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章：死也做个明白鬼
韩一由窗后目睹济济策马而来，刹那茫然。
小国师怎会现此处？若说巧合，贵为国师，放着京城里外偌多伽蓝宝寺不去，偏偏跑来这破庙，哪有这等事？
岂难道他和师父曝露了行踪？他一凛，将绣帕和兵器收入怀里，摸挂在腰间、韩东篱相赠的匕首，悄步往破庙后门探头。庙后门扉早已颓烂，门洞后荒烟蔓草，未见一兵一卒。
济济马，唤道：大公子。一面唤，一面步进破庙，进门几步，脖子便教匕首抵住。
韩一将刀刃往济济颈上皮肉略为压紧，小国师，刀鎗无眼，莫声张妄动。
济济仍沿用旧时对他的敬称，唤他大公子，不论对他抱持何种想法，这人先是天德帝的人，必须提防。
济济轻声慢语，大公子，贫僧并无相害恶意。
韩一问道：我一路独行，小心防范，你如何追来？他着实纳闷，昨日韩东篱沿路留意，未曾发现有人尾随，何以济济找到此地。再者，他称孤身逃亡，存心试探济济，倘若济济信以为真，便是并不知情己有韩东篱这伴，纵有加害歹意，也想不到谋算防备后者。
济济道：大公子，尊师本领固然高明，但贫僧所派乃是西域顶尖斥候，早早盯上他。
韩一暗忖，济济知晓他师徒行
济济道：大公子，贫僧若存心加害两位师徒，昨日便派人马追捕，又或者日发兵包抄此处，何必独头犯险？
韩一凝思济济言之有理，道：小国师，得罪了。他收回匕首，但未收刀入鞘。
济济徐徐转身，面如冠玉，气质温润，投向韩一的眼神和蔼慈善，甚至悲悯。
不打紧，大公子遭逢变，草木皆兵，人之常情。
不敢动问，小国师为何事而来？
贵府于贫僧有恩，府上遭难，唯大公子幸存，贫僧前来确认安好，看看有效劳之处。他念声佛，万幸大公子无恙。
韩一无暇与他叙旧，单刀直入问道：小国师，有事请教，桑金皇帝为何害我全家？
济济长叹一声，如此大祸，皆由饮酒故。
他解释天德帝长年酗酒，日益喜怒无常，疑神疑鬼。比如燕王长子进献舞姬歌女，本来搏得龙心大悦，因见天德帝牛饮，随规劝停杯，多饮伤身。
天德帝勃然大怒，酒色不分家，于人康健皆有妨碍。你若真心挂念朕龙体，为何又进献美人？虚情假意，包藏祸心！因此毒打燕王长子，教他陨命大牢。
又比如白日敲定韩一婚事，到晚疑心他一介布衣，人才再众，怎搏得天家公主注目，教她吵着闹着要嫁？定是韩一使计接近公主，巧言迷惑。
天德帝抱着酒坛道：格尔斡家祖上曾经称帝，如财势比朕阔，长年赈济民间，比朕得人心，再娶进命带旺国大运的公主，皇家血胤也有了这一里一里的冒头，有朝一日要跟我西林钦家比肩了！
不多时，宫里鸩酒送进格尔斡家。
韩一咬牙道：我家布施粥饭药饵，一向格外小心分寸，生怕动静大了，落了收买人心嫌疑
济济摇头，大公子，天子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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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罪，臣民纵然浑身长嘴，也无说理分辩处。贫僧当时也曾苦劝皇上，格尔斡家向来本分恭顺，万不生异心。皇上一言不听，朝贫僧抽刀便砍。他脱右手手套，包扎过的食指较常人短了一截，佛祖庇祐，只去了一节指头。
韩一无比羞愧，收刀入鞘，向济济一揖到地，国师仗义直言，伊稚奴替格尔斡家谢过。
济济扶起韩一，叹道：惜贫僧不济事，劝不转皇上。幸亏总算帮上些忙，皇上派人去圣山捉拿你，忘了发布海捕文书，这些天贫僧千方百计转移他心思，教他想不起这节疏漏。
韩一再度道谢，济济问道：大公子，你往后有何打算？
韩一便道韩东篱将带他至大夏避祸。
济济道：尊师这主意极好，再过数日，圣山那找不到大公子，传信回京，到时全境严查，真正难逃。说着，由衣袖掏一只沉甸甸皮曩，些许银两，为大公子师徒盘缠使用。
韩一道谢推辞，济济道：眼不是客气时候，保命要紧。当真要计较，若非格尔斡家，我济济早是路边饿殍，何来日荣华？惜不及报答恩德他说起旧恩，心绪激动，脱沙声道：快走吧，再留桑金，更加椎心！
韩一嗅他话底有文章，因问道：小国师何此言？
济济面上闪过一丝警惕懊恼，回避韩一注视。
他道：皇上性情日益乖张，动辄砍杀宫人内侍，无端加罪臣民，抄家灭族，如此草菅人命，桑金生灵涂炭之日不远矣，大公子慈悲心肠，如何见得这光景？
韩一问道：小国师有事未说，是担心我受不住真相？我家破人亡，已经无事惧。
济济摆了摆手，没的事。贫僧有感而发罢了。
说完，他唉声叹气，外人眼中，皇上宠信贫僧，倾尽国库兴建皇寺，谁知道贫僧几度进言停止工事？燕王殿怪罪贫僧在御前服侍，坐视他长子被杀，谁又知道贫僧已尽力阻拦？他低眸看向己右手，伴君如伴虎，贫僧屡次劝谏，已招皇上怪嫌，那日丢了指头，明日指不定丢了脑袋。为求保，也看不得皇上滥杀无辜，贫僧亦有心求去，无奈目仍须日日伴驾，无从抽身遁逃。当真走了，手偌多追随僧众，又该如何？哎。
韩一察颜观色，道：我信小国师所说乃肺腑之言，不过尊驾最初话中所指却非此事。
济济强笑，大公子多心了。
韩一道：小国师既然手帮助我师徒，还请送佛送上西，将其他隐情一并点明。我师徒逃往大夏，生死未卜，途中若有三长两短，好歹死也做个明白鬼。
他再三请求，济济终于道实情，说时一度哽咽。
大公子，皇上记恨你家，酒醉呓语，要打碎你家人尸骸天灵盖，浇以粪尿。当时皇上身旁唯有贫僧服侍，贫僧权当没听见，只怕万一皇上清醒后重提此事
韩一但觉一阵腥甜涌上喉头，禁不住哇的一声，吐一鲜血。
大公子！济济赶紧扶韩一坐，把脉捏穴忙乱一通。
韩一片刻回神，双眼通红，骂道：狗东西！
西域人相信，天灵盖乃是元灵聚处，而人因元灵清明，有别于万物。亡者若在死后七七十九天内教人打破天灵盖，以秽物，元灵染上
污浊秽恶，转生便要沦落畜生道。即使不信此等鬼神之说，侮辱亡者遗骸也已是最恶毒的亵渎。
贫僧不该多言，济济连声责，该将这事烂在肚子里，让大公子安心离去。
韩一向济济一揖，小国师，多谢你提醒，否则我这一走，留家人尸骨受糟践，将来九泉之得知真相，永世不得瞑目超生。
济济惊问：大公子，难道你想留？使不得，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我不走！家人在世，我不保护；死后，无收尸。再要我袖手旁观狗东西侮辱他尸首，办不到！
大公子，你留也保全不了家人尸首！
以保全！
如何
杀了狗东西！韩一道：他死了，便动不了我家人。接来新皇即位，循例必要大赦，我家人尸首便给挪城墙。
济济大惊失色，挢不。
韩一问道：小国师不也看不惯狗东西滥杀无辜？
济济犹震惊，怔怔将头一点，立时回神，又赶紧摇头。
话虽如此这不成府上抗旨，不但大公子一家，门家丁奴婢等等上千人血流成河贫僧再不惜命，万万不带累寺里数百僧众
韩一跪在地，伊稚奴只求小国师送我进宫，不论行刺成败，绝不供小国师！
济济使劲要扶起他，使不得，皇城禁卫森严，哪怕你顺利完事，未必成功逃。如此，贫僧岂是送你进宫，竟是让你送死。
倘若行刺成功，死又何妨？
大公子，你如是格尔斡家孤根独种，贫僧救不了格尔斡家，难道还令绝后？
小国师，伊稚奴若忍心坐视家人受辱，这等血脉留何用？
这贫僧率僧众常念经卷，超渡亡灵兴许他不至堕入畜生道
小国师超渡亡灵，更拯救生灵。昏君一死，以救多人，胜造多浮屠？小国师无须离乡背井，便保全性命。他伏跪在地，重重磕头，请小国师成全！
韩一百般恳求劝说，济济终于答允带他入宫行刺。韩一大喜过望，撕衣衫，咬破手指给韩东篱留血书。他大略交代己进宫行刺，倘或事败身死，请韩东篱将家里为他打造的匕首择地埋了，当做格尔斡一家的衣冠冢。
至于韩东篱相赠的家传匕首，他一并留不带进宫，因为杀狗焉用宝刀。
韩东篱走前提防意外，让韩一怀疑遇上追兵便即逃跑，若有余裕，则在破庙某处留记号，交代去向。韩一将两把匕首及留书放在那处，怀里揣着母亲绣给他的帕子，随济济离开。
济济将韩一乔装一番，带进皇城，途中经过重重关卡，所幸大致通行无阻。
巧到晚间，天德帝嫌左右伺候不周，砍杀数名内侍近卫，逐其余人等，韩一趁此机会潜入。
他轻手轻脚步入天德帝所在屋室，才近隔扇，强烈酒味便扑鼻而来他潜来时，济济说寝殿多酒，天德帝先前发怒，打破多只酒坛，酒浆淌流满地。
他因此带上火折子，一旦行刺事发，遭擒，当即就着酒浆引火，焚毁去容貌。宫里认不他身分，便迁怒不到他家人尸身。
他走进房间，房内壁设有大床，天德帝面朝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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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和衣侧卧，一动不动酣睡。
韩一双目赤红，掏济济所予匕首，上前扳过天德帝肩头。
狗东西！他咬牙低骂，甫将天德帝身子翻转朝天，立时将举起的匕首刺落对方胸膛。
天德帝生生受了一刀，双眼闭合，毫无动静。
韩一定睛凝注，天德帝胸上心除开他亲手扎至没柄的匕首，赫然尚洞开三道创。那些创狭而深，亦是匕首锐器造成，鲜血渗流而，将天德帝胸前到侧卧朝的右胁那片衣袍，连带身锦褥浸染腥红。
韩一脑中嗡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脑后飕飕飕连声响动，似有物事破空而来，紧接着身上一阵剧痛。他低头望去，几只弩箭穿过他肚腹手脚，疼得他抓不稳匕首。
弩箭不但尖锐，兴许涂了蒙汗药，当他转身，所见物事无不重影，在视线尽头、房门彼端，彷佛现济济身影。
那声声将格尔斡家恩德挂在嘴上的僧侣，抬起有布条包扎的右手，指挥禁卫活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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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怎会现此处？若说巧合，贵为国师，放着京城里外偌多伽蓝宝寺不去，偏偏跑来这破庙，哪有这等事？
岂难道他和师父曝露了行踪？他一凛，将绣帕和兵器收入怀里，摸挂在腰间、韩东篱相赠的匕首，悄步往破庙后门探头。庙后门扉早已颓烂，门洞后荒烟蔓草，未见一兵一卒。
济济马，唤道：大公子。一面唤，一面步进破庙，进门几步，脖子便教匕首抵住。
韩一将刀刃往济济颈上皮肉略为压紧，小国师，刀鎗无眼，莫声张妄动。
济济仍沿用旧时对他的敬称，唤他大公子，不论对他抱持何种想法，这人先是天德帝的人，必须提防。
济济轻声慢语，大公子，贫僧并无相害恶意。
韩一问道：我一路独行，小心防范，你如何追来？他着实纳闷，昨日韩东篱沿路留意，未曾发现有人尾随，何以济济找到此地。再者，他称孤身逃亡，存心试探济济，倘若济济信以为真，便是并不知情己有韩东篱这伴，纵有加害歹意，也想不到谋算防备后者。
济济道：大公子，尊师本领固然高明，但贫僧所派乃是西域顶尖斥候，早早盯上他。
韩一暗忖，济济知晓他师徒行
济济道：大公子，贫僧若存心加害两位师徒，昨日便派人马追捕，又或者日发兵包抄此处，何必独头犯险？
韩一凝思济济言之有理，道：小国师，得罪了。他收回匕首，但未收刀入鞘。
济济徐徐转身，面如冠玉，气质温润，投向韩一的眼神和蔼慈善，甚至悲悯。
不打紧，大公子遭逢变，草木皆兵，人之常情。
不敢动问，小国师为何事而来？
贵府于贫僧有恩，府上遭难，唯大公子幸存，贫僧前来确认安好，看看有效劳之处。他念声佛，万幸大公子无恙。
韩一无暇与他叙旧，单刀直入问道：小国师，有事请教，桑金皇帝为何害我全家？
济济长叹一声，如此大祸，皆由饮酒故。
他解释天德帝长年酗酒，日益喜怒无常，疑神疑鬼。比如燕王长子进献舞姬歌女，本来搏得龙心大悦，因见天德帝牛饮，随规劝停杯，多饮伤身。
天德帝勃然大怒，酒色不分家，于人康健皆有妨碍。你若真心挂念朕龙体，为何又进献美人？虚情假意，包藏祸心！因此毒打燕王长子，教他陨命大牢。
又比如白日敲定韩一婚事，到晚疑心他一介布衣，人才再众，怎搏得天家公主注目，教她吵着闹着要嫁？定是韩一使计接近公主，巧言迷惑。
天德帝抱着酒坛道：格尔斡家祖上曾经称帝，如财势比朕阔，长年赈济民间，比朕得人心，再娶进命带旺国大运的公主，皇家血胤也有了这一里一里的冒头，有朝一日要跟我西林钦家比肩了！
不多时，宫里鸩酒送进格尔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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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无比羞愧，收刀入鞘，向济济一揖到地，国师仗义直言，伊稚奴替格尔斡家谢过。
济济扶起韩一，叹道：惜贫僧不济事，劝不转皇上。幸亏总算帮上些忙，皇上派人去圣山捉拿你，忘了发布海捕文书，这些天贫僧千方百计转移他心思，教他想不起这节疏漏。
韩一再度道谢，济济问道：大公子，你往后有何打算？
韩一便道韩东篱将带他至大夏避祸。
济济道：尊师这主意极好，再过数日，圣山那找不到大公子，传信回京，到时全境严查，真正难逃。说着，由衣袖掏一只沉甸甸皮曩，些许银两，为大公子师徒盘缠使用。
韩一道谢推辞，济济道：眼不是客气时候，保命要紧。当真要计较，若非格尔斡家，我济济早是路边饿殍，何来日荣华？惜不及报答恩德他说起旧恩，心绪激动，脱沙声道：快走吧，再留桑金，更加椎心！
韩一嗅他话底有文章，因问道：小国师何此言？
济济面上闪过一丝警惕懊恼，回避韩一注视。
他道：皇上性情日益乖张，动辄砍杀宫人内侍，无端加罪臣民，抄家灭族，如此草菅人命，桑金生灵涂炭之日不远矣，大公子慈悲心肠，如何见得这光景？
韩一问道：小国师有事未说，是担心我受不住真相？我家破人亡，已经无事惧。
济济摆了摆手，没的事。贫僧有感而发罢了。
说完，他唉声叹气，外人眼中，皇上宠信贫僧，倾尽国库兴建皇寺，谁知道贫僧几度进言停止工事？燕王殿怪罪贫僧在御前服侍，坐视他长子被杀，谁又知道贫僧已尽力阻拦？他低眸看向己右手，伴君如伴虎，贫僧屡次劝谏，已招皇上怪嫌，那日丢了指头，明日指不定丢了脑袋。为求保，也看不得皇上滥杀无辜，贫僧亦有心求去，无奈目仍须日日伴驾，无从抽身遁逃。当真走了，手偌多追随僧众，又该如何？哎。
韩一察颜观色，道：我信小国师所说乃肺腑之言，不过尊驾最初话中所指却非此事。
济济强笑，大公子多心了。
韩一道：小国师既然手帮助我师徒，还请送佛送上西，将其他隐情一并点明。我师徒逃往大夏，生死未卜，途中若有三长两短，好歹死也做个明白鬼。
他再三请求，济济终于道实情，说时一度哽咽。
大公子，皇上记恨你家，酒醉呓语，要打碎你家人尸骸天灵盖，浇以粪尿。当时皇上身旁唯有贫僧服侍，贫僧权当没听见，只怕万一皇上清醒后重提此事
韩一但觉一阵腥甜涌上喉头，禁不住哇的一声，吐一鲜血。
大公子！济济赶紧扶韩一坐，把脉捏穴忙乱一通。
韩一片刻回神，双眼通红，骂道：狗东西！
西域人相信，天灵盖乃是元灵聚处，而人因元灵清明，有别于万物。亡者若在死后七七十九天内教人打破天灵盖，以秽物，元灵染上
污浊秽恶，转生便要沦落畜生道。即使不信此等鬼神之说，侮辱亡者遗骸也已是最恶毒的亵渎。
贫僧不该多言，济济连声责，该将这事烂在肚子里，让大公子安心离去。
韩一向济济一揖，小国师，多谢你提醒，否则我这一走，留家人尸骨受糟践，将来九泉之得知真相，永世不得瞑目超生。
济济惊问：大公子，难道你想留？使不得，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我不走！家人在世，我不保护；死后，无收尸。再要我袖手旁观狗东西侮辱他尸首，办不到！
大公子，你留也保全不了家人尸首！
以保全！
如何
杀了狗东西！韩一道：他死了，便动不了我家人。接来新皇即位，循例必要大赦，我家人尸首便给挪城墙。
济济大惊失色，挢不。
韩一问道：小国师不也看不惯狗东西滥杀无辜？
济济犹震惊，怔怔将头一点，立时回神，又赶紧摇头。
话虽如此这不成府上抗旨，不但大公子一家，门家丁奴婢等等上千人血流成河贫僧再不惜命，万万不带累寺里数百僧众
韩一跪在地，伊稚奴只求小国师送我进宫，不论行刺成败，绝不供小国师！
济济使劲要扶起他，使不得，皇城禁卫森严，哪怕你顺利完事，未必成功逃。如此，贫僧岂是送你进宫，竟是让你送死。
倘若行刺成功，死又何妨？
大公子，你如是格尔斡家孤根独种，贫僧救不了格尔斡家，难道还令绝后？
小国师，伊稚奴若忍心坐视家人受辱，这等血脉留何用？
这贫僧率僧众常念经卷，超渡亡灵兴许他不至堕入畜生道
小国师超渡亡灵，更拯救生灵。昏君一死，以救多人，胜造多浮屠？小国师无须离乡背井，便保全性命。他伏跪在地，重重磕头，请小国师成全！
韩一百般恳求劝说，济济终于答允带他入宫行刺。韩一大喜过望，撕衣衫，咬破手指给韩东篱留血书。他大略交代己进宫行刺，倘或事败身死，请韩东篱将家里为他打造的匕首择地埋了，当做格尔斡一家的衣冠冢。
至于韩东篱相赠的家传匕首，他一并留不带进宫，因为杀狗焉用宝刀。
韩东篱走前提防意外，让韩一怀疑遇上追兵便即逃跑，若有余裕，则在破庙某处留记号，交代去向。韩一将两把匕首及留书放在那处，怀里揣着母亲绣给他的帕子，随济济离开。
济济将韩一乔装一番，带进皇城，途中经过重重关卡，所幸大致通行无阻。
巧到晚间，天德帝嫌左右伺候不周，砍杀数名内侍近卫，逐其余人等，韩一趁此机会潜入。
他轻手轻脚步入天德帝所在屋室，才近隔扇，强烈酒味便扑鼻而来他潜来时，济济说寝殿多酒，天德帝先前发怒，打破多只酒坛，酒浆淌流满地。
他因此带上火折子，一旦行刺事发，遭擒，当即就着酒浆引火，焚毁去容貌。宫里认不他身分，便迁怒不到他家人尸身。
他走进房间，房内壁设有大床，天德帝面朝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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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双目赤红，掏济济所予匕首，上前扳过天德帝肩头。
狗东西！他咬牙低骂，甫将天德帝身子翻转朝天，立时将举起的匕首刺落对方胸膛。
天德帝生生受了一刀，双眼闭合，毫无动静。
韩一定睛凝注，天德帝胸上心除开他亲手扎至没柄的匕首，赫然尚洞开三道创。那些创狭而深，亦是匕首锐器造成，鲜血渗流而，将天德帝胸前到侧卧朝的右胁那片衣袍，连带身锦褥浸染腥红。
韩一脑中嗡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脑后飕飕飕连声响动，似有物事破空而来，紧接着身上一阵剧痛。他低头望去，几只弩箭穿过他肚腹手脚，疼得他抓不稳匕首。
弩箭不但尖锐，兴许涂了蒙汗药，当他转身，所见物事无不重影，在视线尽头、房门彼端，彷佛现济济身影。
那声声将格尔斡家恩德挂在嘴上的僧侣，抬起有布条包扎的右手，指挥禁卫活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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