的视线渐渐凝聚,他在半睡半醒间抬眼望去,见到如流水般幽幽淌下的黑发,以及少女莹白如月色的脸庞。

    仅仅看见那张脸,他的心就开始狂跳。

    原来此刻是在做梦。

    魂牵梦萦的女孩正坐在他小腹上。

    鬼魅一样游移不定的光与影交错重叠,依次经过她的侧脸与鼻尖,最终来到线条流畅的纤细脖颈,再往下,便是一片涌动的暗色。

    裴寂原是不敢向下看的。

    可梦境全然不受掌控,属于他的视线无声坠落,仿佛那片暗色成了道幽深的悬崖或漩涡。

    她被一袭浅白薄衫粗略罩住,也仅仅着了这一缕衣衫。裴寂一眼便认出,正是今日秋风寒凉,他在夜里披在宁宁身上的那件。

    它显而易见地过于宽大,自她肩膀顺势滑落,露出精致锁骨,以及少女圆润的肩头。

    锁骨以下是片柔嫩白净的皮肤,旋即则是衣衫轻笼,半掩半露。

    她双手撑在他胸膛,双腿兀地并拢,倏然而至的力道化作涓涓暖流,惹来烈火灼烧般的燥动。

    裴寂知道这是场梦。

    他一面厌弃这种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一面被她春水般的目光融化所有思绪,越陷越深。

    他真是糟糕透了。

    “裴寂。”

    她笑着唤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让他生出一瞬恍惚:“裴寂。”

    她的声线柔柔糯糯,刚触到耳膜就一股脑化开,散作携了栀子花香气的甜。

    裴寂尚未做出反应,恍然见她俯下身来,红唇轻启,含住他喉结。

    就像宁宁之前做过的那样。

    他听见女孩轻缓的呼吸,如同藤蔓将他逐渐缠绕,心尖因她的动作一点点窒息。

    似是为了回应,梦里的裴寂伸出手去,握住她纤细的腰。

    软得过分。

    像是握住一滩水,触碰不到骨头,绵柔的软肉仿佛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溢出。那件薄衫因她的呼吸上下起伏,他手掌滚烫,敛了力道一捏。

    于是莹亮的杏眼瞬间蒙上水雾,她抬头与他对视,红润唇瓣轻轻颤抖,发出低不可闻的微弱吐息。

    裴寂顺势吻下,手掌稍一用力,女孩便软绵绵向旁侧倒去。

    而他倾身而上,膝盖骨抵在轻颤的侧腰,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那件薄衫已在不知何时向下滑落。

    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乌云不由分说地逐渐上涌,咬上天边清净莹白的月辉,月亮怯怯一动,被它一点点吞噬了身形。

    清寂夜色中涌起疏影,暗香阵阵,白烟将视线模糊。

    浑浊的云层越来越浓,将高高挂在天边的圆月吞吃入腹,四下没有风,枝头的新叶却在轻轻颤动。

    他真是疯了。

    想触碰她。

    想竭尽所能地取悦她。

    想把她留在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

    他的吻小心翼翼,自肋骨顺势而下,来到少女白嫩的脚踝。

    也正值此刻,欲色如潮的黑瞳陡然一僵。

    接下来应该如何……

    他想象不出来。

    一声毫无征兆的砰响。

    眼前的所有景象尽数碎裂,白光团团簇簇炸开,他听见类似于敲门的咚咚声,以及一道清脆少女音。

    宁宁当真唤了声“裴寂”。

    梦境须臾间破碎殆尽。

    裴寂兀地睁眼,被破窗而入的阳光刺得皱眉,失了聚焦的眼瞳悠悠一晃,听得门外嘈杂声响。

    “奇怪,裴师弟向来起得最早,今日不会还没睡醒吧?”

    这道声线清朗高昂,理应来自贺知洲:“莫非是昨日那顿饭让他太过操劳?”

    然后是林浔被刻意压低的嗓音:“贺师兄,你去哪儿?”

    “那边的窗户不是有条缝吗!”

    于是不消多时,裴寂便见到一个大头。

    属于贺知洲的大头,正嵌在半开半闭的窗户上。

    裴寂:……

    裴寂面无表情,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将被褥往身上一拉。

    “不是吧裴师弟!咱俩都是大男人,你这样害羞做什么?”

    贺知洲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笑,见他向上提被子,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我的天,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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