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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慈看看海东青,海东青金光闪闪的眼睛一闪,鸟腿又神经质地一抖,但没让。

    它不让,铁慈让,铁慈向左走,海东青也挪到左边,铁慈向右走,海东青也挪到右边,铁慈抬手做出手状,海东青猛地向后蹦三步,但翅膀还是张着。

    它比寻常海东青大很多,双翅展开便挡住了监牢中间那条窄路,大有:“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豪气。

    铁慈笑眯眯看着它,道:“墨野,够义气,冲你这义气,等我烤鸟儿时,一定多加一点孜然作为对你的尊敬。”

    海东青翅膀颤抖。

    虽然不明白孜然是什么,但是它明白铁慈那饕餮的眼神。

    丹野喝:“墨野,回来!”

    连喝三次,墨野才不甘心地收了羽翼,放弃了逼铁慈救它兄弟的主意,回到丹野牢门前。

    铁慈才不打算现在放丹野出来,出来给她捣乱吗?就在牢里呆着好了。反正就凭这里的这些人,想弄死他也不可能。

    但就给海东青这一耽搁,上头忽然有了动静,沈谧他们下来时原本虚掩留的大门,忽然砰一声,被关死了。

    与此同时,嗖嗖两声,里头仅有的灯火也被打灭了。

    最后一点光线湮灭,地牢里一片漆黑,随即上头轰然一声闷响。

    铁慈心中一跳,直觉不好,此时他们因为救丹霜,位置在监牢深处,离上去的台阶还有一段距离,想要此刻冲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铁慈猛地一脚将沈谧踢到墙角,随即一把抱起李小姐,往最近的开门的监牢里冲,同时大喝:“所有人,寻找角落,贴紧墙角,贴越紧越好!能找到上头有横梁的墙角更好!”

    她冲进监牢,将李小姐往墙角一按,自己正准备找另一个墙角呆着,但已经来不及了。

    头顶轰然一声巨响,比前几次更响出几倍,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只觉得全身一蹦,心脏都被震到了喉咙口,头顶的天像整个崩落,砸在了嗡嗡作响的脑袋上,又或者雷霆乍然劈在了头顶,整个脑海里都是一片喧嚣,而嘴里泛起腥甜。

    上头一层,整个崩塌了。

    这一霎间铁慈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一个转身,面对着李小姐背对外面,紧紧贴着李小姐,将身体拼命往墙里挤。

    塌方时,在屋子里没有床桌柜子等家具,无法利用斜角躲避时,便只有紧贴墙角了,毕竟四角是最稳固的,再怎么地震塌方,很难塌到最边沿。

    但是两个人贴在墙角就太多了。哪怕铁慈已经拼命往里挤。

    轰然一声就在耳侧,什么东西携着灰尘坠落,重重砸在她肩膀和后背部位,砸得她喉头一甜,胸间一痛,一口血就要喷出,却撞上一片黑暗里那一双无比惊惶的眸子,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东西并没有一直架在她肩膀上,咔嚓一声,又被什么重物砸断,尖锐的裂口缓缓顺着铁慈的背一路划下去,宛如有人持刀缓缓划开背脊,凌迟一般的剧痛,铁慈咬紧牙关,浑身绷紧,在那锋利茬口快要滑到后腰时,猛地一振腰间肌肉,硬生生将那东西撞开。

    黑暗中李小姐被她紧紧贴着,一开始恐惧惊惶,什么都感觉不到。此刻震动渐歇,神智回笼,便感觉到这姿势无比暧昧,她浑身也僵硬了,随即便感受到铁慈紧绷的身体,那周身体肤并不像想象中坚硬,是一种无比弹性的柔软,触及如绵,却又能感受其间蕴藏的力量,她养在深闺,自幼谨言慎行,和男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几时和人这般紧密接触过,一时浑身也软了,软着脚模模糊糊地想,“这般灰尘肮脏,他身上也没那些臭男人的气味,反而怪香的”忽然感觉到铁慈腰间一震,她浑身也一震,被这个动作惊得瞪大了眼睛,正要怒骂或者尖叫,忽然嗅见一股古怪的气味,似铁锈一般沉重,越来越浓郁地逼近她鼻端。

    李小姐不知怎的,不敢再喊叫,睁大眼睛,隐约看见黑暗中,铁慈额上冷汗滚滚而下。她心中不安,不禁小声地问:“你你怎么了?”

    铁慈闭闭眼睛。被砸的半个身体已经麻木了,后背却痛得如同撕裂,这回伤得不轻,如果此刻有人进来

    李县丞好大手笔。

    竟然将整个监牢上面一层全部炸毁,上面一层整个砸落,造成塌方,想要将牢里的人全部砸死。

    而他必然也会准备好一系列的人证物证供词,将“茅公子杀人采花大案”卷宗递上盛都,再以意外事故完美结案。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苑马卿的儿子,这事儿必定就这么了结了。

    李县丞做得那些事,三起杀人案件的内幕,苍生塔里的猫腻,也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就算换成了她,此刻她重伤,就算丹野丹霜他们没事,真的能扛过后面李县丞的杀手么?

    他可是连投石机都有!

    此时牢中一片凌乱,灰尘如大雾朦胧,她忽然隐约听见赤雪丹霜在唤她的声音,后来又有了沈谧的声音。

    她心下稍安。看来自己人没事。

    李小姐想动,她按住她。此时上头还有零碎石头不断落下,被砸破头不是玩的。

    李小姐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彻骨,一时怔住。

    上头隐隐有了人声,听声音人数不少。铁慈苦笑一声。

    在李县丞的人找到她之前,丹霜赤雪能先找到她逃出去吗?

    铁慈缓缓运气,真气却在流经胸口时便停滞,她有点诧异。

    她真气是和大师兄学的,大师兄家学渊源,曾和她说过,这真气练成,流转如意,在受伤时会自动挪穴,一般不会受内伤。

    但此时也来不及想太多,她低声道:“李小姐,你自己爬出去吧。”

    虎毒不食子,李县丞想必不会太为难他女儿。

    有哗啦哗啦踩碎瓦砾的声音传来。

    李小姐忽然一转身,背对着她,道:“你拿出刀,架住我脖子”

    铁慈睁开眼,有点愕然,没想到这姑娘有这份聪慧和勇气,这是要以自己为质,想送她出去了。

    她轻轻笑道:“现在啊,拿着刀,我也架不动啊”

    李小姐愕然回首,就看见铁慈脸色惨白,软软向后倒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声欢呼,几个配着刀的差役奔过来,道:“找到他了!”

    又有李县丞的声音,冷冷道:“真是命大,这样都不死!把他拖出来!”

    李小姐抬头,此时才看清自己身边已经成了一个废墟深坑,四周都是断裂的木头,成堆的砖瓦,倒下的泥墙,大块大块的石头,自己的父亲就站在深坑边缘,冷冷地看着底下。

    李小姐眼底渐渐弥漫上一层惊恐。她没想到父亲能干出这么恐怖的事来。

    几个差役踩着断木碎砖奔过来,要去拉扯倒在废墟上的铁慈,远处传来丹霜的怒喝,却赶不及了。

    李小姐尖叫一声,转身扑在铁慈身上。

    李县丞面沉如水,怒喝:“把这逆女拖走!”

    李小姐死死抱着铁慈不放手,却敌不过那几双铁钳般的手,眼泪从眼角无声无息浸入鬓发,额角一片晶亮的湿润。

    她绝望地喊:“父亲,是他救了我啊!”

    李县丞冷漠地看着她,一摆头,李小姐便被拖了开去,连带着铁慈都被拖动了几步,身下碎石一道长长的殷红。

    李县丞道:“夜长梦多,就地解决吧。”

    差役们便搬起石块。

    丹霜疯了般在碎石断梁间奔跑,浑身被刮出无数伤口也不敢停一停。

    赤雪爬上一块摇晃的石板,老远喊得撕心裂肺:“住手!这是皇”

    第40章 奴家香吗(一更)

    忽然有人惊叫:“走水了!”

    李县丞回头,就看见正堂方向大火冲天,浓烟滚滚而起遮蔽天空,而人声喧嚣,四面的人都去救火。

    正要搬石头砸死铁慈的差役也怔住。衙门大堂着火,所有人都有责任。

    李县丞反应过来,厉声道:“去一半人救火,底下别停!赶紧弄”

    最后一个“死”字还没说完,忽然一道黑影从他身后掠来,快如鬼魅,砰一声,便将李县丞踢下了废墟坑!

    李县丞惨叫,众差役急忙纷纷跳下坑去救他,那黑影风一般卷过来,搬石头的几位还愣着,那人一只雪白的手从黑袍中探出,扼住其中一人咽喉,一拗一折,咔嚓一声,那人的头颅便软软地垂在了一边。

    那人另一只手已经多了一把刀,身形团团一转,刀光划一道正圆弧光,嚓地一声伴随两声惨呼,弧光之外镶了一层令人惊心的血虹,另外两个差役,开膛破肚,惨死当场。

    转瞬杀三人。

    而此时他飞舞的衣袂刚缓缓落下。

    他并不停息,一伸手拎起铁慈,李小姐短时间内死人看多了,竟然生出无限勇气,尖叫一声要扑上来,那人抬手一挡,掌心把她的脸推到三尺外,李小姐脸面被蒙,一片黑暗中只听见一声轻笑道:“咄!还想和我抢食!”

    他轻轻一推,李小姐跌倒在地,隐约觉得这语气说不出的熟悉感。

    耳边柔软衣料拂过,那人已经带了铁慈离开,他身后还有几条黑影,将那些差役杀的杀,踢进坑的踢进坑,李小姐茫然坐在废墟上,看见满头是血的父亲爬起来,狰狞着脸下令赶紧追,三月的暖风携着火焰的烟气吹起满地灰尘扑面而来,她忽然觉得心底发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铁慈在昏迷的间歇微微睁开眼,感觉自己在空中,身体不断起落,有风从耳边呜呜过,头顶投射下一个修长的黑影,那人绸缎般的乌发拂落在她脸上,弥散开淡淡的松香木香。

    然后她又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仿若被打翻了颜料盘的天际,瑰紫明黄,绯红湛蓝,彩缎般的云霞底镀一层夕阳的金,而窗旁一盆兰花枝叶舒展,正托住那即将沉没于地平线的日轮。

    身下很舒适,丝滑柔曼,且香气浓腻。她看着华丽的帐顶,竟然帐顶都绣花,乍一看是一朵并蒂莲,再一看并蒂莲中肌肤雪腻交颈缠卧,竟然是男女双修,且姿势非常挑战人类底限。铁慈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另一条腿去了哪里。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铁慈心想,大牢一日游结束,妓院一日游开始了。

    她感觉了一下身体,伤已经包扎好了,包扎得很妥帖,用药也很好,此刻已经不觉得疼痛,只胸口那处淤塞的地方还堵着。

    谁替她包扎的?

    铁慈皱眉,这不是件小事,虽然自己身上做了伪装,可是如果遇上细心人,还是会发现女扮男装的真相的。

    她手伸进衣襟,摸了摸腰部,确定自己那层伪装还在,对方可能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身。

    珠帘水波纹一般微微晃动,一条人影款款而来,步子很慢,环佩叮当,不知怎的却依旧令人感觉很利落。

    帘子一掀,飞羽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容微微一探,看见她醒了,便笑着眨了眨眼。道:“你要是被劫持了眨左眼,你要是还自由着就眨右眼。”

    铁慈硬邦邦地仰面朝天,叹息道:“身体被劫持精神还自由怎么办?眼睛抽筋吗?”

    飞羽便一笑,很满意铁慈能接得住她的幽默,走进来,将手中托盘放在床边,“茅公子,我救了你哟,要不要让我以身相许?”

    铁慈却想到先前短暂醒来的感觉,似乎是个男人救了她?但似乎也不那么确定。

    随即便听飞羽道:“我昨晚准备就寝,掀开床帐就看见了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不是你救的?”

    “当然不是。”飞羽给她看自己的手,“就我这样的纤纤素手,拖都拖不动你。”

    “对了,你昨天是怎么逃过县衙那批人的搜查的?”铁慈忽然换了话题。

    “藏在了养荷花的大缸里。可冻死我了。”不知怎的,铁慈觉得一直笑盈盈的飞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咬着牙齿。

    她很聪明地又换了话题,“这个你发现我的时候,我的伤已经包扎好了?”

    飞羽端碗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是啊。”

    铁慈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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