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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发完红包似乎还未尽兴,开始唠叨这些小辈,第一个点名的就是江恪:“小恪,过了这个年你就29了,还不赶紧把小羽娶进门,让我在闭眼之前抱上重孙。”

    江恪的正夹菜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了场内的小孩:“这么多小孩不够你抱的吗?”

    见他哥出口噎得老爷子没话说,江枫燃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老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立刻把矛头指向他“你还笑,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去找女朋友,天天对着电脑干什么?”

    ……江枫燃立刻坐着不敢动了,怎么连他也躺枪。

    “爸,枫燃还在学习阶段嘛,你怎么老说他。”江母忽然出声。

    江母坐在饭桌上,穿着米色的针织衬衫,头发挽起,嘴唇还涂了淡淡的唇彩,整个人干净又精神。

    今天一晚上她一直没有说话,以致于大家都快忘了她的存在。女人一出声,大家纷把视线投到她身上。江母神色无碍,转过头语气讨好地对江正国说:“正国,你还记得吧,明天我们是不是得去一起去枫燃的家长会了。”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气氛陷入一种难言的尴尬中。

    江母的话语明显处在时间混乱的状态中,精神有点不正常了。江正国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只能配合她,挤出一个笑容:“对,明天我们一起去。”

    女人这才满意地点头点头,不再说话,继续默默地吃饭。

    小辈继续重新开了话题,气氛很快被挑起,饭桌上又恢复了推杯换盏的热闹场面,仿佛女人刚才的失态发言根本没有发生过。

    坐在右侧的婶婶吃着饭一时想起了什么,语气含笑:“大哥,上次我和心仪路过会江路,看见你在那里,刚想同你打个招呼,你就神色匆匆地上上车走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

    婶婶单纯就是想起了一个话题拿出来聊天,谁知这话一出,“嘭”地一声,江母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江正国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咬牙道:“你看错了。”

    江母听到“会江路”三个字精神大受刺激,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尖叫,到处摔东西,并开始伤害自己。

    几个小孩被保姆带走了,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这里的人试图上前,又怕女人真的发疯,最后都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他们没有处理过女人精神失控的场面,只有江恪经常面对这种事。

    江恪下颌崩出凌厉的线条,他沉声对旁人道:“去拿镇定剂过来,枫燃你去打医院电话。”、

    一见江恪上前,女人恐惧得退后,将手里能扔的东西都砸到他身上,男人一下也没躲,他的额头,眉骨上,不是淤青就是鲜血。

    飞过来的盘子划伤了江恪的手背,他每向前走一步,血就顺着往下滴了一路。

    女人边叫边流泪:“我生你出来,就是让你站在我对面的吗!”

    江恪示意首身后的两个帮手趁其不备,钳制住江母,女人还在用力挣扎。

    江枫燃拿着针管匆匆折回,在看到江恪身上的伤后,停顿了一下:“哥,你没事吧?”

    “没事。”江恪没什么情绪地出声,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儿子,妈妈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女人蹲下来,苦声哀求。

    江恪接过针管,半蹲在女人面前,漆黑的眼睫颤了颤,最终一针扎了下去。药液缓缓注入血管,原本还拼命挣脱的江母这会儿身子瘫软,昏睡了过去。

    江恪重新站起来了,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女人,扭头对江正国说:“你送医院。”

    处理完这些事,江恪扔下众人独自出去了。

    老爷子被人搀着气得说不出一句话,直捂住胸口,指着江正国破口大骂:“你看你干的混帐事!”

    阿姨怕老爷子气得心脏病发作,急忙扶着他上楼了。

    一场热闹就此散场,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片狼藉,胡乱不堪,刚才的盛宴仿佛只是假象,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射出一地破碎的亲情。

    大冷天,江恪站在外面,他嘴里咬着一根烟,摸出打火机后,低头拢着风,露出漆黑的眉眼。

    橘红色的火燃起,江恪薄唇里滚出一道灰白的烟雾。

    远处的人放着烟火,欢呼声声一片。亦有人坐在阳台处喝酒,谈笑声一片,一向习惯了孤身一人的江恪捻了捻烟头,他竟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下一秒,江恪大衣口袋里的铃声响起,他摸出来点了接听:“喂。”

    “哥哥,新年快乐!”一道甜软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江恪抬头一看,有什么东西纷扬落下,很漂亮,透明的,像六角花瓣,滴到他眼睫里,转瞬就融化了。

    原来是下雪了。

    “新年快乐。”江恪声音嘶哑,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对了,你现在出来,走出院子,我托人带了个惊喜给你。”小姑娘神秘兮兮地说道。

    江恪依声走了出来,雪越下越大,他站在路灯下,四处望了一眼,空荡荡的,空无一人。男人拧了一下眉,以为这是时羽的恶作剧,就要往回走。

    “江恪——”

    江恪抬眼向不远处看去,人还没清,就看到一团鲜艳的火红一头扎进他怀里,男人下意识地接住她。

    时羽喘着气,眼底的流光流转:“看到我——”

    等时羽看清他人时,“开心吗”三个字还没说出来,生生止在她喉咙里。

    江恪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时羽面前,他的衣服皱得不行,领带松开,额头有一片明显的淤青,眉骨上的血痕明显,仔细一看,旁边的伤似乎才刚好,结了一层淡淡的痂。

    时羽低头一看,他握着她的左手上还冒着血迹。

    时间仿佛拉回那个闷热的下午,他也是这样,一身伤痕地站在她面前。

    时羽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掉到手背上。她的音量提高:“是不是又是她?她凭什么!”

    “我找她去!”时羽说道。

    四周一片沉默,江恪没有回答她。

    时羽越过他就要找人,江恪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扯了扯嘴角,语气讥讽:“关你什么事?”

    “你以为你在玩什么拯救的游戏吗?“男人低头睨了她一眼,松手,眼梢溢出冷意,让人感到发凉,“不关你你事,走吧。”

    时羽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下去,明显地受伤了,她不远万里的赶回来,却被江恪给了最直白的难堪。

    时羽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她垂下眼睫,越过江恪,同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脚步声越来越远,雪花越下越大,滴在了他脸上,锁骨里,冷意渗进来,江恪闭了闭眼,眼底的一簇火苗彻底熄灭。

    满意了吧。

    是不是非要搞得每个人都离你而去,才会好一点。

    江恪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用手揩了一下嘴角的血,像是自虐般往伤口按了按,鲜红的雪珠再次冒出来,伤口传来绵密的痛感,让人感到生疼。

    就是要这样,江恪感觉自己痛快许多快了。

    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过来,江恪垂眸一看,两条藕白的手臂环在腰间,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

    江恪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体内血液重新上涌,心口被撕开的血淋淋的口子被人一点一点填充。

    他的嗓音发颤,眼梢溢出一点红:“不是叫你走吗?”

    时羽迎着风雪折了回来,她抱住他,嗓音哽咽,固执地说:“我不会走的。”

    年少时,时羽第一次撞见他被打,她那个时候躲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为害怕,不知道怎么处理。

    也以为江恪的自尊心最重要,她当作没看见就好了。可是到后来,时羽才明白,少年冰冷的外表下需要的是温暖。

    我不会走的。

    我会陪着你,一直。

    第35章 本能

    年三十, 街道上万籁寂静,只有红红焰火透过灯纱在静静燃烧着, 偶尔发出雪压枯枝落地的声音。

    街上大部分酒店都关门了, 江恪带着时羽来到附近的一家酒店。一推开旋转门, 前台小姐坐在那, 一边流泪打呵欠一边用ipad 看着春晚。

    见有人来, 前台小姐赶紧点了在暂定。她稍微摆正坐姿, 看向来人。男人穿着剪廓型的黑色burberry大衣, 身材笔挺, 面容英俊, 薄唇挺鼻, 只是身上的冷酷气息过于明显, 让人静退三尺。

    他旁边的女人倒是招人喜欢, 大眼睛,猫脸,皮肤瓷白,五官没有一点攻击性。男人牵着她的手, 女人扯着他的袖子说话。

    男人配合得低下头, 冷峻的脸上出现稍纵即逝的温柔。

    见他们走上前,前台小姐按捺住心中的猜想,开口:“你好,身份证。”

    江恪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递了出去,前台小姐继续问道:“几间房?”

    男人正想说两间,可他又想起了时羽独自睡觉时把被子踢到地上的壮举, 改口:“套房。”

    “好的。”前台小姐安排房间的时候瞥见他旁边女人的耳尖悄悄红了。

    开好房后,前台小姐把身份作证和房卡一并递给他们。两人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前台小姐重新趴在桌子上,点了继续播放。

    春晚小品里冯巩一出场就细着嗓子说“我想死你们了”,前台小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倏忽,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前台小姐抬眼,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羽重新折回,在桌子上放了三颗红色的糖果。

    “新年快乐。”她说。

    两人乘着电梯一路来到酒店房间,江恪把房卡放到感应区,“滴”地一声,门开了。暖色的灯倾泄一室,江恪站在门口脱掉了大衣,伸手拂掉了衣服上的雪粒子。

    没多久,有人敲门上前,送来换洗的衣服。江恪接过来,时羽催他先去了洗澡。

    一个小时后,男人穿着银色的睡袍出来,领口敞开,胸前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肩宽腰窄,他耳后的那个痣被热气蒸得更加红,在黑夜里更加勾人。

    时羽坐在沙发上看得去脸有些热,她强移开自己的视线,开始从包里翻找刚才买的药,她冲江恪招手:“你过来一下。”

    江恪走过去,倒了一杯热水,不紧不慢地坐下:“怎么了?”

    时羽站起来挪到他旁边,嘟囔了几句:“当然是上药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动着,时羽用棉签沾着碘酒,小心地往他伤口处上药。她涂得小心翼翼,动作很轻。

    时羽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碎碎念:“她下次再打你,你就躲开。”

    “要是怕的话,你叫我,我过来保护你。”

    “这道旧伤疤又是什么有的?”

    江恪抬眼看她,小姑娘睁着眼正在认真地给他上药,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的睫毛根根分明,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全是他的身影。

    时羽发现一直是自己在碎碎念,周围过于安静,一低头,撞上他幽深的的眼眸。他的头发半湿,有一滴水珠落到了时羽的肩头。两人视线交缠,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像是过了很久。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江恪哑声道。

    时羽歪了一下头,趁机给他贴了一个粉色创可贴:“大概是我们心有灵犀吧。”

    大概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太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两天聊天,时羽敏感地察觉到了江恪情绪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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