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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在盛都,一定见过我那未婚妻吧?”慕容翊扬眉笑道,“如何?美否?乖否?可堪一尝否?”

    “慕容兄慎言。”容溥瞥他一眼,“你若真这般在意,如何东游西荡,就是不去盛都?”

    “我那不是近乡情怯么?”慕容翊道,“想到皇太女煌煌天威,我就好怕。”

    容溥懒得和他说,转眼看两个婢女已经完成任务,铁慈在底下兴致勃勃地收钱数钱,简易摊位前挤了一堆人,他皱皱眉,心想皇太女素来慈济心肠,挣钱是假,帮一把这些劣等学生是真。只是这些人落在劣等,自然是不堪大用之人,以皇太女的身份,着实不该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其实若是铁慈是个普通官家小姐,他对此只有赞成的份,但作为前路多艰的皇太女,如此便显得心肠太软,并非好事。

    他的手指在栏杆边缘轻轻地敲,淡淡地想,虽然不赞同,但不还是依旧被这样笑颜明朗的她吸引目光吗?

    一转头看见慕容翊,看他亦在含笑看铁慈,眼神里流转着莫名的光。

    不知怎的,容溥觉得他这带点狡黠的神情,和铁慈某些时候竟然有些像,这个认知让他眉头一皱,随即又想起这两人才是礼法上的正经的未来夫妻。

    他沉默一会,道:“君虽多年不见,但观君言行,非池中之物。想必不甘于为那不能入仕的太女夫吧?”

    慕容翊目不转睛盯着铁慈,嘴上道:“怎么不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光得很呢。”

    容溥又默一默,淡淡道:“那怎么听说慕容兄当初送上的是一张奇丑无比的画像?”

    “我那么丑,她不还是选上我了?”慕容翊无可不可地道,“那便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那我怎么前几日听密报说,皇太女历练的盛都郊县,有人曾潜入那处官衙刺探并试图刺杀?”

    慕容翊还没答话,他已经又道:“慕容兄,你我当年虽然匆匆一面,但也算意气相投。多年来也没少通信往来,如今好容易再见,你便要和我满篇胡话么?”

    慕容翊盯着铁慈的目光一顿,这才转过眼,看了容溥半晌,忽然笑道:“容兄,我说话一向着三不着两,你似乎也早已习惯。如何今日谈起皇太女,你忽然这般在意?”

    容溥心间微微一紧,对慕容翊的敏锐至此有点意外。

    随即他便坦然地道:“确实。那是因为,我想知道兄台你的真正想法,才好决定我的下一步做法。”

    慕容翊盯着他,眉毛慢慢飞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对皇太女?”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容溥笑起来,道:“可以这么说。”

    慕容翊却已经转过眼光,嘴角一抹笑意微带讥诮,“我以为你容家野心不小,应该更不甘于你做一个傀儡的附属物。”

    他对铁慈的形容,让容溥眼神微微露出笑意,随即他道:“慕容兄睿智。确实,家祖对我多有期望,他是不愿的。但我自幼有不足之疾,又如何能撑得起家族百年,家族中英才无数,倒也不必都搁在我一人肩上。相比荣华,我倒宁愿得一知心之人,相伴一生。”

    “皇太女是你的知心之人?”

    容溥巧妙地转了话题,“我只想知道,慕容兄对皇太女,是否也是这般想呢?”

    “既然你要听真话,我便让你听真话罢。”慕容翊道,“你知道我如何长大,知道我能长这么大,就不会甘于一直都在泥泞中挣扎。如今我的基业和梦想都在辽东。谁要阻碍我成就梦想,我就会把谁一脚踢开无论是谁。”

    容溥不为人察觉地松一口气。道:“你倒也不必如此杀气腾腾,毕竟皇太女对你也无意。”

    “哦?”

    “当日太女画像选夫,多有挫折,最后皇太女反手飞镖,误扎慕容兄画像。”容溥道,“也不是故意要阻碍兄台的野心梦想,不过是手误罢了。”

    慕容翊不在意地笑一声。

    便是皇太女,只要对他不利,也不过是随时可杀阿猫阿狗。

    “兄台放心,既然你不愿,太女也无意。在下可代为斡旋,帮助慕容兄取消婚约罢了。”

    慕容翊目光又对铁慈荡去,无可无不可地道:“也成。”

    容溥心情颇好。

    倒也没有太多私心,只是当初听闻铁慈定下慕容翊,他直觉不大合适。

    他当年曾在西关古道遇见过慕容翊,惊鸿一瞥,却对那少年的美貌和嬉笑不羁表象下的狠辣印象深刻,后来盛都选公子榜,他自甘第二,就是因为想起了慕容翊,觉得论起美丽,确实自愧不如。

    那样的人,必定心有乾坤,志在万里,绝不可能甘于为傀儡附庸的。

    再退一步说,便是铁慈真的顺利登基,以慕容翊那性子,也未必愿意做个男皇后。

    他就该是那种坐拥千里,独掌大权的枭雄人物。

    这两人遇上,怕会成悲剧。

    他想了很久,特地跑铁慈面前去自荐,却被她怼了。

    他于铁慈,有一份难言的隐秘在意,源于幼时的一段经历,可惜铁慈自己好像都不记得了。此刻容溥自觉解决了一大难题,接下来就是请祖父想办法解了那婚约了,心情好,说话也便随意了些,随口笑道:“慕容兄拒绝得如此干脆,莫非在辽东已经有了可以助力的心仪淑女?”

    对慕容翊而言,最佳的妻子选择,自然是辽东重臣之女。

    “丈夫成家立业,何须女人助力?”慕容翊却不屑一笑,随即盯着铁慈,漫不经心地道,“再说,谁说要心仪淑女了?说不定,我喜欢男人呢?”

    容溥:“??!!”

    第74章 自己喂熟的狗子(二更)

    铁慈却没有注意到楼上的那两个美人以及与她相关的对话。

    她忙着数钱,并拿出一个册子,给有意做长期主顾的学生登记成册,并表示可以开展外卖业务,不仅代打饭,还给送到指定地点去。不过价格要贵一些,代打两,外送要视路程为五到十之间。

    但就读书院的学生大多不差钱,学业压力却大,丙舍丁舍离餐堂却又太远,能节省时间又能吃上热饭,再好不过。

    这消息传出去之后,连甲舍都有人来问,毕竟无论在什么时代,懒人都是最多的。

    发现这项需求十分火热之后,丹霜赤雪人手便不够了,又临时招募了帮工。帮工很好找,直接盯准那几个放餐之后在餐堂捞米找剩饭的学生就行了。

    铁慈马上要去上课,嘱咐两个婢子要悄悄找人,待遇给丰厚一点。

    反正她又不是为了赚钱。

    搞这个业务,一来帮帮这些吃不上饭的学生,二来想将书院里的弱势群体团结一下,三来是要趁此机会打入书院学生中,书院里既然派系林立,官宦子弟众多,那么总会有些她需要的消息。

    再过一刻钟就要去上课,今早是经义课和算学课,讲课的夫子听说很是严厉,迟到不得。

    铁慈从人群围困中起身,回头看餐堂,却已经开始收餐,已经没吃的了。

    本来赤雪这个万能大管家一定会准备好的,但今天赤雪也忙得没饭吃呢。

    铁慈摸摸肚子,正准备找些水喝个饱,忽然一样黑乌乌的东西从天而降,她下意识抬手接住,触手温热,却是个荷叶包。

    打开看,一团糯米包着什么,隐约露出些肉食的深红肌理,还散发着荷叶的清香。

    有点像糯米鸡,香味却更清冽一些,她掰开一看,里头肉质细腻柔嫩,却是剔了骨的鳖肉和鸡肉。

    鳖肉不处理好,难免腥气。这糯米鳖却滋味醇厚,香气满溢。铁慈莫名就想到了昨夜那个请她顶锅的王八蛋。

    倒还说话算话,答应的王八炖鸡变成了糯米鳖鸡。

    抬头看,才发现餐堂有隐秘的二楼,应该是给师长们用餐的地方,此刻那里空荡荡无人。

    那家伙是从二楼扔下来的?他是师长?

    铁慈想了一下,就那个半夜钓鱼不成跳下去捞王八的德行,若为人师岂不误人子弟?

    铁慈将这一包糯米鳖鸡分成三份,和赤雪丹霜分吃了,抹一把嘴,赶去上课。

    她走了,慕容翊从廊后走出来,糯米鳖是他借厨房刚做好的,本来还想什么时候送过去,可巧这家伙今早就在底下摆摊。

    昨晚推他顶锅也是气不过,自己失踪,这没良心的小子都没哭着喊着到处寻找,居然悠哉悠哉上学来了!

    不过总归是自己喂熟的狗子,看他饿着也怪不落忍的。

    当着容溥的面不好做什么,等容溥去上课了,他扔下荷叶包,莫名地心情便好了,趴在栏杆上看铁慈一边走出餐堂一边接过赤雪递来的书,随手往胳膊下一夹。

    很普通的动作,他却乐不可支地看了半天,直到一个吃完早饭的教谕走过,看见他的背影,招呼道:“容蔚,早啊。”

    慕容翊转头,微笑:“早。”

    铁慈匆匆赶到讲堂,才发现偌大讲堂中间是厅堂,两边分里无数房间,分别属于各舍,各舍因为人数问题,还可能分为不同的堂。比如甲舍就分男女堂,男堂还分优堂和良堂。没有劣堂,劣堂直接就下放了。非常简单粗暴的分类。

    也因此铁慈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该去的良堂。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高声阔论,在谈论她。

    “拿贺先生荐书的那个,今早在餐堂扛了个牌子代人打饭,天啊,这莫不是商贾出身吧?”

    “他住戊舍,听说包袱一打开,珠玉乱滚,还惹得同舍不告而取,昨夜闹了半夜。”

    “这种货色真成了贺先生关门弟子,我等颜面何在?”

    “放心,我听说那是因为他是贺夫人远房侄儿,才得了荐书,可没说就是关门弟子了。八成贺先生碍于亲戚关系,才给了荐书,成不成弟子,多少要看人才吧?咱们甲舍可是这么好呆的?别的不说,各科大小考,都比外头学的难上百倍!他如何能过得去!”

    “那倒也是。就算别的书院的优秀子弟,也应付不了咱们的随堂考。”

    “所以不用做太多,且静静等着他每门黜落,自个乖乖收拾包袱走路便是。三次小考优异升舍,三次小考黜落降舍。之前各舍已经开赌了,赌他三次之内,升还是降!一赔十!”

    “这赌局不对啊,应该赌他三次之内降几个舍才对!优异一年也给不出几个,他能连拿三个?割了我头都不信!”

    “这不是有人居然提出他能升嘛,赌局就变了呗。要我说,那几个,钱多了烧得呗。”

    “哪几个傻子赌他能升?”

    “甲舍优堂那几个,居然还有个”后面的语音淹没在一阵嘈杂里,夹杂着夫子来了的嚷嚷声。

    铁慈一步跨进堂内。

    屋内吵嚷戛然而止。

    铁慈环视一圈。

    座位已经坐满了,只有最后面的一个座位,而那屋子最后面中间部分大约是因为渗水,加了砖,地势比别处都高,单单架了一桌一椅,和前头先生案几遥遥相对,俯瞰全堂。

    是个让一般人坐上去会觉得自己居高临下,十分尴尬的位置。

    全堂的学生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想看这个新来的家伙在那椅子上坐立不安。

    沈谧坐在靠墙角落的地方,眼神微带忧色,但碍于铁慈嘱咐,并不能上前说什么。

    众目灼灼,微带兴奋。

    铁慈一笑,走上前,坐上椅子,椅子微微一斜,她却在此刻脚一踢,将架在椅子下的石子踢走,衣袍一掀,顺势稳稳坐进去,身子微微后仰,双臂一搁,交叉于腹前,双腿一架,面带微笑,目视下方。

    众人:“”

    她在台上高坐,气场从容尊贵。

    他们在下仰视,莫名觉得仿佛上头王者端坐,正在等人参拜。

    被她微笑着的目光一轮,竟两腿战战,自觉失礼。

    铁慈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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