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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囊饭桶?”

    黄文仁推门而入,看着跪在地上冥顽不灵的女儿,怒声道:“这么说,你是执意想要嫁给陈文瀚了?”

    “我……”

    黄静婷有些犹豫,没有马上回答,她心头上也是一片茫然,可是看着自己父母愤怒的样子,却是硬着嘴巴道:“女儿想嫁才子,文翰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才华出众,女儿钦佩他。”

    “简直就是糊涂至极!”

    黄夫人虽然没有见过陈文瀚,虽然先时黄文仁也有提过他,当时心里还是存着好印象,但如今出了此事,单单是对方竟然敢私相授受这一事儿,便认定不是什么好人。

    正经读书人如何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黄夫人担心的抬头看向了黄文仁,唯恐黄文仁脑子一糊涂,便同意了这桩子亲事,好在黄文仁只是脸色难看的瞅着黄静婷,没有说什么,留下了她身边两个老人负责看守着黄静婷,便直接走了出去。

    黄夫人看了看黄文仁远去的身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黄静婷,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尾随上了黄文仁。

    黄宗宝担忧的站在院落外边看着里边的情形,见到自己三叔三婶都是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事儿说来他也有责任,若非他,黄家如何会认识陈文瀚,而黄静婷也不会有机会与陈文瀚来往,但是这事儿说来大责任也的确怪不到他头上,别的府里人就是亲兄长也是结交颇多,也甚少传出那个府里的大小姐会与兄长朋友私相授受的。

    而黄文仁与黄夫人也并没有迁怒到黄宗宝身上,瞧见黄宗宝一脸担忧的模样,反倒是安慰了一句:“宗宝,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吧,三叔三婶会处理的。”

    “……”

    黄宗宝瞧着自己叔侄一脸憔悴的样子,也知道此事的确是让他们操碎了心,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文仁反倒是一反常态,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马上就要下榜单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还要面圣,我让你三婶给你裁新衣。”

    “哦!”

    说到最让黄宗宝兴奋的事情,黄宗宝这会儿却是打不起精神来了,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确是帮不上忙,于是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黄文仁瞧着黄宗宝离去的身影,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知道该是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是疲惫的神态。

    “夫人,早上皇上召了我,说宗宝的才学是这批贡士里最出众的。”

    “那宗宝是状元了?”

    黄夫人闻言,虽然此时有些笑不出来,却还是替自己的侄子高兴。

    “不是。”黄文仁摇了摇头,又道,“皇上看重宗宝,但是觉得宗宝的性子不够沉稳,想要多磨练他两年,所以只打算给他一个探花。”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黄夫人听了这话,有些愣了,一时之间不解其意。

    “当然是好事,宗宝虽然丢了一个状元之名,却得了皇上的看重,而且宗宝的性子,的确是有几分单纯,不够沉稳,现在委以重任,只怕是让他闯祸。”

    这么说着,黄文仁又想到了陈文瀚,沉声道:“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谁知道心眼如此之多。这事儿倒是给宗宝一个教训,可是却是万万不能够再让静婷与他接触了。”

    “可是,静婷与他通过信,若是他传出去……”

    提到这个话题,黄夫人却是有些愁坏了,这个时候,她所要考虑的却是比黄文仁考虑的更为细致,若是陈文瀚传了出去,坏了黄静婷的名声,皆是连累的是整个黄家族里的女孩子。

    可是,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息事宁人,她又是舍不得的。

    “那也不能将静婷嫁于这样的人,而且我倒是要看看,那个陈文瀚敢不敢传出去。”黄文仁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自问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不过是个小小要挟罢了,他若是怕了那才是笑话。

    “他那些个伎俩,也就留着骗骗静婷这个没见识的深闺少女,只等榜单一放,只怕静婷自个儿都要悔透了肠子。”

    黄文仁的确是摸准了黄静婷的心思,但是他却并没有摸准自己女儿的脾气。

    所以也错估了形式。

    榜单次日公布而下,一甲前三名敲锣打鼓来传,高头大马、红绸傍身游街,风风光光参加琼林宴。二甲三甲略显寒碜,却也是欢欢喜喜被接到了避暑行宫参加了琼林宴。

    当然个中滋味,却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黄宗宝先头夸下大话,直言必连中三元,结果败于殿试之中,虽然有些羞愧,但他一贯自我愈合能力甚强,不一会儿便为自己的失误找上了借口。

    “皇上一定是觉得我太过于风流倜傥,所以觉得这探花郎的名头更为好听。”

    黄文仁与黄宗胜两人自出了黄静婷一事儿,倒是被黄宗宝逗乐,难得露出了笑容。

    “探花郎哟,届时是否在你头上要插一朵鲜花,方不负你探花郎的名头。”

    黄宗胜哥两好的将手搭在了黄宗宝肩上,瞅着他身上眼色鲜艳的绸衣,忍不住为自己母亲的眼光而感到好笑。宗宝今夜穿着这件衣服去参加琼林宴,必然会成为现场最受人关注的一位。

    “堂哥莫动手动脚,我待会儿还要去参加琼林宴呢!”

    黄宗宝一副洋洋自得骄傲的小模样,瞧着却是十分欠扁,而黄宗胜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中个探花郎就得意成这副模样,当年我中了榜眼还被爹训斥了一顿呢!”

    黄宗宝闻言,却是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三叔,这事儿的确是自家三叔干的出来。不过,抬头间却见黄文仁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严肃之色,只是催促着:“去准备参加琼林宴吧,莫耽误时间。”

    “哎!”

    黄宗宝此话,应得分外响亮。

    直至目送黄宗宝离去,黄家人脸上才落下笑容。

    黄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黄文仁开口道:“我去瞧瞧静婷。”

    黄文仁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却是没有提及自己也过去的意思,甚至阻止了也想一道儿更过去的黄宗胜。

    黄夫人走到关着黄静婷的房门前,两个看守着的仆妇冲着黄夫人行了一礼,黄夫人点了点头,看着仆妇打开了锁,却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问了一句:“小姐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吗?”

    “是。”其中一名仆妇小心翼翼的回道,“每日饭菜都准时送进去,但小姐都未动便又拿了出来。”

    黄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窜了起来的怒火,脚步缓缓的走了进去。

    黄静婷正躺在床上眼神失神的望着床梁上雕花,瞧见黄夫人走了进来,她也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黄夫人慢慢走到了床边,看着黄静婷因为绝食而变得蜡黄憔悴的脸色,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满是怒气。

    “静婷……”

    黄夫人顿了顿,语气温和的想要说话,却听黄静婷声音虚弱却是强硬地打断道:“娘,你不必说了,女儿长这么大了,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好坏。”

    “知道好坏,你知道好坏,你与陈文瀚私相授受,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黄夫人硬生生被激出了怒火,激动的冲着黄静婷喊道。

    “女儿只是为自己打算罢了!”

    黄静婷冷笑着说着,话音还未落下,黄夫人却是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想要伸手打黄静婷。

    “娘亲是要打女儿吗?”

    黄静婷慢慢坐起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黄夫人收回手,却是捂住胸口,喘着粗气道:“你是没爹没娘吗?你这样说,对得起我和你爹为你一心打算吗?”

    黄静婷嘴角依然挂着冷笑,一言不发。

    黄夫人瞧着这副样子,算是彻底被伤透了心,她开口道:“榜单今日下来了,宁侯爷高中状元,而你口中所谓有才学的陈文瀚,落到了第三甲之末。”

    黄静婷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是藏于被子之下的手,却是忍不住紧了紧。

    “你现在还想绝食闹着要嫁给那个陈文瀚吗?”

    黄夫人语气冷淡的说着。

    黄静婷久久未说话,低垂着脑袋,黄夫人以为她是难过了,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心中又是伤心难过,却又是忍不住疼惜,她刚想说上两句软话,伸手想要抱住黄静婷安慰,与她说上道理,可是还未等她付诸行动。

    却听到黄静婷语气冷冷淡淡,却又硬邦邦道:“科举证明不了什么,只是皇上不懂得欣赏文翰的才能罢了!”

    黄夫人再次被气笑了,她指着黄静婷开口道:“皇上不懂得欣赏,就你懂得欣赏!好,既然到了这个时候,你宁愿与父母斗气都要嫁给那个男人,我成全你!”

    黄夫人话一说出口,却已经后悔了,可是谁料,黄静婷却是抬起头,看着黄夫人冷淡道:“多谢母亲成亲。”

    此话一出,黄夫人想要收回先前之话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好!好!今后你的事情我也不会管了,把你养这么大,既然你能够自己做主找人家了,我和你爹做父母的,给你出一份嫁妆,只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琼林宴设于避暑行宫最大一处九州清斋前方园林之中,皇上主持、大臣作陪,当然主角自是这群即将新入官场的进士们。

    酒宴之上,进士们三五成群,欢笑饮酒,寒窗十年甚至数十年,终于一朝飞黄腾达,其中滋味自是不必多说。而这群进士,似乎又带了几分泾渭分明之说。

    一甲二甲与三甲众人,各自为小团体,显然在还未下旨任命之时,层次已经是分明了。毕竟这个名次之说,已是划分的极为明确,一甲算是进士及第,二甲却是进士出身,三甲仅是同进士出身。

    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自是青云之路。

    更难得的是,此次一甲三人,皆是年轻人,状元更是原本便爵位加深,而榜眼虽并非世家出身,却也难得一表人才,探花郎黄宗宝更是受到皇上的频频注视。

    饮宴至半酣之际,赵清泽由着邓先搀扶,带领一众进士开始游园。

    虽然是晚间,但院中灯笼高悬,一众人行走之地恍若白日,远处更是朦朦胧胧,别有一番意境,一甲三人与二甲前列几人跟随赵清泽身侧,或接受赵清泽询问,或吟诗作对,绞尽脑汁企图在圣上面前有所表现。

    而其余之人,却是连露脸的机会都难以挤上。

    陈文瀚目光艳羡落于站在一身金黄龙服的赵清泽身侧几人,却又带了几分阴翳。他远远望着避暑行宫中富丽堂皇之景,深深叹气,却又挂出温文尔雅之色。

    众人虽然尾随圣驾而行,但也知此时并无自己露脸的机会,心宽之人,也有驻足欣赏景色之人,而陈文瀚却并非能够让自己心宽,他也停下了脚步,却将目光落在了九州清斋远处之景。

    远远的,却能够模糊见到来往宫人穿梭的繁忙景象。他不知不觉看迷了眼,直到身侧之人提醒,他方才回过神来。

    “文翰兄,圣驾要走远了,我们赶快跟上去吧!”

    陈文瀚微微点头,却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景象:“那处,是皇上和贵妃的寝宫吗?”

    “若是皇上住于那处,自然也是昭贵妃的寝宫。”

    旁人听了笑说,民间早已流传着皇上与昭贵妃同吃同住之说,所以只当是陈文瀚好奇这桩略带旖旎之色的皇家秘事罢了。

    “这可惜我等没机会得见昭贵妃,不然真想见一见这位让皇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奇女子。”

    陈文瀚闻言,只是低垂下了眼睑,一言不发。

    此次琼林宴,说是如同寻常,却又因为当今圣上的金口玉言,出了两件幸事。

    一是皇上将安瑞公主赐婚于状元宁侯爷,择日完婚。引得在场其他进士纷纷艳羡,若说戏文里常演的书生得中状元并且娶了公主一事,给所有的读书人都留下了想象的空间,但是真正考到了这里的许多人却是知道,这种情况是极少极少的。可是这宁侯爷真当好运,皇上既打算给状元重用他,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与他成为连襟。

    当然,此事大家心中羡慕嫉妒后,却也是好风度的拱手祝贺。

    而第二桩美事儿,却的确是让所有的举子都羡慕极了。皇上定下状元朗与此次琼林宴上颇得他欢心的探花郎御前随驾。也几乎定下了二人的青云之路。要知道,这考入了进士,多数人在开始时一般会被安排到翰林院里学习,等学过一段时间才会被安排官职真正做事。而少部分名次靠后的,则是会被皇上直接派到各个地方的当个小官,这一部分,基本上就是在官场上很难再进一步的。

    而御前伴驾,显而易见这两人已经入了皇上的眼。

    如意与安瑞公主二人坐于后殿说着话儿,前殿的消息却是通过底下人慢慢传了回来。

    如意目光略带几分打趣看着听到赐婚而羞红了脸的安瑞公主,忍不住调侃着对芍药道:“芍药,赶紧把我的首饰盒子拿来,我可得好好选选给公主挑几件做嫁妆了!”

    “皇嫂……”

    安瑞几乎是红到了耳根子了。

    如意见此捂着嘴笑了起来,而芍药站在一边也忍不住有些失笑。

    安瑞发现自己被笑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也不再脸红:“皇嫂要给安瑞送东西,可别安瑞挑中了,皇嫂又舍不得了。”

    “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如意闻言也是再次笑了起来,伸手招呼着芍药道:“赶紧先把我盒子里贵重的挑出来,在给安瑞看。”

    芍药笑着退了下去,当然自是不会如同如意吩咐的那样,虽然仔细的挑拣过去了,却是将如意喜欢的、日常常用的以及赵清泽送的挑了出来,然后拿到了安瑞公主面前。

    安瑞公主一见如意是真的要送,倒是有些慌了,连连摆手:“皇嫂,我说笑的,我的嫁妆内务府里会准备的。”

    如意却是笑着将盒子推了推,开口道:“宫里给你置办的,那是宫里置办的,我这边给的,是我的心意。”

    安瑞推却不下,却也不敢真挑好的,反倒是从里边选了几样最最寻常的。

    不过这几样也是让安瑞心满意足了,如意这首饰盒里的东西,都是赵清泽让底下精挑细选了送来,件件皆是不常见的精品。

    如意瞧着安瑞挑的的几样,心里也有了底,虽然嘴上未说什么,心里却是打算回头安瑞出嫁之时,再挑一套首饰送去。

    这边安瑞陪着如意直至前方宴会散了,赵清泽回来了才回自己的住处。

    芍药瞧着安瑞远去的身影,对如意小声的说道:“娘娘,安瑞公主与奴婢所想的公主,似乎很不一样。”

    如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这古代的女人多活的不容易,即使是公主,出身高贵,却也一样不易,而安瑞生母又出身卑微,虽规矩摆在那里,她不至于过得比底下奴才还要糟糕,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稍稍有点头脑的,自然是要收敛一身脾气,为自己细心打算了。

    “不管如何,安瑞总归是公主,她出嫁后的日子总归是比寻常女子要舒服的多,只要子嗣无碍,她又是下嫁,驸马一家,是不会轻慢她的。”

    特别是安瑞如今瞧着还颇得宫里的喜爱,驸马一家更加不会轻慢。本朝虽然公主的地位不高,但有一点却是极好的,公主出嫁后,驸马是不能够明着纳妾的,除非年过三十,两人膝下仍然无子。

    而且公主出嫁后,宫里会给公主修建公主府,若是真的与驸马或者驸马的家人过不下去,公主完全可以要求驸马或者自己搬到公主府里住,当然也是极少有公主会搬到公主府里住的。

    如意这么想着,心中倒是隐隐有些羡慕安瑞公主了,到底是比这个时代的多数女子都要过得幸福。

    不过,她羡慕别人,也知道有很多的人在羡慕着她,这并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如意笑着对芍药道:“你去膳房里瞧一瞧,我给皇上准备的醒酒汤好了没有。”

    这琼林宴,赵清泽只怕也是饮了不少的酒。

    如意远远的听到屋外底下人的传声,知道是赵清泽回来了,她伸手扶着榻边的小桌子,正要站起来,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下,一下子倒回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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