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看向他的眼神,便如等待猎物的猎人,好整以暇中,带着些许促狭和恶意。

    有时候他诵经到一半,她故意凑上去,离他不过咫尺之遥,他薄唇翕动间,隐约便会碰触到女人柔嫩的唇瓣。

    可她不吻他。

    她只是等。

    周遭都是女子的体香,不停地钻入他的鼻息,不停地侵蚀他残余不多的理智。

    他知道她就在身边。

    冰凉柔腻的肌肤,紧紧贴着他——她的体温本是温热的,只是他自身太热,整个人犹如火烧,两相比较下,那娇躯的触感,竟带着一丝凉意。

    偶尔念诵经文,忽然会有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他的唇。

    他不敢深想。

    就在这一室春光旖旎中,他内心天人交战,嘴里念的是佛,脑海中想的却是……不,不能。

    仿佛过了一天一夜那么漫长的时间,阿嫣的声音飘进他耳里。

    “和尚,你硬了。”

    短短几个字,平铺直叙的淡漠。

    兰陵君深吸一口气,蓦地睁眼,站了起来。

    阿嫣抬头看他。

    兰陵君脊背挺的僵直,步伐也有些虚,他径直走到桌边,从耳根到白玉似的面庞,通红一片。静默片刻,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小匕首,毫无半点迟疑,往腿上刺了下去。

    阿嫣急忙叫道:“哎呀,算我错了,你别挥刀自宫。”

    刀尖扎在大腿上,瞬间见红。

    兰陵君的容色渐转苍白,额头上不停流下冷汗,靠坐在墙角,不发一语。

    阿嫣看着他,沉默一会,突然淡淡笑了一下,捡起散落的外衣,披在肩上,抬起头,问他:“和尚,我的肚兜好看吗?”

    兰陵君惨白着脸,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阿嫣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就快撑不住了——罢了,瞧你怪可怜的,我还不至于真的欺男霸女。”

    兰陵君怔怔地看她。

    阿嫣散漫道:“狐狸精也是讲道理的,我和你无冤无仇,要睡的也不一定就是你,得过一个月才知道,你已经很努力的拒绝……”目光扫过他腿上的伤,她拢了拢如云秀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小和尚,念你的经去吧,这间屋子留给你,有缘一月后再见。”

    兰陵君下意识的问道:“那你呢?”

    阿嫣妩媚一笑,满不在乎:“我睡别人去。”

    兰陵君愕然:“你——”

    他突然停住,皱起眉,凝神细听。

    屋外……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

    兰陵君脑海中警铃大作,沉下脸,看了一眼腿上的伤,有点后悔刚才冲动的行为——万一来的是刺客,是杀手,他这样子如何是好?自保尚且不能,还怎么……他低下眼眸,咬了咬牙……还怎么,保护别人。

    阿嫣不再看他,起身走到门口,轻软的绸缎裙衫从肩膀滑落,堪堪挂在手臂上,她也不介意,打开了门。

    兰陵君扶着墙站起,盯着香肩半露的女人,沉声道:“站住,别出去。”

    阿嫣倚门而立:“安心坐着,没你什么事。”

    *

    房门上了锁。

    兰陵君拖着一条伤腿,踉踉跄跄来到门前,好不容易用内力震开房门,却见外厅通向院子的门也是紧闭的。

    阿月怯生生地缩在一边。

    兰陵君心里越来越凉,脱口道:“阿嫣——”他皱了皱眉,又问:“女施主呢?”

    阿月惊慌道:“姐姐出去了,好多黑衣人冲了进来,姐姐叫我在这里呆着,没事别开门,怕吓着我。”

    兰陵君咬牙,不顾自己的伤腿,对着大门拍出一掌,空中扑簌簌落下灰尘。

    屋外很安静。

    他的心里更急。

    第二掌挥出,门开了。

    兰陵君瞬间愣住。

    小院子里,乌压压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全都神思恍惚,满脸痴呆相,而站在他们中间的,则是长发披肩,慵懒而妩媚的女子。

    阿嫣回头,看了看站在门槛里的人,没什么表情,又转向地上的黑衣人:“我同你们说的,都给我记牢了。”

    “是!”黑衣人齐声应道,顿了顿,又异口同声道:“教主美颜盛世,一统江湖!教主天香国色,千秋万载!我等誓死追随教主!”

    阿嫣挑眉,笑了一声:“好,都散了罢。”

    等那些人走光了,阿月悄悄凑了上来:“姐姐,他们说的教主是谁?”

    阿嫣道:“我。”

    阿月呆呆的盯着她:“你?你是什么教主?”

    阿嫣平静道:“我刚才自创了一个门派,盛世美颜教,目前还在招揽教徒的阶段,你想不想来?我开后门,给你左护法的位置。”

    阿月:“……”

    阿嫣看着立在原地的兰陵君,笑道:“和尚,你看见了吗?只要我想,你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可我是个有公德心的妖女,算你走运。”

    *

    次日一早,天未亮,阿月便来敲门:“姐姐?”

    阿嫣昨天吩咐她,晚上整理好东西,今早便要出发离开这里,因此,她早早起床穿衣洗漱,把行李放进马车。

    阿嫣打开门:“我也快好了,你出去等着。”

    阿月点了点头,犹豫了会儿,问道:“大师不随我们一道走吗?”

    阿嫣回答:“不,他过他的。”

    阿月‘哦’了声,走了出去。

    阿嫣回身进房,拿起梳妆台上的古董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会儿,满意了,便带上床头的一个小包袱,向门口走去。

    角落的草席上,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先别走。”

    阿嫣指了指茶盏旁边,道:“给你留了点盘缠,不会饿死你的。”

    兰陵君坐起来,背靠住墙壁,苍白而清俊的容颜不带表情,只一双黑眸,在天光未亮的时刻,分外深邃:“你……”他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掺杂了压抑而克制的纠结情愫:“你要去哪里?”

    阿嫣轻飘飘道:“昨天不是说了吗?睡别的男人去。”

    兰陵君:“……为何非要如此?”

    阿嫣看了他一眼,笑笑:“因为这是我的爱好。”

    兰陵君:“……”

    阿嫣叹了口气,调侃道:“和尚,你不是坏人,你也很努力在捍卫你的贞操了,佛祖知道了会表扬你的。”笑了一声,继续道:“我不一样,我坏的彻底,心头的血流出来都是黑色的。所以,我还是喜欢跟坏人玩爱的小游戏。”

    兰陵君沉默很久,低声道:“你想回王府。”

    阿嫣看着他的目光带点惊奇:“你这人真奇怪,有时候又傻又倔,像头驴,有时候又聪明的很。”

    兰陵君站了起来,扶着墙,背光而立,眉眼有些模糊:“摄政王残忍暴虐,你回去只是死路一条,你……”他的嘴唇动了动,轻轻道:“你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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