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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石生:“小生今年十七。”

    他顿一下,心想她这么问,是不是准备报答他?

    那就不枉费他对她这么用心侍候了。

    言石生便多说了一句话:“小生十四岁开始准备州道的考试,然而可能是我才学疏浅,至今没有考中。”

    其实此年代,想要考中,需要上面的提携。但显然言石生没有。他这么一说,便是在暗示这位看似身份与众不同的暮娘子。

    暮晚摇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她只回头诧异微笑:“我今年也十七。我三月生辰,你呢?”

    言石生:“小生是十月生辰。”

    暮晚摇:“那你是刚刚十七啊,比我小半岁……你可曾婚配?”

    言石生:“……?”

    他关心的是仕途,并不是婚配!这位娘子在想什么啊。也罢……若是这位娘子要给他做媒,那人生两件大事,他也能完成其中一项了。

    言石生只好道:“小生一直忙着读书,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暮晚摇:“哦。”

    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言石生伸长脖子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暮晚摇要给他做媒的保证。

    不禁有些失望。

    想她确实太难讨好了。

    言石生如此便将暮晚摇劝了回去,回到言家,暮晚摇自然被众星捧月拥走了,言石生也松口气。

    言石生找到自家兄妹几个,板着脸,再次提醒他们,能避就避,不要招惹那位娘子。

    而且言石生现在还开始产生了一种幻想:“……若是将她成功哄好,说不得能得些好处。”

    暮晚摇那问他的问题,显然是想给他安排姻缘的意思。岭南这么偏的地方,言石生也确实没什么好姻缘。

    如果暮娘子愿意……当然很好啊。

    暮晚摇可没想过要给他做媒。

    她睡了好觉,次日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

    她心情不虞地推开窗时,见原来昨夜雨就停了,今天放晴,太阳倒很大。

    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看到院子里围着一圈,站着很多侍女卫士,他们都在看戏一般围观。

    暮晚摇便也靠在窗口,定睛看去,不禁惊奇的差点把眼睛跌出。

    她看到竟然是言石生在院子里跑步,众人围观。

    言石生换了一件窄袖衣衫,腿上被绑了沙袋,正被他那个大哥吆喝着跑:“二郎,再加把劲,再跑一圈!你天天读书当然很重要,但也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大哥是为了你好……再跑一圈!”

    而方卫士等人:“言二郎放心!这点儿步数死不了人的,你每日多跑几圈,就能像我等一样身体健硕……”

    言石生喘气,苦笑:“我也没求身体健硕啊……”

    而侍女们则红着脸小声嘀咕:“言二郎这样额上渗汗、满面绯红,看着真好看啊。能不能求娘子……”

    暮晚摇心里呵一声,嗤笑她们眼光低,一个乡巴佬有什么好看的。

    暮晚摇傲然抱胸,冷不丁看到那被众人鼓励的言石生目光向这边瞥来。也许他根本不是看她,但是暮晚摇做贼心虚一样,啪一下把窗关上了。

    关上窗后,暮晚摇不禁咬唇懊恼,恨自己在心虚什么。自己理所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而她垂着目沉思,到底没去推开窗。

    言石生终于跑完了自己大哥要求的步数,他累得不行,缓步走,找到一面少人的墙,扶着便坐下。

    那边言大郎和方卫士正在严肃讨论,下一次该怎样锻炼言石生。

    言大郎觉得自己二弟就算不能文武双全,那也不能被体力拖累,得每天锻炼才是。方卫士则是军伍出身,对此有很多法子可以参考。

    言石生看他们讨论的高兴,他坐在墙下,不禁惆怅。

    被人太关心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怅然时,头顶一扇窗打开,少女噙笑的声音响在他头顶:“哎,言石生,我帮你个忙,来改善你这体质呗。”

    她煞有其事:“你是喜欢金钱万贯,还是喜欢美人如玉?”

    言石生怔一下,仰起头,便看到暮晚摇俯下的脸。她窄腰纤纤,面若桃红,眉梢眼角自带风流。

    如春景暄妍,无一不美,无一不艳。

    言石生一下子大脑空白,他被这盛丽的美艳震得没回过神,没想起来行礼。

    第7章

    言石生呆坐在墙下,仰头看着韶光一般明媚的少女攀在窗口。她俯眼望他,好一会儿,言石生才想起自己应该爬起来行礼。

    但是他兄长和方卫士训练他训练得太狠了,他发间尽是汗,小腹紧绷,腿肚子也酸麻,一时半会还真站不起来。

    而且看暮晚摇眉眼轻弯的模样,她看似心情极好,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

    言石生便坐姿不变,以有些随便的口吻与她闲聊:“娘子打算如何帮我?我爱金钱万贯如何,爱美人如玉又如何?”

    暮晚摇笑吟吟:“你爱金钱万贯,我就让人备下金钱万贯放在马背上,你追着马儿跑。你爱美人如玉,我就让我的侍女们骑上马,让你追逐。不瞒你说,我的侍女们各个貌美如花,在……时,不知道让多少人踏破我的门。”

    她提起那个被她缩略的地名,根本没有说出口,敷衍了一下就掠过去了。

    言石生若有所思:为什么不提那个地名?那个地名有什么问题?她是怕被人知道,还是不想被人知道?

    暮晚摇:“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言石生便回答:“那娘子的好心要被辜负了。我既不爱金钱万贯,也不爱美人如玉。”

    暮晚摇挑一下眉,仍笑嘻嘻的:“那你爱什么?名利?权势?”

    言石生摇了摇头,轻笑:“也不爱。”

    暮晚摇便不再说话了,她清黑的眼眸盯着他,判断他是说真的,还是故作姿态。

    少年书生态度端正,风骨清致,他的眼睛干净清明,确实没什么妄念……

    暮晚摇却沉下脸,冷笑两声。

    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不管是位高权重,还是蝼蚁小人,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放弃所有去向上爬。抛妻弃子在所不惜,杀人放火家常便饭。

    言石生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凭什么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遍地污浊,他凭什么就能清白?

    他这么说,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故作姿态罢了。

    暮晚摇淡声:“哦,没兴趣啊。那你真是可惜了,不爱名利不爱色,你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了。”

    说完,她“啪”一下,将言石生上方的窗子重新合上了。

    言石生莫名其妙。

    本来天晴了,春华想建议公主动身去南海,早日见到公主舅舅,此间事早日了。

    但现在因为公主等着言石生制好那面脂手膏,暮晚摇便给南海去了封信,告诉舅舅自己要晚些时候。

    不提南海县县令李执,即暮晚摇的舅舅有多担心她,暮晚摇暂时仍留在言家,将言石生拖到自己面前,等着面脂手膏。

    傍晚时分,侍女与卫士待在外边,隔着竹帘,她们看到悬黎屏风上,隐约照出一男一女的影像。

    他们不敢多看,眼下他们和言家幺女言晓舟在一起,盯着炉子上汩汩烧着的热酒。

    时人喜欢烧酒,不喝生酒。他们用微火慢烧,待酒热了暖胃,那才是人间一绝。

    之前的灵溪博罗送给了公主,自然没有了。但是岭南和中原不一样,岭南家家酿酒,言家还有其他美酒,侍女和卫士们当然馋得不行,想要尝尝。

    外头火炉上的酒香缕缕飘入窗内,而屋舍中,点着灯烛,暮晚摇趺坐于锦榻上,侧方放着凭几,正好让她依偎。

    闻到酒香,闭目养神的暮晚摇睁开了眼,看向坐在侧方的言石生。

    言石生面前的长案上,左边是书,右边摆满了各篓子材料,有、白附子、白芷、甘松香、木香、藿香……林林总总,二三十种。

    这些材料都是暮晚摇这边提供的,而磨面脂手膏这样的手艺活,就交给了言石生。

    言石生从上午就坐在了这边,试验了好多遍,却都和暮晚摇母亲那个不一样。言石生也不气馁,在一遍遍重试。

    暮晚摇就坐在旁边,津津有味看他辛苦看了一整日。

    他垂着眉目,面容清肃,一言不发,这副样子看在暮晚摇眼中,实在有趣。

    现在闻到酒香,暮晚摇盯着言石生的侧影,才想到他好像很久没换过姿势了。暮晚摇从旁边摸出扇子来,换个随便的屈膝坐姿。

    她摇着扇子,大约因屋中沉闷,她太久没说话,开口时便声音酥懒、勾魂摄骨:“阿郎。”

    然而媚眼抛给了瞎子。

    言石生没反应。

    暮晚摇将手中镶着珍珠的羽扇抛过去,砸上言石生后背,再唤了一声:“阿郎!”

    言石生侧过脸,诧异看她:“……你在叫我?”

    她怎么又换了一种称呼?

    暮晚摇哼一声,在他起身将她扔过去的羽扇还回来时,她用羽扇托着下巴,含笑道:“他们在外面喝酒,好香的酒啊。阿郎要喝一盅么?”

    言石生笑一下,摇头:“我怕误事,性不饮酒。”

    暮晚摇:“……”

    她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想这是什么奇葩怪物。不过才十七岁,居然能忍着不喝酒。整个大魏,不喝酒的怪物,屈指可数吧。

    暮晚摇嗤笑:“你也太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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