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聊完正事,二房兄弟并没有立即离去,相反他们脸上神色犹疑,眼神中还略藏着一丝恐惧。

    “有什么话,两位兄长不妨直说。”

    赵秉宇是二房嫡长子,这事情又是他头一个发觉的,所以事到临头还得他跟赵秉安摊牌。

    “这几日磨坊街那边人员进出频繁,为兄留意到河北分家军伍中人皆被调出京城,秉安,侯府已经放弃兵权几十年,祖父也以联姻一途为你在武勋与将军府之间打好了结盟的底子,为兄希望你在下决定之前三思,如今你既已搭上了内阁这艘大船就万不该染指军事,这可是朝堂大忌啊。”

    “对啊,秉安,秉寅手里有五千兵马司,这还不够吗?”

    “是二伯让两位兄长来劝我,还是五叔下的命令?”

    “不过也无甚分别,河北分家会安插进各大军团,蚕食北疆,这是我与祖父一早定下的发展方针,不会变。二位哥哥这两年的功夫也见识到了朝局上的波澜云诡,有多少家族前一刻还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转眼间就沦为阶下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无兵权傍身,我们赵家在京城能睡得安稳吗!”

    “兵马司,那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弟弟跟两位兄长交个底,九城之内,哪怕是四郊兵马齐发,我也能与他们搏一搏。姚家、蒙家,那都是自己人,明白了吗……”

    赵二赵三此刻后悔来这一趟了,秉安早有密谋,军中势力耸人听闻,想也知道,劝他此时放手就是个笑话。

    而且,祖父怕是早就知道秉安的野心不拘于内阁,若非如此,他老人家当初怎会推却南郊的邀请,转而交换姚二执掌骁骑营,明摆着都是为兵权过渡做掩饰啊。

    “接下来,北疆军团会与京郊驻军调防,而且地方武备也会借这个机会分一杯羹,京畿的兵力防布将经历前所未有的混乱,赵家需要齐心协力,抓住这个机会,在军中夺下不容小觑的地位。”

    “当然,侯府作为主脉,最重要的还是要守住朝上那一亩三分地,军中倾轧,就交由同铮与秉峻来完成吧,河北分家繁茂,只用来固守一隅太可惜了。”

    “十弟你在京都政敌颇多,如此规模的举动很难不惹人注意,一旦事有不秘,你该怎么消去圣上与内阁的猜疑,文武之防甚于山川啊。”

    “无碍,接下来,没有人会有闲工夫关注赵家,因为这天说不定就要变了……”

    九月十日,西山经过一场风雨的洗涤青翠欲滴,林场外众马嘶鸣,京中有名的高门贵子集结此处,只等皇帝引箭得鹿便一马当先,去西山里争一个头筹。

    现在行营里无人不知,秋狩的彩头便是赐婚。靳家二子视其为自己的囊中物,看着师郭两府骑队的眼神十分阴毒,师泰本不想下场,但为了那姿色殊绝的柔福郡主到底还是被底下人撺掇来了。

    午时将至,皇帝姗姗来迟,内阁几位阁老坐镇大后方,眼瞧着那日前还大受打击的人又蹦跶了起来,心中皆是五味杂陈。赵明诚对于泰平帝的影响简直到了令人生怖的境地,沈炳文摩挲着腕上的寿禄核雕手钏,阖起眼眸,不忍再与沈栗对视。

    皇帝是九五至尊,哪怕他一世荒唐,内阁也只能规劝,最多不过是像如今这般钳制,可皇帝不会永远像现在这般好糊弄,赵秉安更加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放任下去,这两人早晚会将朝局搅得天翻地覆。

    内阁与皇权的斗争必有一方要退让,泰平帝正值壮年,他可以无穷无止的斗下去,可沈炳文不行了,顾椿也不行了,他们竭尽一生稳固的朝堂根基不能被一位本不该上位的昏君败光,原本沈炳文打算以张焘为筹码拉拢北疆军团,可不想皇帝小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孟氏的神来之笔让沈炳文喜不自胜,他唯一的难题——兵权,竟彷如天上的馅饼,砸到了他原本摇摇欲坠的政治权兜里。

    与苏袛铭不同,夏榔入宫的那一刻起沈炳文就知道他要图谋不轨,当初光宗是何等通透睿智的一位君主,最后还不是被夏榔哄入鬼神之道,巫咸那个妖人就是经由夏榔那个悖逆入的宫,泰平帝将此人留在身侧,即如藏蛇于怀,早晚必遭反噬。

    而后发生的一切都验证了沈炳文的猜想,皇宫内风云再起,保皇党与湖湘迟迟不融,赵秉安斩断湖湘经营多年的根基,辗转刑部,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消某个人的猜疑。

    而后,永安侯府对兵权避之如虎,赵汝贞救驾、从龙两大功勋,新帝竟然毫无封赏,只赵怀珺身上那个面子光的伯爵还不如封邑来的实惠,永安侯府世子引退,嫡长一脉官荫大减,可说赵氏一族的宗房已经落寞,现如今赵家权柄移交赵秉安,其父赵怀珺却在朝上神隐,刻意淡化其在工部的影响,这其中的意思实在是耐人寻味。

    赵秉安一早提防着新帝过河拆桥,干脆自己对赵氏一族下手,该辞官的辞官,该隐退的隐退,等到十月赵怀珏期满离京,永安侯府这块招牌将直接交棒第三代小辈,而那时所有人便会发现赵家三品以上高官仅剩赵怀琰一支庶房,赵家权势滔天的假象不复存在。

    洞悉了这些的沈炳文立即发觉了心腹大患的要害,赵秉安与泰平帝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君臣一心,赵家已经感受到了新帝的猜疑,并且持续的在退让,可惜沈炳文对赵秉安了解的很透彻,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底线在何处,所以他挑唆顾裳针对赵府女眷献上了一条愚不可及的毒计。

    结果很成功,赵秉安终于对皇帝撒手不管了,失去赵秉安的新帝一如拔去尖牙的老虎,空支着一份架子,面对内阁的刁难根本无从招架。他昏聩,却昏聩的不够彻底,明明缺乏海纳百川的胸襟却偏要效仿尧舜禹汤,故而只能被内阁逼至墙脚,予取予求。

    但沈炳文没有料到,他精心炮制出来的嫌隙效果竟如此之短,不过几天的功夫,赵秉安便“释怀”了,他翻盘的时机让内阁猝不及防,桂西与西郊,这两股势力的倒向让西山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焦虑,内阁清楚,军伍之人不会与他们这些死敌讲信义,一旦,一旦皇帝正式接纳靳陆两家的效忠,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黑云与辽河立刻就会反水,师芎与郭涔一直被动接受内阁的价码,他们可从没回报以相应分量的承诺。

    此刻,沈炳文衷心希望邵柏博的计划能万无一失,皇帝已经成为各方势力的绊脚石,只要能挪开他,大朔的朝廷很快就能风平浪静,为此,沈家有所牺牲,那也是值得的。

    “传闻赵大人身手不凡,今日难道不下场一试吗?”

    “吴侍郎见笑了,下官偶感风寒,连马镫都上不去,要是进了林场,只怕连个影子都猎不着,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岂不是嗅大了。”

    路台上一众官员适时的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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