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起身道:“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柔嘉的身体大好了,整个京城也恢复了平静。

    宁王太妃在庄子上也住了有一段时间,很快就要回王府了。

    到时候谢易行肯定也要跟着回去,庄上就不再像现在这样热闹了。

    霍老盯着宝意练字,如今小丫头的字是越写越好了。

    就是笔锋还不够有力,所以霍老让她在手腕上悬了沙袋。

    他看着宝意认真的样子,粗声粗气地开口道:“等回了王府,不能光顾着陪宁王府的老太太,也要用心练字,听到没有?”

    自从宁王太妃来了,就整日地霸占着宝意,霍老觉得自己分到的时间都少了。

    他心里吃醋地想,怎么这小丫头老人缘就那么好,到处去捡爷爷奶奶?

    宝意停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来说道:“不会的爷爷,我会好好练的。”

    霍老“哼”了一声:“我看那老太太对你可是喜欢得不行,说不定回头要收你做干孙女。”

    到时候她上了宁王府的宗牒,成了金枝玉叶,哪里还会来跟自己学这个。

    宝意却认真地道:“不会的,我只做您的干孙女。”

    这话傻气,可霍老听着却舒适了起来。

    他一抬手,在宝意的脑门上敲了敲:“就知道哄你爷爷。”

    宝意却在心里想,我不做她的干孙女,我是她的亲孙女。

    宁王太妃在庄子上的日子非常舒心。

    既有孙子在身边陪伴,又有宝意乖巧懂事,李娘子还做得一手好斋饭。

    再去妙华庵的时候,静云师太都夸她:“太妃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不必舟车劳顿。”

    宁王太妃含笑,她身旁的张嬷嬷为她奉上了茶。

    她如今只要来妙华庵,都有宝意作陪。

    现下她同静云在此处交谈,宝意就在偏殿抄经。

    说起宝意,宁王太妃便道:“我总觉得,我跟这孩子有缘。”

    静云师太说:“太妃若是真觉得有缘,不妨认作干孙女,带在身边也好有个贴心人。”

    宁王太妃其实也动了心,若是认宝意做干孙女,那对宝意来说也是大大的体面。

    张嬷嬷与静云师太都听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柔嘉现在这样,我还真想就认宝意做干孙女。在这里也好,陪我一起回五台山也好,过个一两年等她大了,再给她配个好姻缘。”

    她第一眼见宝意就觉得亲近,宝意的性子也好,便是陪她这个老太太过一两年青灯古佛的日子,这孩子也能一样对佛祖虔诚。

    瞧她这一日日地抄经,从不抱怨,一般小姑娘哪能做到?

    听着宁王太妃的话,静云也凑趣道:“说来也巧,我第一眼见宝意姑娘,也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呢。”

    宁王太妃意外地道:“你也这么觉得?”

    静云点了点头,又说:“只可惜想不起来。”

    再说起之前太王太妃曾住过的院子,静云道:“太王太妃住过的院子,我们原是想着一直不动的,可先前那一场火半夜着起来,烧到了那边,我们就只能把能抢救出来的都抢出来了。我后来还好好清点归纳了一番,太妃可要去看看有什么东西需带回去的?”

    这倒是是个意外,宁王太妃跟张嬷嬷都没想到妙华庵这里还存着太王太妃的遗物。

    太王太妃去世得早,府里她的东西都不多,想留些念想都难。

    宁王太妃当即便道:“带我去看看。”

    静云于是领着主仆二人去了一间静室。

    太王太妃的遗物就存在这里。

    宁王太妃走进来,将这些为数不多的遗物都看过了,看到在佛经中夹着本诗集。

    张嬷嬷一看便笑了,说道:“太王太妃来妙华庵,竟还带着老王爷的诗集。”

    宁王太妃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她这对公婆是对鸳侣,只可惜相伴的时日太少。

    她将这诗集拿在手中,随手一翻,就看到从其中飘落下来一张纸。

    纸落在地上,张嬷嬷弯腰捡了起来,给宁王太妃看。

    宁王太妃还未见画的全貌,只一看这笔触便笑了起来:“这是父亲给母亲画的小像。”

    她公公的画技是极好的,宁王太妃觉得自己的儿子儿媳都没有怎么见过他们的祖母,有张小像看看也好。

    她接过这画像,一边展开一边对张嬷嬷说:“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打开小像,宁王太妃的目光落在上面,却是瞬间没了声音。

    “太妃?”张嬷嬷心道这是怎么了,也跟着朝纸上一看,顿时捂住了嘴。

    这小像已经有了许多年头,纸张都泛黄变脆了。

    可是上面画着的人,却恍若今人。

    小像里画着的少女,眉目神情,都像极了宝意。

    宁王太妃眼前又浮现出了宝意抄经的模样。

    同这张小像重叠在一起。

    风从窗外吹来,吹动了她指间的纸张,也勾起了她尘封的记忆。

    良久,张嬷嬷听她说道:“没错……宝意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初初相见,就觉得如见故人。

    张嬷嬷垂目看着这小像,喃喃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凑巧?”宁王太妃的声音冷了下来,“真的只是凑巧吗?”

    人会相似,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有血缘,两个没有血缘的人长得像是极其罕见的事。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曾在战乱中遗失,隔了七年才被接回来,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她再次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小像。

    若事情真的如她所想,宝意才是他们宁王府的血脉,那么就是他们宁王府被人愚弄了。

    鱼目混珠,真正的明珠却掩埋在泥沙里,无人知道。

    宁王太妃将这小像给了张嬷嬷,让她收好:“现在先不要声张。”

    到底事关重大,她需要先确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嬷嬷应了是,将这小像妥善地收了起来。

    宁王太妃虽打定了主意要先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但是再看到宝意的时候,却忍不住一再仔细地看她。

    宝意走在她身边扶着她,见宁王太妃一直看自己,于是抬手摸了摸脸。

    宁王太妃听她小心地问道:“太妃,我是抄经的时候脸上沾到了墨水吗?”

    “没有。”

    心中已经有七八分认定这才是自己的孙女,宁王太妃看宝意的目光就越发的慈爱,可她心中的怒火也是越发的高涨。

    她回了庄子上,先让人回了王府,告诉他们迟两天再过来接。

    消息传回去,宁王和宁王妃听了就有些意外——

    娘在那边是还有什么事吗?怎么又要迟两天再回来?

    “迟两天也好。”宁王妃想了想,说道,“过两日诩儿回来了,你要上朝,正好让诩儿去接。”

    宁王点头:“好。”然后又问起女儿,“柔嘉怎么样了?”

    “她今日来同我请安了。”一说起女儿,宁王妃就露出了笑容,“我瞧着是大好了,就是脸上留下了两处疤。我心疼她,她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必在意。”

    宁王听了,舒展开了眉头:“柔嘉长大了。”

    宁王妃说道:“是啊。”

    宁王看着妻子,握着她的手道:“我谢衡的女儿,便是脸上有这么一两处小疤,也同样有无数人来求娶。让柔嘉不必担心,我们定然为她安排个好姻缘。”

    庄上,宁王太妃命王管事去找了当年接郡主回来的人。

    王管事领了命,没有多问便立刻去了。

    这两个嬷嬷虽出了府,但嫁得都不远,在外头还处处仰仗着王府,一叫就回来了。

    宁王太妃端坐在上首,看着那两个当年去接郡主的嬷嬷穿得光鲜亮丽地来了。

    两人一来,就跪下同宁王太妃行礼,口中称道:“见过太妃。”

    宝意端着李娘子新做的茶点来,见了这跪在地上的两人,一时间没有想起她们是当年来村里找她们的人。

    两人出了府,自己做了主母,样子都大变了。

    她送茶点过来,放在了宁王太妃面前:“太妃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点心,最好克化了,您尝尝。”

    “宝意做的?”宁王太妃望着她,然后拉过了她的手,说道,“你就在这儿,先别走。”

    “是。”宝意应着,站在了一旁,想着太妃留下自己是要做什么。

    宁王太妃这才将目光落回了这两个嬷嬷身上,却没有叫她们起来。

    两个嬷嬷跪了片刻,没听见太妃叫自己起身,就已经心里打了个突。

    太妃从五台山回来,还未归府就让人叫了她们来,肯定是有事。

    只是她们又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

    忐忑了许久,才听坐在上首的太妃说道:“当年是你们两个去接郡主回来的?”

    张嬷嬷站在一旁,开口道:“起来回话。”

    两人这才应了一声“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想着太妃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宝意心中一动,终于从她们的轮廓中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尚来不及想更多,宁王太妃就命令道:“当年的事情如何,给我说一说。”

    “是。”站在左侧这个嬷嬷记性比较好,当下便说了起来,“当年我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去了孙嬷嬷最后落脚的村子里,打听到了她家在哪。等去到的时候,孙嬷嬷跟她的儿子都已经过世了,剩下的就只有她的儿媳陈氏一个,还带着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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