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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昕梨

正文 种玉心田上 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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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妈妈打趣着同他玩笑道:“那你得看着点,别碰坏了人家的马车叫你赔。”

    那小厮笑道:“真碰了,便是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徐妈妈也跟着笑了笑,又道:“那你能看出来,那些个马车都是谁家的吗?”

    小厮拍着胸脯道:“不是我说大话,我见天去接小少爷下学,都不用看,光听声儿,就能知道是谁家的马车来接孩子了。”

    “哟…这么厉害那…那…七弯巷里有个刘家,你知道吧?有他家的马车吗?”

    听徐妈妈这样问,小厮不由诧异起来:“咦…妈妈怎么突然问起他家?”

    徐妈妈还以为这小厮看出了什么,讪讪低了低头:“没…没什么,我这不是寻思考考你…”

    没等她说完,那小厮突然就咬牙切齿气愤起来:“你要问别家,我兴许不知道,他家我最知道了,有一回我去接小少爷下学,被他家的小厮给打了。”

    徐妈妈狐疑地看向他。

    那小厮继而解释道:“妈妈不知道,他家有个小哥,跟咱们小少爷一般大,长的也是又白又胖,个头也差不多高,在那书院里读书的少爷们都穿一样的衣裳,戴一样的帽子,那一下了学,乌泱泱出来一堆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我没认清,上前就错抱了孩子…好家伙…四五个小厮把我围起来就打,说我是偷孩子的贼,我好一顿央求解释,还是挨了那帮畜牲四五个窝心脚。”

    徐妈妈关切道:“那没伤着吧。”

    那小厮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没有,我结实着呢。”

    徐妈妈心里一有了谱,就赶紧回家把这些都告诉了若芯。

    “阿元必是同我们小少爷在一处上学的。”

    若芯听了激动不已,一张口就问徐妈妈:“那能不能问问陆家的小少爷,阿元在学堂里怎么样?他这段日子过的好不好?”

    这便有些强人所难了,徐妈妈方才跟小厮打听时就差点露了怯。

    “若芯,孩子身边有乳母在…”

    倘或乳母听见什么不妥之处,必会去跟陆家的主子禀报,到时候若芯的身份怕会被人发现。

    徐妈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万全的好办法。

    二人也只能暂时作罢。

    若芯依旧是每天帮徐妈妈打扫院子,做做斋饭,念念佛经,应酬邻居,闲下来就,看看医书,做做针线,浇浇花,再给阿莫讲讲故事啥的,除了还痴心想着能找陆家小少爷问一问阿元在学堂好不好之外,日子过的也算平和安静。

    就在她和徐妈妈将要放弃的时候,倒是出现了一个能进府亲近陆家小哥儿的机会。

    “老太太跟我说的时候,吓了我好大一跳,待一打听,原来从你进府见她那日起,老太太就看上你了,只是我们二爷一直不肯。”

    若芯一脸狐疑的问:“娘为何这样说,若只是去伺候陆家二爷的汤药,这…有什么不妥吗?”

    若芯没少伺候过人汤药,她父母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统统伺候过,还进宫做宫人伺候过公主,进刘府后也伺候过康氏和王氏。

    她还听说,东京的好些医馆,会养些专门伺候汤药的女医,以供东京大户人家所需,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件极其寻常的差事。

    可徐妈妈却同她说:“傻孩子,我们二爷是个药罐子,府里有的是伺候汤药的女医,老太太这是想叫你去给我们二爷做妾。”

    若芯刚还窃喜,也许可以借此机会亲近陆府的小少爷,徐妈妈的话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陆府根本不缺伺候汤药的女医,少的是真心伺候夫君的妾室。

    原来那日,陆老太太一听若芯是医家来的,心里就起了叫若芯留在陆府做妾的念头,怕她来历不明,还特意叫她给自己诊了诊脉,瞧着她切脉的手法,还有观舌苔摁肚脐的动作,不是打小学医的人,根本做不来,还有这姑娘周身散着的药材香味,闻着就叫人心里舒服。

    这几年里,陆老太太一直张罗着给陆家二爷房里添个妥帖点的可心人,可就是找不到特别合适的。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若芯是个难得的可选之人,其一,她有一颗舍身救人的菩萨心肠,其二,她的品貌气质谈吐,比那些出身上好的良妾还要好上许多,其三,这女孩从小学医,必能伺候好她有病的孙子。

    即便是若芯嫁过人还生过孩子,陆老太太也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是陆府这些年行善礼佛积下的福。

    她恨不能立刻就把若芯放到他孙子的屋子里去,没想到陆家二爷陆谦不肯。

    “祖母,我这样的身子,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什么叫祸害,那姑娘也是同你一样半截里遭了难,如今无依无靠的,跟着你得一方庇护,不比在外头强。”

    “我知道你心里惦着亡妻,可谦儿,你身边还是得有个贴心的人在才是。”

    陆谦同妻子吴氏伉俪情深,却在他南下上任徐州知州的路途中,遭遇了水匪,双双遭了难,陆谦捡回了一条命,吴氏却再没睁开眼。

    他思念亡妻,至今不肯再娶。

    陆老太太先是把徐妈妈和若芯的故事,声情并茂的讲给了陆谦听,又苦口婆心,把她心里盘算的其一其二其三讲了好几遍,最后说:“谦儿,听祖母的话,试一试,就当屋里多了个伺候你的人,好不好。”

    陆谦实在拗不过他祖母,点头同意了。

    这边徐妈妈也跟若芯讲了陆谦同他亡妻的故事,把利害关系跟她说了说。

    “若芯,这些日子娘同你一处,多少知道你的心,你是被伤过的,必然不愿再与人为妾,我知道你惦记着问阿元的事,还想挣钱,你若此番答应了老太太进府伺候,那就是认了给二爷做妾,二爷同不同意你做妾另说,进去了再想反悔可就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她当然不可能再去给人做妾, 不可能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可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机会。

    如果陆老太太没那个意思,那进府去伺候陆家二爷的汤药,会是个十分不错的差事, 首先这是她擅长并喜欢做的事, 其次能借机挣些银子贴补家用, 再就是可以见到陆家小少爷,找机会问问他, 阿元在学堂里怎么样了。

    可如果这些要以与人为妾做代价, 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陆老太太这边见若芯迟迟没个动静,心里盘算着,要么是她心有所属,惦着在陆府避过了风头, 就去找她的意中人双宿双飞,要么就是嫌弃陆谦是个药罐子。

    渐渐的,陆老太太就有些发恼不高兴, 觉着若芯不识抬举。

    她只能又找徐妈妈, 叫她跟若芯再好好说一说。

    “我是见若芯这孩子品行好, 才想着叫她去伺候谦儿的, 倒没想到她还犹豫着不肯, 她一个被罚出来的妾室,能嫁到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更何况, 谦儿虽说是个药罐子, 可他房里头有多清静, 他又是个多会体贴人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难道能害了你女儿不成…”

    徐妈妈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

    她难得晚年得了个有缘分又贴心的女儿,不想违背若芯的意愿,可又得老太太多年照拂恩惠,也不想拂了老太太的意,一时间左右为难。

    两相权衡之下,徐妈妈还是同陆老太太实话实说道:“老太太,不是我不在中间撮合若芯和二爷,实在是若芯她,她才因做了妾被罚出来,您老人家还叫她做妾,她怎么肯呢。”

    “也没说一定就是做妾,她这不是正在躲着原先夫家的正房奶奶要杀她么,等躲过了这个风头,叫她父母来东京讨个放妾书,再说以后的事。”

    陆老太太是真看上了若芯,为了让她伺候陆谦,都自降身份,改口说让她给陆谦做当家奶奶了,可一抬头,还是见徐妈妈一脸为难的样子。

    老太太怎能不恼:“怎么,这是坐地起价,见我一时瞧上了她,就开始摆起谱来了。”

    徐妈妈忙道:“老太太哪里的话,我回去劝她就是了,可老太太说让若芯做当家奶奶的事…”

    陆老太太:“你放心,咱俩都是上了年岁的,我绝不跟你说那敷衍人的假话,只要谦儿瞧上了她,同意她做奶奶,我没有二话。”

    徐妈妈只能告退着出来,回家同若芯说了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为难了。

    若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问:“是不是我不答应,她们就要把我赶出去,连带着也不待见娘了。”

    她果然走到哪里都是个祸害,到底把徐妈妈也给连累上了。

    徐妈妈:“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老太太这是看准了你,我指望拿你之前做妾做怕了的事驳了她,没想到她张口就说,让你做当家的奶奶,堵的我再说不出话来了…”

    若芯摇了摇头:“娘,我不想嫁人。”

    徐妈妈皱着眉头连声叹气,一时想起方才她从府里出来的时候,陆府的下人对她是一叠声儿的巴结讨好,就好像她认若芯做女儿,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若不是她这些年在山上诚心礼佛,看破了这世俗的虚妄得失,怕不会也同众人一样,觉得此番进府对若芯来说,是个绝好的归宿,可她不能替若芯做主。

    徐妈妈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若芯你放心,我为陆府诚心祈福数年,就算是老太太真个儿恼了你,她看佛祖的面儿,也不会立时就赶你我出去。”

    徐妈妈这是豁出去要与若芯共进退,又沉声说:“有娘在,谁也别想压着你进府去。”

    就这样,徐妈妈梗着脖子,跟陆老太太杠上了。

    陆老太太还真就拿她没法子,她一个尊贵的老太太,不能把一个为家里祈福多年的老人怎么样,也做不来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逼着若芯进府伺候,更不能立刻叫人把她们从陆府后街上撵走。

    这件事就这样僵持下来,说好了给徐妈妈涨上来的月例银子,也没有如期发给她们。

    若芯和徐妈妈的日子,因为没有钱,过的愈发艰难,阿莫时不时就嚷着肚里饿。

    就在三个人快要支持不住,若芯想法子要带着这一老一小,趁夜离开陆家时,陆家来人了。

    来的是陆家太太,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手里捧着簇新的粉缎面衣裳,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双层檀木食盒,食盒里飘出来的香气叫阿莫瞪直了眼。

    陆太太一进门,眼睛就钉在了若芯身上,啧啧了两声,就上前抓住若芯的手,摩挲着说:“我还说呢,是什么样的小娘子让我们老太太牵肠挂肚的惦记,都惦记的生病了,这…可真是个标致体面的人儿。”

    她也觉得若芯虽说模样没多好看,可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同别个儿不同。

    徐妈妈把陆太太让到屋里,陆太太勉强喝了口她奉上来的茶水,就开始抹眼泪:“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连我见了您都要礼敬三分,怎么还学小孩子,跟我们老太太呕上气了,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徐妈妈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又关切着急问:“太太,老太太怎么就病了?没大碍吧?”

    陆太太道:“老太太听说你们要走,直接就给气病了,她头一个舍不得你,第二个舍不得若芯。”

    顿了顿,又说:“不是我说嘴,妈妈的心也太狠了,真舍得撇下陆家就这样走了吗?当初谦儿遭了难,满府里找不出一个愿意上山为他祈福的,只有您老人家愿意,你若是就这样走了,不是给谦儿身上添了一起罪过么,你就是不看我和老太太,也不看孩子可怜么。”

    若芯这才知道,原来徐妈妈口中陆府遭了难,说的就是陆谦上任途中遇匪的事。

    照这么说,陆府里最舍不得徐妈妈走的,应该就是这位陆太太,她一走,陆府一时半刻真找不出妥帖的人替她儿子上山祈福。

    见徐妈妈脸上表情变了,陆太太忙握住她的手,又说:“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可别再僵着了,妈妈同老太太几十年主仆交情,这会子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要我说,两位老人家,都各让一步,横竖若芯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叫她进府去陪着我说说话,顺带着管一管谦儿的汤药,妈妈放心,咱们家干不出那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只要若芯不愿意,没人敢逼她。”

    陆太太说完,徐妈妈和若芯都没有出言反对,这也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她们若是毅然决然从陆府后街出走的话,只怕刚一露面就会被刘钰的人拿住,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让徐妈妈一个老人为了她得罪老太太,再离开活了一辈子的陆府去外头受罪,她心里属实不忍。

    思及此,若芯忙起身,冲陆太太福了一福:“多谢太太抬举,我愿意进府去伺候二爷的汤药,也愿意去陪着太太说话,还请太太在老太太面前美言几句,别叫老太太再同我娘心里别着扣儿了,娘这些日子里,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满心里想的都是老太太这些年对她的好,她虽是陆府的奴才,可一直都把陆府当成自己的家,什么事都是以主家为先,我亲眼见她在山上祈福时,废寝忘食的念经,诚心诚意的为陆家礼拜,没敢有一丝懈怠。”

    闻言,陆太太笑的合不上嘴:“哎哟,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心说,果然老太太的眼光不差,这样有气度识大体的女孩,府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又想这徐妈妈分明就是陆府的福星,为家里诚心祈福不说,捡个姑娘回来,还是这样一个人才,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

    当下说定后,陆太太留下衣裳和吃食,心满意足的从她们院子里走了。

    陆太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给她们送了月例银子进来。

    徐妈妈这厢心里也舒服了些,对若芯道:“你去吧,这下老太太知晓了你我的意思,即便你在府里干的不痛快,也能随时出来,没人会为难你了,只是若芯,你切记,不可在二爷的院子里留夜,不然对你的名声不好。”

    徐妈妈事事替她想的周全,若芯忍不住庆幸,想她自己上辈子必是做了什么行善积德的大好事,这辈子才叫她遇见了徐妈妈。

    到了第二天,若芯梳洗打扮后,就跟着管事娘子进了陆府,来领她的管事娘子殷勤的叫她招架不住。

    管事娘子携了若芯的手,一面走一面亲热的说:“姑娘慢些走,不瞒姑娘,我最是敬重徐妈妈了,徐妈妈待成我们也都好,姑娘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就是。”

    说着,从丫头手里接过一包银子:“这是太太叫我给你的月例银子,太太说,你虽是才来,想着你家里这会子缺钱花,先把头一个月的支给你用。”

    若芯掂着手里的银子,觉着比昨天给徐妈妈的月例银子还要多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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